荀墨自信地張開雙臂,腰間玉佩輕輕搖晃,他咧嘴微笑,透出股令人煩躁的猖狂。

“小生要出題了。袁公請聽好。”

“腥臊未洗戴冠纓,獠牙偏誦聖賢經。”

荀墨說完朗聲大笑,眼睛彎彎如狐狸,笑聲如同譏諷的暗箭,扎進袁公的心裡。

袁公的獠牙在微微顫抖,眼神兇悍似刀劍,過膝的雙拳緊握。

眾妖怪也紛紛臉色不對,空氣靜謐地令人窒息。

落山洞主湊到陳玄和白靈邊上,懵懂地低聲問道:“這詩是什麼意思?為何袁公如此氣憤?”

陳玄小聲解釋:“這兩句詩一共十四個字,可總結起來不過四個字:‘沐猴而冠’。”

“啥意思?”

“就是罵袁公不過是隻猴子,學起人樣戴上帽子,讀聖賢書,但終究是隻混身腥臊、青面獠牙的野獸,不倫不類。”

落山洞主發出一聲憤怒的虎嘯,聲如雷震動,讓周圍的小妖們紛紛顫抖。

他指著荀墨破口大罵:“你這廝竟敢辱俺袁公?俺袁公名動天下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吃草呢?袁公,快快寫一句好詩,殺殺他的威風,俺們可不能讓他看扁了。”

落山洞主的話令袁公如芒在背,但這句詩雖言辭激烈,但破綻百出,若是弟子大郎能輕鬆應對。

“這便是你出的題?”

荀墨微微一笑:“適才相戲爾。如此拙作奈何上得了檯面。”

“小生前些日子路過明水澤,見天高海闊,風景秀麗,妙手偶得一句詩,卻只得上句。小生才疏學淺,沉思良久都不得其解,還望袁公賜教。”

“風波清水闊,雲影兩婆娑。”

陳玄不禁感慨:“風吹波動,清水遼闊,雲來影走,舞動婆娑。真是好句,不知袁公會有何佳對?”

袁公心中又怒又懼,這句詩在寫景上甚至勝過當年的齊麟。

他想不出半句詩能回應荀墨,只求自己的弟子能夠出來解圍。

袁公故作鎮靜,轉過身招呼自己的弟子:“不過爾爾。大郎,你能對嗎?”

袁大郎尚未開口回應,三花娘娘便站起身來,雙爪優雅地搭在胸前,微笑道:“何須大郎出馬,這等小事,我來便是。我座下烏雲便可應付。”

“那就祝烏雲旗開得勝。”

身後穿著長袍的黑貓上前,他便是之前一輪唯一沒有被潑茶的選手,他捋捋鬍鬚,自信地衝荀墨說道:“我對:山青新若洗,日暮勝火紅。”

這句詩直接將荀墨逗笑。

袁公發青的臉變得更加難看。

黑貓忽地身體抽搐,癱倒在地,口中吐出黑色的濃墨,再上前檢視,已是死了。

“你這是做什麼?”

“小生說過,對的不好會死的。”

一時間人心惶惶,原本躍躍欲試的眾妖紛紛露出畏懼之色。

陳玄注意到袁公的呼吸開始變得沉重,或許是氣憤,又或許是別的情緒。

袁公看向自己的弟子,袁大郎此時有些畏縮,腰背微微彎曲,眼神閃躲,不時偷偷抿嘴。

“大郎,還是你來吧。”

袁大郎無奈上前,長著猴毛的手指摩挲著腰間錦囊,躊躇地對出下句:“星河夜幕垂,漁火數點爍”

荀墨不言,只是輕輕擺手,濃墨如兇獸拼命從袁大郎的口中湧出來,他奮力掙扎,渾身抽搐,最終癱倒在地,目眥盡裂而亡。

“我的徒兒!”

袁公撲到弟子身上,痛哭流涕,悲憤地發出一聲悽慘的猿啼。

恐慌如同黑潮將他吞沒,他最後的救命稻草如今倒在他懷裡,沒有呼吸。

這一刻,他早已無暇念及師徒情分,多年雕琢的璞玉在懷中碎裂,而他懼怕的是一世英名。

他惶恐地看向四周,一雙雙眼睛如同帶血的鉤鐮,勾著他的血肉。

身邊傳來各色聲音,模糊又淒厲,好似奪命的鬼差。

“袁公,快快出手吧!”

“救救我們袁公!”

“袁公!”

“袁公!”

“袁公!”

他心中只有一個聲音:來個人,救救我吧!誰能救救我!

而後轉變成新的念頭:不行,我得逃。

在眾人的期盼聲中,袁公忽然口吐鮮血,昏倒在地,暈死過去。

落山洞主和琴蝦大王急忙上前檢查。

“不要,袁公暈倒了!”

“我來療傷。”

三花娘娘推開他們,對袁公的身體檢查一番,而後催動法術,一道光華從爪尖射出,飛進袁公心頭。

片刻之後,袁公仍舊沒有動靜,大家又開始怪罪三花娘娘。

“不可能啊,這目明法百試百靈,凡是暈倒必能喚醒。袁公傷勢不重,只是弟子新逝,急火攻心,一時暈倒過去。我們等等他。”

眾人皆同意,陳玄也附和應允。

他很清楚,目前只有袁公的詩才能夠解救大家。

但不能幹等,再想想,或許能套出一兩句詩正好能對上。

過去幾個時辰,袁公都不曾醒來。

三花娘娘焦急地來回踱步,落山洞主怒吼一聲:“別走來走去的,看得俺心煩!”

她只是氣憤地喵一聲,不敢多說什麼。

琴蝦大王煩躁地直拿拳頭捶地,不知不覺間已挖出一個小土坑。

蚓山君急匆匆地從廢墟外衝進來:“山人檢查過了,我們像是被困在一座結界裡,就算是挖土,也鑽不出去。”

“這可怎麼辦?難不成真的只有對詩一條路?可袁公醒不過來啊。”

荀墨躺在地上,打著哈欠催促道:“沒有人來對詩嗎?小生都快睡著了。”

沒人理會他的言語,但大家的心中卻更是焦急。

白靈提議:“要不讓奴家用驅靈之法嘗試去袁公的夢中,若能在夢中得到一句指引,或許也能逃出生天。”

她走到袁公身邊,纖細的手輕輕放在對方的額頭,雙眼濃墨般的黑氣浮現,順著身體蔓延到掌心,一股勁地鑽進袁公的體內。

陳玄仍在認真檢索自己的詩詞庫,突然有一句貼切的詩湧上心頭。

他自信上前:“我有一對。”

荀墨興奮地彈起身,咧嘴笑這看他:“有意思,蛟王有對子。”

眾妖紛紛側目。

落山洞主趕忙拉住他:“你就別添亂了,一會把他惹惱了,不知又弄出什麼奇怪的法術來。”

蚓山君也來拉他:“蛟王,山人知道你有心幫大家,但此事不得出風頭,很危險的,你還是同我一起坐下,我們等白蛇夫人將袁公喚醒再說。”

陳玄甩開他們:“何必那麼麻煩,我心中自有定數。”

三花娘娘疾步上前:“不如這樣,你和我說說,我聽聽你這句詩如何,若是不行,我們也不必招惹麻煩。”

陳玄心想多此一舉也無所謂,反正自己把握十足,詩仙的詩可不是誰都能比的。

三花娘娘貓耳朵豎起,湊到陳玄邊上。

他自信地輕聲說道:“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

三花娘娘當即愣住:“這不是詩仙的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