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小臣冤枉啊!一定是有什麼奸詐之徒,在陛下面前進了讒言,小臣對於陛下,對於大秦的忠心,簡直日月可鑑!”
呂過強撐一口鎮定氣,緊張地仰頭看著子嬰。
子嬰擺了下手:“把人帶上來。”
邊上的內侍立刻將數個綁縛好了的人帶了上來,按著頭跪在一邊上。
看到這三人之後,呂過混身上下的筋骨都好似在這一刻被抽掉,整個人軟綿地癱坐在地上,嘆了一口氣。
“著實沒想到,陛下棋高一著啊!”
子嬰淡笑道:“算不上朕棋高一著,而是你這個半路跳出來自我請命偽裝呂不韋孫子的人,做的太像了。”
“做的太像,也是錯的?”呂過啞然失笑,但臉上的笑容比哭都難看。
“如果是別的人,可能不會太有人在意,但是你不一樣,你從一開始,就什麼都做得很好,自然就有人額外關注你,然後這麼一查,結果真的就查出問題來了。”
“昔年,始皇帝只是讓呂不韋一個人死,而保留了呂氏其他的人,呂氏的人都很善於經商,朕也查驗過你們在蜀中的財富其實已經不少了,為什麼一定要謀反呢?”
“你想掌權?”
子嬰看懂了呂過眼神中的渴望,搖搖頭道:“如果你從正道來,以你的能力而言,定然可以身居高位,不過嘛——”
“朕看出來了,你對於大秦其實充滿了仇恨,你想看到的是大秦覆滅,可惜……”
“有衛角坐鎮的蜀郡非常安穩,在加上朕在南鄭避禍的時候,一系列的惠民之策下去後,早就已經深得民心,你想趁著戰亂煽動百姓叛亂,也成為虛幻,所以就想著到楚國?”
“那你可知,楚國那邊傳來了一個最新的訊息,項羽和范增大吵了一架後,范增告老回鄉,如今的楚國朝堂上,范增早就沒有話語權了。”
“敗了便是敗了,我已無話可說。”
“好!”子嬰看著一副任由自己宰割的呂過,“你就把你英雄好漢的樣子做到底。”
“陳平,滅他三族。”
“遵旨!”陳平拱手領命道。
所謂的三族,乃是父族、母族、妻族,精準滅殺。
子嬰看著已經開始渾身發抖的呂過,接著道:“對外宣稱他們呂氏一族謀反,至於離間計的事情,則不要對外說。”
徹底的殺人誅心了。
項羽方才和范增反目,秦國這邊不把這個訊息壓制下去的話,那范增是否會和項羽又重新和好呢?
“諾!”
陳平應道。
”即日起,讓群臣們商議出兵東征的事情。”
群臣躬身應諾。
回到宮中,子嬰的心情都在不知不覺間好了許多。
“韓王信的書信來了嗎?”
子嬰坐下便問。
韓談微笑著將一封書信呈給子嬰:“陛下,剛到。”
這是關於是否給楚王田橫分派兵馬的決議。
韓國緊挨著漢國,也就是以前的項羽冊封的殷國。
田橫如果發兵去攻打漢國,第一個要打的就是朝歌。
只是現在,楚國的情況又相當微妙,到底是進攻漢國還是楚國呢?
如今可謂是三足鼎立的局面,輕易難以破局。
書信中,韓王信借兵一萬給田橫,他強調了以下都是精兵。
如果田橫能憑藉著一萬人拿下殷地,也就是朝歌,就再給田橫增兵一萬。
子嬰感覺韓信是真的看得起田橫,一萬人去進攻漢國邊境防線?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劉邦是派遣盧綰和樊噲,外加一個灌嬰。
這三位的防守,別說田橫帶著一萬人去,就是讓李信帶著十萬人過去,也未必幹得過這三位。
盧綰可能是有點充數,但樊噲和灌嬰絕對不是。
子嬰提起筆來,稍作思考一會兒,給韓王信作出指示,讓他給田橫兩萬兵馬。
一萬兵馬,那真是太不當人看了,直接就是讓田橫去送?
再者,田橫能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想來肯定不是個彩筆。
至少也是這個時代最頂尖一個批次的人。
兩萬人,能把殷地的水攪渾,把這片漢軍佈置的防線攪亂,就足可以證明田橫的價值了。
書信以飛一般的速度送到韓王信手中。
韓王信看完後,完全沒有任何遲疑,直接將田橫找到跟前,表示皇帝的意思是再給他增加一萬兵馬。
韓王信在這個時候的表現,完全就像是一個老實人,直接挑明瞭皇帝的意思。
攪亂漢國邊境防線,否則的話,什麼都別想要!
田橫手持調兵的兵符,心情非常愉快地回到自己的宅邸。
這裡已經匯聚了大批的門客家臣,還有田氏一族的族人,粗略一看,竟然足有千餘人!
上千人寂靜無聲注視著田橫在主座上坐下後,方才有人忍耐不住似地開口詢問道:“君上,不知韓君……”
“今皇帝下令,與我等增派兵馬一萬,合計兩萬兵馬,為求破殷地也。”
“營地漢國三臣手誤兵馬六萬,主要便是為了防備秦國進攻,我等僅有兩萬餘,如何能戰而勝之?”
黑壓壓大片的人群中,立刻就有人提出疑惑。
“戰場作戰,無非就是比誰更勇猛兇狠罷了,我等自齊地破滅時,便追隨主上至此,為的便是有今日報答主上的知遇之恩,進攻殷地,我願披堅執銳,為先鋒也!”
人群中,立刻就有性情暴烈的門客拱手請戰。
這種事情只要有人帶頭,立刻就會有許多的人效仿。
否則的話,那還怎麼做人家的門客?
“君上,我等願意在疆場效死,只等君上一句話,便立刻奔赴戰場!”
“君上請放心,我等雖只有兩萬人,卻照樣可以力破漢賊,攻下殷地,揚威天下!”
“請君上……”
“……”
只不過是片刻時間,就黑壓壓地跪了一大片。
田橫見狀,也不免心中豪氣頓生。
“諸位,我等三日後發兵,越過黃河,便直奔朝歌而去!”
“萬勝!”
“萬勝!”
“萬勝!”
“……”
一時間,整個府邸上下,全部都爆發出震天動地的歡呼聲來。
田橫府邸上的動靜,自然是瞞不過韓王信的耳目,幾乎是立刻就有人向著韓王信稟報了這邊發生的事情。
韓王信感嘆道:“田橫倒是個英雄,明知道此去危險重重,甚至有被利用的嫌疑,卻絲毫不在意。”
“大王,田橫或許是我們的機會啊!”這時候,邊上的司徒張鳴忽然拱手進言道。
韓王信驚訝道:“司徒的意思,莫不是說,讓田橫軍吸引漢軍主帥樊噲的注意力,而我們則趁機派兵繞路攻取朝歌,令漢軍進退失據,從而兵敗?”
張鳴聞言,感覺肺腑中隱約有一股煩躁之氣升騰,但卻又只能壓下,沉沉穩穩地拱手說道:
“臣斗膽冒死進言,大王難道甘心一輩子都居於秦國之下?”
“瞧你這話說的,陛下對我恩重如山,若無陛下,哪來我韓信的今日?”
韓王信不耐煩地揮手驅趕道:“念在司徒對於治國上勞苦功高,今日這話,寡人權當做什麼都沒聽到,若是日後再敢如此言語,定決不輕饒!”
張鳴面露燦煌之色,內心惶恐,拱手一禮:“是臣下失言了,然大王先前所言,以田橫軍為誘餌,吸引樊噲軍來攻,我軍再派遣精銳繞路攻取朝歌,當為上策也!”
“既是上策,便著上將張箐一力去做就是,戰場之上,推度道理,他可自專也,無須事事都要請示寡人,以免貽誤戰機。”
“諾!”
張鳴站起身來,躬身一禮後退下。
韓王信看著張鳴退下後,這才露出煩躁不堪的表情來。
做韓王,如何能有在咸陽城裡快活?
一回到韓國,各種煩心事就隨之而來。
臣子中間,有許多的人就希望韓國獨立出去,不受秦國控制。
每每聽到這種言論,韓信就覺得這些人的腦子裡都是裝了大糞!
韓國的位置,就處在秦國東出的劍鋒上,韓國不依附秦國,就只能被碾碎!
至於依附楚國或者是漢國,在韓王信看來是完全不可能的。
之前韓國是依附於楚國的,結果西楚霸王項羽是怎麼對待前一任韓王的?
呼來喝去,如同驅使奴婢一樣。
而自己又是秦皇冊封的韓王,皇帝對自己那可是恩重如山!
再加上自己和大秦太子嬴昂還是結拜兄弟呢!
就憑這兩層關係在,韓國百年無憂。
而這些蠢貨大臣們,自己讓他們活,讓他們活得好好的,他們卻偏生想死,拉都拉不住!
“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韓王信走到寢宮的這段路上,也是徹底想開了,你們要死就去死,反正打仗的事情我是完全不參與的,韓國這邊有任何情況,我都會第一時間上報給陛下。
大不了……
城外有五千親衛軍,關鍵時候帶著這五千親衛軍跑到洛陽去,就說韓地發生叛亂,直接讓秦軍入場,把這些腦後生有反骨的人,全部都一鍋兒端才能圖個百年富貴,子孫享福呢!
田橫兩萬大軍出動,這自然是瞞不過朝歌的樊噲、灌嬰、盧綰三人立刻聚在一起商議對策。
“訊息已經快馬送往臨淄去了,真是沒想到啊!前段時間還在說項羽和範老叟反目成仇,秦國秋收後會第一個進攻他們,哪曾想居然來打我們?”
樊噲抱怨著:“難道我們看起來很好打的樣子?”
“哈哈……”盧綰撫摸著鬍鬚笑了起來:“大王說了,秦國做事,行為詭詐,田橫這兩萬兵馬,說不定是疑兵!”
“喲,你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瞭,都能看出這兩萬兵馬是疑兵了?”
樊噲張口打趣起來。
盧綰一張老臉頓時紅了起來,推搡了一下樊噲:“去去去!那你說,田橫怎麼瘋了,忽然就從韓王信那裡借兵來打我們了?”
“灌嬰,你怎麼看呢?”樊噲扭頭看向邊上的灌嬰。
灌嬰沉吟道:“不管田橫怎麼想的,他的既然都已經發兵,那我們肯定是要接招的,先派人正面迎敵打幾場看看,不過盧綰說的也對,我們要防備著這是疑兵。”
“我帶三萬兵馬去迎戰!”樊噲當機立斷道。
灌嬰沉思著道:“那一千輕騎交給我,盧綰你帶兵在朝歌作為後備,如果前邊戰事順利,我們就繼續往前推進,如果戰事不順利,我們就往回後撤。”
“換句話說,不管是進兵還是後退,你都作為留守朝歌的第二道防線,不可輕易妄動。”
盧綰點頭道:“這你就放心吧,別的事情我不成,難道就是留守一下,我還不成嗎?”
“那行,我們就立刻出發!”
樊噲點頭道。
且說田橫大軍一路從滎陽、廣武一帶渡過黃河後,便順著黃河北岸,打算直撲朝歌而去。
不曾想,遠遠地就已經看到了漢軍的探馬出現在視線中。
田橫見此情形,便勒住戰馬,神色肅穆道:“大軍軍陣三千人一陣分開,把縱深拉開,前軍左右各自三千人的軍陣擴散開去,先往前走十里路,準備迎戰敵軍!”
“得令!”
在他身邊,立刻就有兩個武將騎著馬,打著左右兩翼的旗幟,往邊上奔走開去。
“中軍以一個軍陣往前徐徐推進,作為前軍中路,本王親自坐鎮大軍,前方一旦遭遇敵軍,立刻彙報!”
“得令!”
軍旗揮舞,號角聲嗚咽。
田橫臨陣之際,確實是有大將之風,沉穩的下達一道又一道命令。
另外一邊,領著一千輕騎率先抵達戰場的灌嬰聽著手下騎兵們的不斷彙報,瞬間就弄懂了田橫的兵陣是如何推進的。
他翻身下馬,拔出劍來,在地上划動了一下,對著邊上的一個傳令兵道:“記好了,把這邊的情況並報給樊噲!”
“田橫進兵的兵陣兩翼展開,一旦我軍前鋒和他們前軍中間交戰後,左右兩翼就會合圍,現在我帶兵繞道北邊去,等到他們打起來後,就先殺穿田橫軍的左翼,令他無法完成合圍。”
“一旦田橫發現左翼被打穿後,則勢必退兵,以求穩妥,那個時候,我們就乘機猛攻,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就能一鼓作氣滅掉田橫!”
“記住了嗎?”
說完了一切後,灌嬰還不忘記抬起頭來,問了一句那傳令兵。
“副帥放心,都記在心裡了!”
傳令兵肅穆保全,而後翻身上馬,一扯韁繩,便飛速朝著後方趕了過去。
灌嬰抖了抖劍上的泥土,翻身上馬,看向身邊的眾多騎兵們,提高了聲音:“今日這一戰,首戰就是決戰,我們只要衝的夠猛,打穿打爛田橫的左翼,他就必敗無疑!”
“兒郎們,隨我衝陣!”
霎那間,震天動地的戰吼聲響徹雲霄。
“追隨將軍衝陣!”
“追隨將軍衝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