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將忘古藻頂在鼻子上認真觀察。

水藻不過十幾厘米長,每隔幾厘米為一節,每節生出一簇針狀的細葉,底部是三根短小彎曲的根鬚。整株水草通體赤色,十分特別。

陳玄口中發出沉悶的龍吟,聲音迅速在水中散開,傳遍大半個明水澤。

湖心中央,兩節鬍鬚探出水面,年大聰明浮出半個腦袋,正看著天上的雲舒雲捲髮呆。捕魚的工作不用幾個時辰就忙完了,剩下的時間年大聰明就喜歡浮出水面,看看水外的世界。

一聽見大王的呼喚,他立刻沉下水去,向龍吟的方向飛速游去。

陳玄不一會就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肥胖身影靈活地遊動而來。

“大王,您喊俺?”

“嚐嚐這個。”

陳玄輕輕一挑鼻樑,鼻尖上的忘古藻順著水流漂去。

年大聰明沒有片刻猶豫和思考,大嘴一張就把忘古藻吞了下去。

“什麼感覺?”陳玄期待地問。

年大聰明皺著眉頭咀嚼著,兩根鬍鬚隨著上下襬動,一雙小眼睛咕嚕嚕地轉。

“沒滋沒味的。不好吃,沒有肉好吃。”

“身體有沒有感覺到什麼變化?”

“變化?感覺身子熱熱的,有股勁,想去再遊兩圈。大王,這究竟是什麼好東西?俺這麼囫圇吞了,沒浪費吧。”

年大聰明精神滿滿,身姿變得挺拔,面色也不錯。陳玄不放心,覺得還是得再觀察幾天。

“給你的肯定是好東西,現在沒事了,去玩吧。”

“多謝大王。”年大聰明的臉上露出憨笑,樂樂呵呵地遊走了。他心裡想著大王對自己真好,有好東西第一時間想到自己,自己可要好好報答大王。

接下來的幾日,陳玄一邊守著剩下的七株忘古藻,一邊觀察年大聰明的狀態。

大聰明非但沒有異樣,反而精力愈發旺盛,過去要花三個時辰捕魚,現在只花兩個半時辰就夠了。而且捕完魚後,精力依舊充沛,不多遊個兩圈根本閒不下來。

陳玄這才打消了心裡的顧慮,覺得這種赤色水草不是毒藥,而是真正有價值的寶貝,或許是種草藥,甚至有可能是輔助修行的靈草。

他記得石勇是小心翼翼地把泥土扒開,完整地取出忘古藻的根,想必根鬚很重要。

他有樣學樣,用嘴一點點把泥土拱開,三根嬌嫩的赤色根鬚裸露了出來。

陳玄輕輕地銜起忘古藻的莖,緩緩地將它從土中拔起。他搖著腦袋,利用流水沖刷根鬚上的泥土,然後捲起舌頭將整根水草吞進嘴裡。

水草的口感乾癟,一口咬下去,噁心的土腥味就爆了出來。

大聰明說的沒錯,這玩意真的不好吃,魚腥草和它比都算是美味了。

陳玄痛苦地將水草嚥了下去,此時身體中泛起一股暖流,從胃部向頭尾蔓延,好像血液升溫了一般,身上頓時多了幾分力氣。

腦海中一行新的文字浮現。

【隨著根骨的提升,龍息吐納得到增強,每月吐納靈機數量提升至六點】

【當前靈機:零】

陳玄:!!!

想不到這水草真的是寶貝。服用它可以提升根骨,雖然看不到具體數值,但根據身體輕微的變化來看,這種提升不小。

此外根骨的提升還會帶動龍息吐納的增強,每株水草增加一點靈機。再吃四株的話,下個月就能吐納十點靈機,就可以一次性招攬兩個小弟。

但陳玄沒有繼續動嘴,作為一個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現代人,他深知不能竭澤而漁的道理。一千年很長,這麼好的植物得養起來,養成滿滿一大片才好。

小弟可以慢慢招,但是靈植一旦滅絕了,可就找不回來了。一頓飽還是頓頓飽,他心裡有數。

陳玄安排年大聰明閒時過來看守剩下的忘古藻,叮囑他千萬不能讓其他魚偷吃了。自己則在水中巡遊,看看能否找到別的植株。

……

木溪村的夜晚燈火通明,男人們舉著火把聚集在碼頭,星星點點的火焰映照在漆黑的湖面。

兩個孩子被他們抬上了漁船,孩子都只有五六歲大,身體被繩子捆住,腳下拴著兩個秤砣。女孩焦急地哭喊著,悽楚的哭聲惹得人們有些煩躁。

男孩穿著單薄的衣服,一排排肋骨清晰可見,他懵懂地看著周遭的一切,儘管周圍亂糟糟的,但他不哭不鬧,他並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

他只記得出門時,爹的眼裡噙著淚水,娘哭得死去活來,阿翁躲在屋子裡,大哥被綁在樹上憤怒地嘶吼著。

他不理解,他只覺得新奇,他也哭不出來。

“石老三的傻兒子都這樣了也不哭不鬧。”

“這孩子要是能哭兩聲我心裡還能好受些,越是這樣越是不忍心。”

“快走吧,誤了時辰可就不好了。”

十幾艘漁船烏泱泱出了港,水鄉漢子們撐著船蒿向湖心駛去。

今夜的明水澤格外平靜。漢子們沉默不語,只有女童悽楚的哭聲不絕於耳。

十幾簇火把如流星般在漆黑的湖面劃過,留下斑駁的倒影。

船隊在湖心停下,然後傳來兩聲“撲通”,女童悽慘的哭聲混雜著嗆水的“咕嘟”聲逐漸消失在水裡。

水面之上傳來男人們虔誠的祈禱。

“蛟神在上,木溪村進獻童男童女一對,望蛟神保佑來年風調雨順,無風無浪。”

祈禱結束,明水澤再次歸於死寂。

次日,陳玄正在湖底悉心照顧他的寶貝忘古藻,就看見年大聰明急匆匆地遊了過來,臉上滿是興奮的神情,一雙小眼睛眉飛色舞。

“大王,俺發現了好東西。”

陳玄饒有興致地問道:“莫不是你發現了新的赤色水草?”

“不是大王,是人。”

“人有什麼稀奇的,水面上乘著船來來往往的都是人。”

陳玄一下沒了興致,合上了眼皮。

這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人,人簡直比水裡的鯽魚還要多。

“不是水上,是水下。”

“漁民嘛,潛水抓魚也是常事,不必大驚小怪吧。”陳玄無奈地掃了掃尾巴。

“不是活的,是死的。”

“水上漂個死人再正常不過了。”

陳玄依舊沒有當回事,淹死的都是會水的,打漁死人再正常不過了,只要不賴到自己頭上就行。他是蛟,不是明水澤安全員,沒有義務救每一個人。

“不在水上,在水下,身子捆著,腳上綁了秤砣的。”

陳玄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不對勁。

“快帶我去看看。”

他跟著年大聰明一路到了目的地,只看見水中血霧瀰漫,定睛一看,水底躺著兩具童男童女的屍首,通體被水泡得慘白,一群小魚正在啃噬他們的血肉。

小魚見蛟一來便立刻四散逃竄。

陳玄遊近了一看,只覺有些犯惡心,剛吃的魚都快要吐了出來。

兩個孩子死相悽慘,面板被水浸泡得白森森的,小魚將他們的身子啃得面目全非,露出紅色的肌肉和慘白的骨骼。

陳玄注意到,屍體上纏的繩子和那天老頭身上的是一樣的,連繩結都是一種。

答案很明顯,又是獻祭。

他感到一陣頭疼。

木溪村這幫人訛上我了是吧?上趕著來糟蹋我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