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督軍還沒開口,許褚倒是先忍不住了。

急吼吼的一把抓回正邁開腳步,欲要上前彙報的督軍,將其扔在自己身後,朝著典沐叫喊道:

“將軍!將軍!我等戰事已畢,當下之急,應是按計謀繼續行事,帶著纛旗,速速折返正面戰場援助其他弟兄才是,怎能在此白白消磨時間呢?”

怎麼能在這時候彙報情況呢?就算要在這時候彙報,也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彙報啊!

跟著他一併前方奪旗的,不是親信就是族親,平時沉默寡言的,知道戰況如何也不會亂嚼舌根,不用擔心會讓他人聽去。

可現在完全不同啊,這可是當著眾將士的面,人多眼雜的,這要是說出去了,原本想等戰事結束後在一眾同僚間好好張揚一番,說不準還能再討上些許酒水得以享用的心思就要落空了。

要知道軍中上下平日裡不是操練就是操練,枯燥又乏味的,都是靠閒言碎語和家長裡短的事情才能堅持下來,隨便一點小事,可能上午發生的,午時就能傳遍全軍,而且還是有多個版本的那種。

到時候不等他張揚,就已經傳的人盡皆知,還怎麼賺點快酒呢?

雖然軍餉完全可以讓他酒水自由,但能白嫖的情況下,誰還想自己買?肯定是白嫖的更香甜!

而現在典沐的一番動作下來,完全就是要破壞他的預謀,這要是能低眉順眼的接受,他就不是許褚了!

然可惜的是,縱是擠眉弄眼的暗示了個遍,典沐依舊不為所動,扶刀靜靜的等督軍答話。

“將軍,軍事為重!”

被強行打斷的督軍也很無奈,這種事情看似沒什麼,但對他而言卻和災難沒什麼兩樣,繼續說下去吧,不得不擔心得罪許褚,不說吧,典沐這頭肯定過不去,他就是一賣命的,為什麼要為難他呢?

雖然平日裡許褚的性格極好,典沐待人也格外和善,對他稱上一句恩重如山也不為過,可是…人心難測,天知道會不會因為這事,導致明日左腳先踏入軍營而調離,甚至遣回家中種田。

好不容易過上還算舒坦的日子,誰還願意回家種田?這不是丟了蜀錦撿麻布麼!雖然說血腥了點,危險了點,但日子終究是好過了呀!

所以…在兩個都不能得罪的人中,最終還是選擇了據實而言。

沒辦法,得罪了許褚最多就是日後過得艱難一點,就是他是典沐結義兄弟也不行,可若是得罪了典沐,那就徹底完了!

所以…許將軍!對不住了!

一番天人交戰過後,督軍終於堅定了想法,挺直了腰桿,然後毫不含糊的轉身繞過許褚來到典沐身前,據實言事的從行動開始到結束之間的事情全部和盤托出。

從許褚三人的搶殺哨兵,到兵臨轅門下的雙方動勢,再到臨走時袁營內的那一聲高呼一點不落,而越是往下說,就愈能感受到背後那道明顯不太對勁的視線。

但事已至此,除了一條路走到黑之外,也沒有什麼選擇。

許褚的小動作在夜色下不甚明顯,再加上有甲冑和膚色作為保護,按理來說很難被察覺才對。

但是…許褚的體型實在超脫常人,僅是站在那裡都足夠吸人眼球,更何況典沐還一直在默默的觀察,自然是沒能逃脫典沐的雙眼。

“行了!別給同袍嚇到了,此戰結束後,分你四五罈好酒便是,別說…”

等到督軍講述完畢,典沐略帶無奈的說了一句,然後就看到許褚佯裝無辜,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為好。

都說許褚忠厚老實,但是…也沒人說過許褚還會演戲啊!

而許褚聽聞此話嘿嘿一笑,拍著胸脯堆笑道:

“哎嘿嘿!將軍這說的什麼話,我許褚一生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端,怎麼會恐嚇同袍呢?真是冤枉我了!”

可看著典沐那一副“信你不如相信袁紹會奉上冀州”的表情,就知道肯定不相信他這番說辭,但一想到典沐府中藏著的那些好酒,頓時堅定了內心,舉旗莊重道:

“如今面對諸位將士,許褚在此保證,絕不會因私事而廢公,倘若有犯,天人共討!”

然後不等眾將士反應,就嬉皮笑臉的大步跨到典沐身邊,輕笑道:

“咳咳!將軍,如此可信否?”

“你都做到這份上了,弟焉有不信之理?”典沐不可思議中又有一絲迷茫,往常每次犯事,都是當下說教一通,之後就被忘的一乾二淨,即便是在戰場傷亡也是如此。

可現在呢?許褚眼裡的認真不似作假,他也不認為自家兄弟會在這種事情上玩笑取樂。

也就是說…真的不能再真!

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卻是他承諾出的幾壇酒水而已。

雖然平日裡也能看出來許褚喜歡飲酒,但也沒到這份上啊,真是蠍子粑粑…獨一份的情況。

“嘿嘿,既然如此,還請將軍在此處寫上‘六月二十,沐承諾許與二兄酒水五壇’。”

眼睛滴溜溜亂轉的許褚聞言咧嘴一笑,不由分說的便從腰間取下水壺,雙手捧起讓典沐在上面留字。

“好你個二哥,這是還怕我賴你不成啊…”

讓典沐哭笑不得,卻也沒多想,以為是想借此多騙點酒飲,便順從的從頭上摘下鶡羽,沾了些許褚甲上還未乾透的血水,緩緩如許褚所言的那般寫下了十餘個大字。

然後問道:“如此可好?”

“好!自然是好極了!”

聽到許褚如此回答,典沐臉上帶著笑意道:“既然如此,這事就此揭過,往後再不得偷飲軍卒酒水。”

“啊?我何時答應…”

“弟兄們可是都聽到了,二哥不會言而無信吧?”典沐依舊笑道,絲毫沒有信口胡說的羞愧,而周圍的軍卒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紛紛附和著,把許褚徹底整懵了。

而現在字跡已寫,沒有了迴旋的餘地,讓許褚憋屈不已,只能默默收好酒壺。

閒事已畢,就該考慮正事了,典沐若有所思的推敲著督軍所言。

看著都是新卒嗎……

“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