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機會

建康府行在。

前段時間軍情緊急，為了鼓舞士氣，方便指揮，在兩位宰相的建議下，趙眘決定御駕親征，將行在搬至建康府。

然並卵。就在趙眘到達建康當日，完顏亮率軍從渦口渡過淮河。

淮西主帥王權聞風而逃。

從廬州，一路逃至採石磯。

面對如此情形，淮東主帥劉錡只得從淮陰撤軍，一路退至鎮江。

金軍趁勢佔領和州、揚州。

“也就是說，我軍目前已經全線退至長江南岸？”

趙眘只覺後腦陣陣發痛。

金軍南下一個月。

雖說西線和中路守軍，略有小勝，可金軍東線主力，卻是一路高歌猛進。

趙眘親至建康一線督戰，就是準備在兩淮區域與金軍死戰到底。

沒曾想，還輪不到上陣，金軍主力已然渡過淮河。

說好的守江必守淮。

如今看來，就是一句笑話。

趙眘揉揉腦袋，出聲問道：“金人馬上就要渡江，我軍如何應對？”

陳康伯道：“從金軍部署來看，金軍選擇的渡江地點，必是採石磯。”

“採石磯？”

陳康伯解釋道：“據探子回報，完顏亮親至和州，在此聚軍造船。和州與採石磯不過一江之隔。故此，臣推斷金人多半是準備從此渡江。”

張浚補充道：“採石磯突兀江中，江面狹窄，水流平緩，是極佳的渡江之地。”

趙眘點點頭：“朕知道這個地方，想當年，太祖滅南唐，便是在採石磯架設浮橋，然後大軍才殺過大江。”

陳康伯讚道：“陛下英明。金主完顏亮，就令人在巢湖拆屋建船，看來是鐵了心要從此處渡江。”

先前王權畏敵怯戰，朝廷早就作出應對。

已派殿前司先鋒軍都統制李顯忠替換王權，成閔替換劉琦。

同時，任命同知樞密院事葉義問督視江淮軍馬，中書舍人虞允文為參贊軍事。

目前，葉義問人在鎮江。虞允文則去了採石磯。

陳康伯道：“虞允文此去採石磯，一為犒軍，二來，可以朝廷名義，監督王權上交兵權。”

趙眘知道李顯忠之名，道：“此人出身將門，英勇善戰，有他率軍鎮守採石磯，當無大礙。”

忽然，趙眘似乎想到什麼，急聲道：“你說金軍在巢湖臨時造船......”

趙眘的意思是，完顏亮為了南侵計劃，籌劃多年，怎會臨時造船？

陳康伯只得解釋道：“金軍所造之船，大多交由完顏鄭家統率。”

趙眘恍然大悟，先前已經說過，完顏鄭家帶著六百多艘艦船，自海上而來，準備與完顏亮合圍臨安府。

可此時他又想到一事。

“若是他們由海入江，策應完顏亮渡江，採石磯豈不危矣？”

“陛下儘可放心。”

陳康伯說到這裡，滿是幽怨的看了一眼諸葛元芳。

後者大步上前，無比熟練地摸出一封密報。

殿上眾人見此情形，精神無不為之一振。

諸葛元芳果真不負眾望，為眾人帶來一條驚天喜訊。

“賀喜陛下，李寶將軍不負所望，已於兩日前，在唐島灣以少勝多，全殲金軍水師。”

“什麼？”

在場君臣齊聲大喝。

雖然眾人早知道，諸葛元芳帶來的密報，一定會是好訊息。

可誰也沒想到，竟是全殲。

說實話，當初李寶主動請纓，帶著一百二十艘戰船，和臨時招募的三千弓弩手，就敢北上迎敵。

眾人雖然心中佩服，卻並不看好結果。

在他們看來，以李寶實力，若是能延緩金軍水師南下，就算是大功一件。

若是運氣好，能重創金軍，則是意外之喜。

沒想到，他不僅以少勝多，還全殲金人七萬水師。

結果之輝煌，堪稱奇蹟。

就在眾人沉浸在這意外之喜，久久無法自拔時，一道嗤笑聲驟然響起。

“三千對七萬，還是全殲，你在騙鬼吧？”

說話之人，正是一直未出聲的右相湯思退。

此人是鐵桿主和派，後因宋金開戰被貶。

趙構退位後，為了保持對朝中影響力，才施壓趙眘，將湯思退重新啟用。

諸葛元芳冷笑道：“李提督的戰報，馬上就會送到，一看便知。況且，我軍此次出戰大勝，不日就會返回，到時勞煩湯相公親自去問問。”

眾人皆知，如此大事，長生實在沒必要撒謊。

不等湯思退再出聲，趙眘直接下令，只要李寶戰報送到，便由樞密院儘快擬定獎勵方案，對所有參戰人士予以重獎。

張浚忽然道：“長生......此時去了何處？”

諸葛元芳答道：“若是順利，明日早上，他就能夠到達採石磯。”

趙眘奇道：“他跑去採石磯作甚？”

張浚和陳康伯對望一眼，忽然一齊上前道：“陛下，長生此去採石磯，便為刺殺金主完顏亮。”

“什麼——”

趙眘張大嘴巴，久久無法合攏。

湯思退更是驚聲大叫：“你們......你們好大的膽子！”

諸葛元芳撇撇嘴，淡淡道：“十餘日前，金國葛王完顏雍，正式在東京遼陽府發動政變，即皇帝位，並改元大定。完顏雍即位後第一件事，就是下詔廢黜完顏亮。”

這件事雖然機密，但樞密院早已獲得訊息，此時聽來，倒不覺驚訝。

“如今金國宗室以及朝中重臣，已經悉數效忠完顏雍，可以說，完顏亮大勢已去。”

湯思退冷笑道：“金主手中尚有二十萬精銳大軍，若是此時大軍回撤，完顏雍這亂臣賊子，怕是難逃一死。”

諸葛元芳微微一笑：“湯相公說的是。正是為了不讓完顏亮回去，所以長生才要冒險刺殺金主。”

先借宋軍之手，消滅完顏亮親信主力。

再借長生之手，令完顏亮永遠回不了中都。

這便是完顏雍親手製訂的屠龍計劃。

說完這些，諸葛元芳正色道：“長生早和完顏雍達成協議時，就有約定，其一，完顏雍在位期間，永遠不得侵犯大宋。其二，完顏亮既然已經撕毀詔興和議，完顏雍即位後，宋金可以結為兄弟之邦，所有條款重新議定。”

此話一出，殿上君臣再也無法保持鎮定。

自二十年前，紹興和議開始，宋金看似保持了近二十年的和平期。

可這二十年裡，宋國不光承受了太多屈辱條款，而且每年還要向金上繳貢銀25萬兩，絹25萬匹。

若是完顏雍的屠龍計劃，真能令大宋一雪前恥，並擺脫如此沉重的負擔，那長生作為，當真是功得無量。

陳康伯道：“陛下，臣以為，長生此舉，於我大宋極為有利.....”

趙眘擺擺手，滿臉焦急道：“此事太過......驚喜......容我想想.......”

諸葛元芳卻道：“長生說，刺殺完顏亮，既為大義，亦為私怨，他是必定要做的。但是，完顏雍說的條件，只是他自己想的，若是我軍趁勢進攻，一舉殺過江北，收復失地，也是大有可為。不過，時機稍縱即逝，若是我軍想有作為，必須提早作好準備。”

張浚和陳康伯興奮得直搓手背，兩人眼巴巴地看著官家。

湯思退則是一臉驚懼，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