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我們這是微行私訪嗎?”

車駕出了城,卻並未明明晃晃,反而著守仁找個偏僻地,賈環帶著寶琴打馬改道。

賈環對手握韁繩,對懷裡人說道:“我們不去邳州,那只是一個幌子,我們去鳳陽。”

寶琴隱有猜測,之所以發問不過想了解更清楚,因而笑問:“本軍師又要出山了嘛?”

賈環頷首,反正寶琴對他最知根知底,一個賊匪頭子,一個賊匪軍師,這回哪怕奔波千里,她也帶上了寶琴。

一來寶琴不似一般姑娘,有一定身手和身體素質,二來假扮江角過程中,對方一直陪伴。三來他這一行起碼半個月,有佳人陪伴身側,是一件美好的事。

比如這會兒,騎馬本來奔波勞累,結果寶琴往他懷裡一坐,別提多美了。

寶琴自然樂得如此,自眾金釵南下淮安後,她與賈環的相處可就少了。到得成婚納妾這些時日,更是連賈環人影都沒瞧見。

如今能有這個機會獨自受寵,她心中自是雀躍。

安然依偎在賈環懷裡,雖然顛簸了些,但幸福卻是滿滿的。

不過一個時辰後,她就有些受不了了,感覺被顛簸得身子都要散架,弱聲道:“爺~”

賈環低頭瞧了一眼,放慢馬速,平穩的讓寶琴歇歇。

見寶琴好受不少,且此處清幽,地面還挺乾淨,於是摟著懷裡人單手撐著馬背,輕輕翻身而下。

“走一會兒。”

寶琴習慣了賈環的大氣力,但知曉對方喜歡被誇,於是順勢笑言:“爺之神勇,古今無雙!”

賈環一臉受用,卻謙虛道:“瞎說,我又不是項羽,稱不得古今無雙。”

寶琴小臉認真:“聖賢有言,舜何人也,禹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且爺文武雙全,那項籍赳赳武夫,何以當得無雙?我看呀,只有爺才可稱千古無二、古今無雙!”

賈環繃不住了,好笑道:“就喜歡你一本正經誇我的模樣。”

寶琴展顏一笑:“人家這是肺腑之言,可不興胡誇的。”

賈環寵溺的颳了一下寶琴秀挺的瓊鼻,眼神移向對方的臀,問道:“可走得動?”

興許是顛簸嚴重,寶琴感覺大腿軟綿綿的,不願動彈。但還是笑著點頭:“能的呀。”

賈環頷首,一手拉著韁繩,一手牽著寶琴,兩人一馬悠然行在林間小道上。

不多時,賈環還是發現寶琴步幅緩慢,抬腿無力,責怪道:“走不動就直說,爺還能看輕你不成?你本女兒身,能隨我奔波已是難尋見的。”

寶琴回眸一笑:“不過腿有些乏軟,卻是走的動。”

賈環把韁繩遞給寶琴,隨後彎下腰蹲在寶琴面前,招呼道:“上來。”

寶琴欲拒還迎:“可是這般爺多累呀,我騎馬就可。”

賈環瞪眼:“爺何等勇猛,你豈不知?”

寶琴抿嘴一笑,當即往賈環背上一趴,一手摟住賈環的脖子,一手牽著韁繩。

賈環直起身,覺得寶琴輕飄飄的,毫無負重之感,怕是背數個時辰也不嫌累。

感受到香軟,賈環笑呵呵道:“屁股疼?我幫你推拿一番。你曉得的,爺乃是神醫。”

寶琴嬌嗔:“爺占人家便宜,總有冠冕堂皇的說辭。”

只是沒一會兒,寶琴就氣喘吁吁,臉蛋潮紅。

賈環適可而止,行了小半個時辰後,重新上馬出發。

山陽離洪澤湖不遠,但這時候的交通可不方便,加上揹著寶琴下來走了不少時間,花了兩個多時辰才到。

而兵馬所在之處,乃是一土匪山上,賈環和寶琴戴上面具,喬裝一番才上山來。

有大白聯絡,順利與之相認。韓青在此地留下一個“代校尉”,負責領著眾多司馬、曲長,代行練兵等事宜。

賈環稍稍歇腳,便將曲長以上的長官都叫來。無非五十來個曲長,十三個司馬,卻算一萬兵馬中的高層了。

其中不少司馬都是老人,在揚州就跟著他幹事的,不少曲長同樣如此,然而人數多了,自然免不了生面孔。

賈環依據從前的記憶,從這十三個司馬中挑選,選出兩個校尉——一萬大軍,最高只是管八百人的司馬,這可行不通。

一人名蕭烽,一人便是代校尉裴霆。蕭烽人如其名,有點像後世天龍八部中的豪放漢子,裴霆表面穩重,一雙眼眸卻有些銳利。

賈環定下兩個校尉,將一萬人分成兩隊,蕭烽和裴霆各從二十五個曲長中提拔六個司馬出來。

往下依舊如此,位置空出來自然要人頂上。

裴霆沉吟道:“將軍,韓校尉他?”

“他在徐州。”賈環開口道:“他和陳哲以及王老二,都提拔為將軍,待兵馬一道會合後,你倆依舊回韓青部下。”

“至於我。”賈環笑了笑:“叫我大將軍就行。”

裴霆和蕭烽瞭然,當即抱拳行禮,口稱大將軍。

餘下五十曲長見狀,有模有樣,因著軍訓不錯,聽著倒是擲地有聲。

賈環留下裴霆和蕭烽,詢問近來事務,一刻鐘後才吩咐道:“通知下去,明兒動身鳳陽,今兒抓緊收拾東西。”

“喏!”

兩人應下,賈環帶著寶琴往住所而去。

雖是土匪山上,但作為領頭所住之地,自然不算寒磣。

身子有些虛的寶琴沐浴後,便歪在床榻上睡下。

她好久沒騎馬,今兒幾個時辰還是有些疲乏。

賈環本想出去視察一番,但留寶琴一個人在這兒睡不放心,於是乾脆洗漱一番,摟著寶琴香香軟軟的身子小憩。

寶琴本想伺候一番,但實在不願動彈,想著睡醒後更有精神,於是沒多說一句話,怕賈環受不住要來,畢竟方才沐浴時,在馬上時,早就對她咽口水了。

寶琴羞羞一笑,閤眼睡下。

再次醒來,天色已然暗下來。

寶琴舒坦的伸伸懶腰,身邊人已不在,抬眸一掃,才發現在桌案旁用手撐著下巴,呆呆發著怔。

寶琴安靜看著,覺得爺真俊俏,誇一句美男子不為過。

在床上瞧了片刻,感受到身子恢復氣力,於是朝賈環膩聲輕喚:“爺~”

賈環回頭看來,笑著道:“睡夠沒?”

寶琴一笑,問道:“睡了幾個時辰呀?”

賈環答:“該有兩個時辰了。”

寶琴驚訝,睡了兩個時辰可不短,看天色都黑下來,寶貴時光可浪費不得。

見賈環走過來,她隨之從床上站起,將身上僅有的衣裳一把扯下,羞答答看過來。

賈環暗恨:“臭丫頭,今兒看我如何降伏你!”

“……”

一個時辰後。

寶琴熟練的漱口回來,挨著賈環躺下,五分羞澀五分期待的說道:“爺,十五就是生了。”

賈環聞言一愣,今兒五月五了,十五的生,豈不是隻有十天就是?

他和寶琴說過,生兒一到,自該深夜座談,好深入瞭解彼此。

賈環看了寶琴一眼,笑呵呵道:“挺好,只是生兒那天大抵回不去,也不能給你擺一宴席。”

寶琴嗔了賈環一眼,哼哼唧唧埋下頭:“爺明明曉得人家的意思。”

賈環一臉疑惑道:“什麼意思,莫非我曾許諾買甚好東西送你?”

寶琴狐疑瞧了賈環一眼,不大相信賈環能忘了這事。可是賈環一本正經疑惑的模樣,還是讓她拿不準呀。

她挑眉道:“爺真忘了?”

賈環問:“真有事?我還真記不清了,你快說說,能滿足我一定滿足,只是你也知曉,怕是等不到回去那天。”

寶琴直視賈環,終於在對方眸子裡瞧見不一樣的眸光,當即嗔了賈環一眼:“爺壞,不理你啦!”

“哎呦。”賈環嘿然道:“利害呀,這都能看出來,我明明沒露半點眼色的。”

寶琴哼哼著不說話。

賈環說道:“不逗你了,生兒宴席回去補上……那日若有空,自不會食言。”

寶琴這才回轉身子,埋臉在賈環懷裡不說話。

說羞罷,其實也羞,畢竟都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說不羞罷也說得通,畢竟該有的早有了,平日裡相處與夫妻並無兩樣。

之所以不大敢面對,還是因為在日記上看了不該看的。

而在以前,為了瞭解賈環,日記更是深入研究過,自然很明白有些東西。

賈環心癢癢的,寶琴不說還好,一說他便滿懷期待,恨不得直接到得十日後。

只是日子還得慢慢來,想再多也沒用。

“既然如此,先吃飯罷。”

寶琴忙碌好半晌,可不能虧待了,於是著人安排吃的來,一併用過之後,嬉鬧一陣相擁睡下。

翌日,兩人換回打扮,收拾一番便領著一萬兵馬,浩浩蕩蕩趕赴鳳陽。

當日過了湖,往泗州而去。

透過書信來往,陳哲聚集所有兵馬,已於虹縣等待。

翌日到達泗州,稍稍修整後出發虹縣,一日行軍得與陳哲部會合。

因著青天大白日也在趕路,一萬人早被發現,報與知府後,鳳陽巡撫、留守司留守、都指揮使等覺察賊匪妄動,於是發三萬兵馬圍剿而來。

賊匪沉靜一月有餘,一直沒有大動作,難以尋得主力所在,以舉兵剿滅。

這會兒聞聽此動靜,指定會有大動作,所以鳳陽府當即發兵圍剿而來。

然而到得泗州,這兒賊匪影子都沒有,說明沒有久留此地,直接跑了。

好在虹縣傳來訊息,說賊匪北上而去。

只是等官兵趕到,虹縣早已陷落,權貴富商聲名壞的,皆被洗劫一空。

且賊匪人去城空,又北上而去,官兵只好在後邊追。

“……”

兩日後。

三萬官軍在靈璧遭賊匪埋伏,大潰敗逃。

訊息一經傳出,鳳陽巡撫、都指揮使、留守等大怒。

仔細打聽明白後,不禁面露駭然——賊匪不是一萬嗎,怎會三萬以上?

距離最近的宿州,乃是鳳陽府方面的都司指揮臨時駐紮此地,訊息就是他傳回鳳陽的。

三萬!起碼三萬賊匪!

官軍潰敗,不少逃到宿州,他從不少潰軍將領口中得知,賊匪數量確實不止一萬,至少有三萬!

在鳳陽府坐鎮的巡撫和留守,兩人此時聚在一處,看著戰報眉頭不展。

巡撫皺眉道:“同是三萬兵馬,賊匪當真不可敵?”

看戰報上寫的,官軍不說輕鬆剿匪,再不濟可旗鼓相當,可是沒有,三萬兵馬不曾對賊匪造成損傷,便大舉潰敗。

在宿州的都指揮使,讓他們趕快往宿州去,一來舉全軍可剿匪,二來憂心賊匪往宿州殺來。

留守皺眉道:“我手上攏共四萬六千兵馬,一萬已折損進去,餘下三萬六可不好全然出動,中都和皇陵不容有失!”

巡撫道:“那兩萬是拱衛鳳陽府的兵,餘下一萬五千餘乃先前周邊集結來的,加上蘇都指揮使那兒兩萬兵馬,也才堪堪三萬五。賊匪既起碼三萬,那三萬五千就不妥當,陳留守還該出兩萬五,湊一個六萬才可穩穩當當!”

留守眉頭緊鎖:“何至於出六萬?”

六萬,人吃馬嚼的,每一天都是巨大的損耗,更遑論這是舉鳳陽所有兵馬,來一舉剿匪了。

中都留守司都要填進去三萬五千,只餘一萬出頭。

說句不好聽的,萬一大軍久久拿不下,他這邊遭遇其他賊匪襲擊,可難以抵擋啊,皇陵和中都不容有失!

巡撫斜眼看他:“賊匪戰鬥力陳大人見了,起碼三萬賊匪,萬一有四萬呢?僅憑五萬如何拿得下?若是如此回這般潰敗,那才叫功虧一簣!”

留守默然,半晌咬牙道:“就算剿滅不掉,也不可弄險,一切當以穩健為主,斷不可再一敗塗地!”

巡撫擺擺手,嘆氣道:“本官省得。”

於是,鳳陽巡撫當日領三萬兵馬,匆匆趕赴宿州。

數日後順利會合,卻聽聞賊匪還在北上。巡撫和都指揮使開啟地圖一看,赫然發現賊匪兵鋒直指徐州!

都指揮使訝然道:“北上徐州,出了鳳陽治下?”

他看了巡撫一眼,退意很明顯。

追?賊匪極為狡猾,一路專找可以埋伏的地方,利用地利打埋伏戰。

不追,兩人合兵六萬,總不能在這裡吃灰。

鳳陽巡撫卻無奈道:“本官是巡撫啊,徐州也兼管著……不追,能成嗎?”

都指揮使無奈,只得提出穩妥辦法:“尾追賊匪,一旦徐州兵馬與之正面交戰,我們從後邊發動,可行前後夾擊之勢!”

巡撫頷首,再沒有旁的法子,與都指揮使領兵北上。

其餘地方官員,發動民夫,糧食源源不斷從後方籌備著跟上。

然而半日後,中軍都督府那邊的戰事,卻讓他們心裡一沉:

“初始,官軍於鎮江大敗賊匪,俘虜一萬餘。鎮江賊首攜三萬殘兵南下常州,官軍南追,不料常州、蘇州賊匪馳援,其軍隊頗有章法,集十五萬賊匪與官軍決戰,官軍大敗……”

“剿匪總督、中軍都督府都指揮使許泰,領殘兵敗退金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