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皇帝轉過身來,盯著劉宏明:“宏明現在可以說一說,這京師中的百官勳貴,有幾人忠心,幾人奸逆。”
朱慈烺臉色凝重下來,王承恩眼皮狠狠一跳,不知這次,又有幾人倒黴了。
劉宏明知道崇禎皇帝心思,只好說道:“諸臣驚聞這一變故,大學士範景文及其妻妾,戶部尚書倪元璐與他的一家十三口人,左都御史李邦華,副都御史施邦昭,大理寺卿凌義渠,兵部右侍郎王家彥,刑部右侍郎孟兆祥與其妻何氏兒子孟章明,兒媳萬氏,左諭德馬世奇並其妾朱氏、李氏、左中允劉理順並其妻萬氏、妾李氏及兒子、奴僕婢女滿門共十八人,太長寺少卿吳麟徵,左庶子周鳳翔與他的兩個妾,檢討汪偉與他的妻子耿氏,戶部給事中吳甘來,御史王章,御史陳良謨與其妾時氏,御史陳純德、趙饌,太僕寺丞申佳允,吏部員外許直,兵部郎中成德並母張氏、妻張氏及子,兵部員外金鉉並母章氏、妾王氏及弟錝,光祿寺署丞於騰蛟並妻自盡。
錦衣衛指揮同知李若珪,錦衣衛千戶高文采並一家十七人,順天府知事陳貞達,副兵馬司姚成,中書舍人宋天顯、滕之所、阮文貴,經歷張應選,陽和衛經歷毛維、張儒士、張世禧並二子,百戶王某,順天府學教官五人,俱失其姓名,長州生員許琰,俱死之。諸臣死難,惟孟兆祥守正陽門,死於門下。王章、趙撰罵敵而死。範景文、申佳允、劉文炳、衛時春赴井,金鉉、滕之所、阮文貴、張應選投御河,施邦曜飲藥,凌義渠扼吭。
勳貴之中,新樂侯劉文炳並祖母與弟,左都督文耀及妹、子孫男女共十六人,駙馬鞏永固並樂安公主及子女五人,惠安伯張慶臻並闔門男女,宣城伯衛時春並闔家。
尤其是駙馬鞏永固,殉國之際,鞏永固把他們叫出來,用黃繩將子女全部縛在棺木上,說:“你們是公主的孩子,皇帝的外甥,不能受辱!”鞏永固把全部的酒都倒在棺木上,又拿出僅存的公主遺物,以及全部字畫文章,全家跟公主的屍身一起點火自焚。鞏永固死時才三十一歲。
還有新建伯王先通,李自成率軍攻打京師,王先通負責鎮守齊化門,寡不敵眾,城門被李軍攻破。王氏親下城門與李軍搏擊巷戰,擊殺數人後被闖軍擒獲。闖軍認為王先通冒襲爵位,非真正新建伯,在九月初一日將其誅殺。因拒不投降、大罵闖軍而被割舌剖心,斬首示眾,血以祭軍旗,至此距王先通襲爵僅四年。
三月二十一日崇禎帝屍體被發現,大順軍將崇禎帝與周皇后的屍棺移出宮禁,在東華門示眾,“諸臣哭拜者三十人,拜而不哭者六十人,餘皆睥睨過之。有一個叫周鐘的庶吉士,從陛下梓宮前過,不哭不怕,不下馬。
成國公朱純臣在李自成攻入北京時,陛下欲從齊華門出,朱純臣閉門不開,陛下無奈退回宮中,後陛下寫下詔書,命駙馬朱純臣統領諸軍和輔助太子朱慈烺。朱純臣獻齊化門,與陳演上表勸進。後被李自成處死。
襄城伯李國楨,有辯才,但無突出的軍事才能。陛下自縊,只有李國楨“泥首去幘,踉蹌奔赴,跪梓宮前大哭”。農民軍將他抓住見李自成。他“以頭觸階,血流被面”。李自成勸李國楨投降。李國楨說:讓我投降必須答應三件事:一是明代帝王陵寢不能發掘破壞;二是用天子禮葬崇禎皇帝;三是不能加害太子及二王。李自成一一答應。後面見李自成,李自成命令他跪下,他拒絕;李自成隨即以身家性命脅迫他,他再次拒絕;最後李自成以屠城脅迫他,他才肯屈膝。後因責賄不足,被拷折踝,自縊死。
甚至,正史記載,李自成在京師百官勳貴家中抄出了七千萬兩白銀,這其中,只是金銀古董,若是要加上田產鋪面,怕是上億了。”
上億兩”,朱慈烺失聲道,縱使他是太子,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多,“怎麼會這麼多,大明怎麼會有這麼多銀子”。
劉宏明知道,大明每年稅收大部分都是實物,白銀不過堪堪三百萬兩,就這,這些年流賊四起,江南逋賦不斷,到了崇禎朝,每年能收到的稅收能到三成就是好的了。
劉宏明搖搖頭:“這還只是京師的百官勳貴,江南承平二百年,富庶無比,更是富有。
其實後世史家認為,大明的三餉其實加在百姓身上每畝地並不算多,但是大明計程車紳不交稅,所有賦稅都落在小民頭上,所以大量農民破產,要麼餓死,要麼不得不加入流賊。
然而在清朝,崇禎年間的賦稅實際上保留了下來,卻並沒有引發民變,可見賦稅其實是可以承擔的,後世說,明亡於財政是有道理的,遼西軍閥每年的遼餉就是個無底洞,再加上流民破壞生產,關外建奴入關,最終北方無稅,南方收不齊,最終不得不滅亡。”
崇禎皇帝突然大笑不已:“哈哈哈哈,這是我大明勳貴啊,與國同休啊,文官尚且投降新朝,可你勳貴,你可見過大明朝有前元的勳貴,該死,該死。”
崇禎皇帝臉上再無平和之相,滿臉兇狠個:“朕萬萬沒有想到啊,朕的皇后在後宮親自織布以貼補國用,朕的龍袍捨不得換新讓皇后打補丁,朕的皇兒哪裡像什麼天潢貴胄,朕為了糧餉,宮中的金銀器,貢品都拿出去當了,可朕萬萬沒有想到,朕坐在一座金山之上啊,你不仁,就別怪朕心狠手辣了。”
劉宏明一看崇禎皇帝這樣,就知道這位爺怕是想直接帶人抄家,臥槽,這不完了,你一個光桿司令,這不是找死,連連阻止道:“陛下,現如今,京師還未在我們掌控之中,如若我們現在動手,萬一勳貴百官反噬,豈不是功虧一簣?
等到廠衛佈置得當,勇衛營練兵結束,足矣彈壓京營,那是在動手也不遲啊。”
崇禎皇帝慢慢冷靜下來,他明白,現在他的力量還不足矣應對京師可能發生的後果,劉宏明說的不錯,現在,他只能蟄伏。
劉宏明看崇禎皇帝冷靜下來,繼續說道:“陛下,百官之中,位高權重者不易先動,比如陳演,但陛下可以疏遠,蔣德璟,李邦華,倪元璐,範景文等人陛下可以想信,但也不能事事聽從,忠臣不一定是能臣,奸臣不一定是庸臣啊,陛下就算用,也要留有後手,重用廠衛。”
至於勳貴,國公可不止他朱純臣一人,英國公去世不久,其子張世澤襲爵不久,但英國公一脈在軍中威名已久,用其分化軍中勢力。駙馬都尉鞏永固對陛下忠心耿耿,可委以重任,新建伯與新樂候一人可派往北通州,一人派往天津,
北通州是京師要地,天津是陛下萬一事不可為,天津巡撫馮元颺在天津打造大船,為的就是已備不時之需,陛下,南巡和難逃可是截然不同。”
王承恩心裡狠狠一抽,他孃的,這世上還有人教皇帝帝王心術,這說出去也沒有人信啊。
朱慈烺則是聽到津津有味,學到許多。
崇禎皇帝細細品味,勳貴內部分化,將忠心之人分派要衝之地倒也沒有什麼,至於南逃南巡截然不同,這事關皇家威嚴,若南逃,威嚴盡失去=,就怕有些人,有了別樣心思啊。
但用人不能只憑忠心,奸臣也可以用,這與他以往的認識全然不同,崇禎皇帝猛然意識到,這就是帝王心術啊。
崇禎皇帝整理衣冠,面對劉宏明,深深作揖:“宏明此言,朕受教了。”
劉宏明連連避開,口中說道“不敢當”。
崇禎皇帝說道:“烺哥需好好和你大兄學習,你若學到你大兄一二分,日後必有作為。”
朱慈烺不敢怠慢,連連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