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
青痾族的族長站在原地，看著那從木樓中走出的列維，聲音發顫，話未出口便已帶上懼意。
它本能地感知到了什麼，那些進入遺蹟的族人，已再無返回可能。
可它不敢明言。
只是在那威壓之下，囁嚅著開口，像是在試探。
列維的目光緩緩投來，眼神裡沒有憤怒，冷漠得如同經歷風霜，終年不見太陽的凍土，其中透著蔑視生命的靜默。
這一眼，便讓青痾族的族長頭皮發麻，腿腳一軟，差點當場跪倒。
它哆嗦著吞下一口唾沫。
列維沒有立刻回應，他只是微微側首，看向族長身後那群聚集的青痾族人。
它們的眼神中毫無底氣，惶惶不安。
那表情就像是一群察覺到風暴即將來臨的螞蟻，毫無辦法之際，只能抱頭顫抖。
“問這麼多做什麼呢？”
列維終於開口，語調淡漠的輕蔑，像是諷刺，又像是不耐煩。
說完，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他嘴角微勾，露出一抹邪異的弧度。
頭頂那對魔角泛起一道幽光，光芒一閃。
背後的那座由藤蔓與巨木搭建的木樓轟然崩塌，碎片四濺，震起漫天塵霧。
伴隨著木樓的崩塌，遺蹟之門也消失。
一時間，所有青痾族人齊齊驚呼，場面陷入混亂，許多人驚懼地連連後退，心神俱震。
它們都明晰，這遺蹟之門崩塌，裡面的族人自然是活不了了。
“大人！”
族長忍不住高聲喊了一句，卻剛喊出聲，就感到一隻手猛然扣住了自己的脖頸。
列維的身影不知何時已近在咫尺，雙目低垂，視線如刀鋒般俯視著它。
“你怎麼總在廢話？”列維聲音低沉，如同從寒川下的水流，冰冷刺骨。
“你不是已經把有潛力的留下，只送了一群廢物進去嗎。”他緩緩用力，將族長整個人提離地面。
“既然都是廢物，那死了又如何？”
“怎麼，你現在還想讓我給你些補償？”
他鬆開手，族長如破布一般摔落在地，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空氣，眼神中盡是恐懼。
心中暗道：這魔靈族人真是沒有講道理的。
列維雙手抱胸，眼神如同審視腳下爬蟲：“廢物。”
此刻的他，渾身瀰漫著濃重的魔靈族氣息。
狂放而桀驁，邪異中帶著森冷的壓迫感。
沒有人敢靠近，沒有人敢開口。
它們都明白，面前這位就算了是殺了族長，它們也無可奈何。
不是誰先跪倒，青痾族人紛紛跪倒在地，戰戰兢兢地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而列維，只是輕輕一哼，不屑地瞥了他們一眼。
下一瞬，黑氣自他身上升騰，從腳底一路攀至天穹，形成一道漆黑風暴巨牆，遮天蔽日。
身形一動，列維便不在原地，只餘殘影未散。
而地上的青痾族人，一個個伏地不敢動彈，顫抖著消化著不可抗拒的恐懼。
傳奇巫師之威，對這群異族來說，是高山鎮海般的存在。
若不是列維還需留在此地的符文陣列用於後續佈置，也擔心過早引起某些人的注意，擾亂計劃。
此地早就血流成河，寸草不生。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這不是一句空話，是離開巫師世界之前，議長給他們上的課，同時，這也是巫師的生存鐵律。
......
站在天穹之上，列維負手而立，黑髮翻飛，黑氣在他周身流轉。
他俯瞰腳下的大地，目光如寒星一般冰冷，卻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
嘴角輕輕揚起，那是一種居高臨下、掌控全域性的自信與從容。
他看到了遠處那青痾族的族長踉蹌，始終無法爬起，滿臉驚懼。
淡淡瞥了一眼，列維便不再理會。
他的身形一動，如一道黑色流光猛然破空而起，順著某個早已定好方向飛掠而去。
不多時，他便穿越了一大片藤蔓森林，來到這方小世界的核心區域。
在這裡，一座聳立於無盡森林中央的巨大神廟赫然在望。
整座神廟呈金字塔狀，層層疊疊堆砌著巨大的巖塊與藤蔓化石，每一層都密佈符文陣列，鎮壓著空間波動。
頂端則是一個廣袤的平臺，平坦如鏡，佔地數里，儼然一座空中小城。
而在平臺中央，沒有神靈雕像，只有一座光芒繚繞的巨大傳送門。
整個小世界的咽喉命脈就是這道傳送門，其是聚世界傳送網路的節點之一。
勾連上百個世界，是青痾族最重要的對外門戶。
也是行商落腳地，和其他遙遠傳送門的中轉站。
青痾族所產出特產也透過此地流通至各大中小世界，再換取其他世界獨有的資源。
這樣的傳送門設立的並不廣泛，在聚世界中算得上稀罕。
大多數種族，尤其是如“懸帽族”那樣的小族，根本無法承擔開啟與維持如此等級傳送門所需的能量和巫陣複雜度。
......
此刻，這空中城的天上，黑氣如潮。
列維渾身纏繞黑氣，雙角微顫，毫無遮掩地顯露魔靈族姿態，如同魔神降臨此地。
伴隨著列維的降臨，恐怖的威壓席捲而出，四周空氣劇烈震盪，連由巨石壘砌的神廟都微微顫鳴，似要崩塌。
“是誰！”
一聲驚懼喝問未曾說完，便噎在喉頭。
負責鎮守傳送門的青痾族長老顫顫巍巍地現身。
它的身軀自然也是巨樹，體表密佈樹瘤的他此刻一身寒慄，那些粗壯的樹枝都在簌簌作響。
它在恐懼。
雖然當然早就接到了族長的訊息，說一位來自魔靈族的大人降臨了，要先去遺蹟，而後再來它這裡。
本來就忐忑的它，沒想到魔靈族的大人竟突兀出現在此地，毫無先兆地降臨神廟頂端。
更讓它惶恐的是，那股近乎窒息的壓迫感，還有自己不知死活的喝問。
沒有絲毫猶豫，長老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大、大人！”它聲音發顫。
“族長已吩咐過，您若有需求，可隨時調動傳送門，無論您欲往何處，我們皆當從命。”
列維眼神俯瞰著它，目光冷峻。
“那就，”他語調平淡，唇角卻微勾：“去汪海世界吧，難得出來一趟，去看看熱鬧。”
他像是隨口一提，但那微微揚起的笑意中，卻帶著另一重意味。
青痾族長老身形微顫，不敢多問，唯唯諾諾地應道：“遵命，聽您的吩咐。”
說罷，它連滾帶爬地站起身，開始排程神廟傳送門核心的操控陣列。
幾名青痾族術士迅速趕到，圍繞著中央的高塔狀傳送裝置更改咒文，層層空間法陣隨之亮起，將傳送通道緩緩轉換。
汪海世界，坐落於聚世界南部，面積廣袤，是一方典型的“浮海碎界”。
這個世界原是源巫世界周圍一個海族的領地。
但這個海族不知死活，敢挑釁源巫世界，於是便被打碎成為殘骸世界，被海族花費巨大代價傳送走。
後來，隨著源巫世界的消失，流亡世界紛紛迴歸，汪海世界也在此列。
憑藉其天然的海洋資源和複雜的島嶼生態，迅速在原本的世界環中站穩腳跟，被眾多行商稱為“天生的商品集散地”。
因為海族不需要島嶼，所以汪海世界的每一座島嶼，都成為一種或者一類商品的專用島嶼。
島島不同，貨類各異，從星辰碎片到異族卵殼，應有盡有。
許多流通在聚世界中的寶貝，大多都是從汪海世界的某個島嶼賣出去的。
......
列維靜靜地站在傳送門前，他垂眸沉思，目光幽冷。
去魔靈族的世界，之前只是隨口一說當個介面，他心裡清楚得很，他根本不想去。
自己是個假魔靈，去那可算得上是自投羅網。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卡琉索和山錘巫師兩個人下落不明。
這次探險就他們三個人，無論是從感情、責任，還是從計劃考量出發，列維都必須先找到他們。
而汪海世界，是最有可能尋到他們蹤跡的所在。
現如今的聚世界浩瀚無垠，由無數碎片化世界拼接而成，雖有傳送節點、航行通路，但要在其中找尋失蹤者，依舊猶如大海撈針。
他們早先更是不知道世界環整合成了世界。
但好在，他們早做足了準備。
在傳送前，議長就已制定了詳盡計劃。
考慮到出現失散、傳送點偏移等突發情況，為了能夠迅速聚合重聯。
他們將列維所掌握的情報與從俘虜亞歐那兒拷問出的資訊交叉印證，推演出在“源巫世界空洞外圍的世界環”中，最容易重聚的地點便是汪海世界。
亞歐曾提及，這裡是世界環內最活躍的商品與資訊樞紐之一，往來商旅如織，情報流通迅速。
且島島不同的特徵，更是讓他們容易會面。
雖然現在世界環整合成了聚世界嗎，許多碎片世界被歸併、拼接，但汪海世界的地理地位與商業核心的角色依舊未變。
若卡琉索和山錘活著，他們也一定會按照原有計劃條前往。
至於是否死了...
卻是不會，畢竟那兩位成就巫師的歲月可比列維久多了，類似的探險計劃更是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
要是他們能夠輕易的死了，那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碰到了奇蹟層次的頓在。
而根據亞歐給的情報，世界環當中沒有任何一個奇蹟層次的存在。
畢竟要是有的話，擁有奇蹟存在的種族，將會成為新的【源巫世界】
除了這個種族外，其他的種族都得死。
......
在列維沉思之際，腳步聲輕響，青痾族的長老顫顫巍巍地走上前來。
它那高大的樹人身形仍舊十分僵硬，枝杈微顫，彷彿隨時可能因壓力而斷裂。
老樹人臉上的五官的扭曲程度，更是比之前都要嚴重。
它十分恐懼，萬一眼前這位魔靈的大人不滿意，隨手殺了自己怎麼辦。
心情沉重的長老銘牌，最終還是強壓恐懼說道：
“大人...都...都準備好了，傳送門只容一人，只有您一個人傳送。”
雖然說話，但它不敢抬頭。
在傳送陣除錯的過程中，族內訊息傳入他耳中。
這位來自魔靈族的“大人”，剛剛在遺蹟邊緣，震懾整個族群，族長都被他當場掐喉、摔落地面，差點就死了！
這是個殺神，是個不講情理的魔靈族。
長老心中越想越驚，額頭彷彿沁出了汁液般的粘稠汗珠。
它怕，怕這個殺星一個不悅，連解釋都不給就將它隨手抹去。
然而它的恐懼是多餘的，列維卻只淡淡地掃了它一眼。
眼神如寒冰掠影令長老心臟驟縮，不敢動彈半分。
沒有多言，列維緩緩邁步，步入傳送陣中央。
黑氣纏繞，光芒在陣法邊緣悄然湧動。
那一刻，彷彿整個世界的法悄然變換，虛空隨他而動，一縷極其細微的空間漣漪閃現，又瞬間隱去。
“嗡！”
傳送法陣轟然啟用，一道耀目的光柱沖天而起，將列維的身影吞沒。
下一瞬，黑影消失在光芒中，列維離開了這個世界。
隨著列維的離開，周圍的空氣彷彿輕了一分。
青痾族的長老幾乎是第一時間鬆了口氣，原本繃緊的枝幹發出輕微的“咔咔”聲響，彷彿骨節放鬆。
它身後遠處的幾名護衛也悄然擦拭額頭，露出驚魂未定的神情。
四周原本被列維的威壓壓倒在地的遊商、行人漸漸聚攏過來，小聲議論著。
“那位是魔靈族的強者？真像傳說裡那樣凶煞...”
“你沒看到那長老剛才都快跪倒了嗎？那可是一位統領級的老樹啊...”
“噓，小聲點，別被聽見！”
聽著四下議論，青痾族的長老臉上的神色一變。
剛才那副卑微到塵土中的姿態，在剎那間被徹底抹除，它挺起身軀，腰背如樁，枝葉微動間便恢復了往日那份高傲與冷漠，彷彿剛剛那短短几分鐘的屈辱從未存在過。
“都散了。”它低沉開口，目光冷厲一掃：“不該說的話別說，不該討論的也閉嘴。”
老樹身上的威壓散發，遊商們面面相覷，不敢多言，紛紛退去。
長老負手而立，望著光芒消散的陣法中央。
那負在身後的雙手，微微顫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