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見師祖留下的那道神魂虛影做什麼?”

宗主的洞府內,申屠景明屏退了平日裡為自己端茶倒水的弟子,甚至還親自給徐徹遞了一杯茶。

徐徹老實回答了動機,以及自己惹怒師祖的可能原因,但沒有和他說通天神樹的事。

“師祖知道你的能耐,他讓鐵鏽蛛和陰蛟蟒來攻擊你不過是想磨練你的血性,並非真的對你怒不可遏。”

“嗯。”徐徹點頭。

這些他也清楚,若真的怒不可遏,也不該是找勢均力敵的傢伙來對付。

“還有,既然師祖說你不適合種靈根,那就不要想了,你這小子都能靠肉身打九階靈獸了,我看再過個十幾二十年,打我都沒問題。”申屠景明笑道。

“您說笑了,我想種靈根只是想學御劍飛行而已。”

“想飛?你讓青玉鎮守給你施個法,你不就能飛了嗎?一次性飛個十萬八千里都沒問題。”

“那不一樣。”

“要不我給你找頭會飛的靈寵吧。”

“那也不一樣。”

“怎麼就不一樣?”申屠景明不解。

他認真道:“不夠瀟灑。”

“……”

申屠景明無語,沉思了片刻,忽然從納戒中取出一柄三尺長的大劍。

這柄大劍劍身厚重,看起來像是青銅鍛造,劍身上還有斑斑鏽跡。

“此劍已孕育出了劍靈,今天就送給你了,它可任由你驅使。”

“哦~能飛?”

“自然能。”

徐徹眯眼一笑,把劍收入自己的納戒中,“多謝申屠叔。”

“以往不都是我師父他說想你,你爹才會把你送過來的嗎?如今他老人家在閉關,他怎麼就送你過來了?”申屠景明問。

徐徹來過凌山宗幾次,不過每次一到就被提前蹲守在傳送口的崔訣馬上接去隱峰住下,凌山宗裡鮮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而申屠景明此前也只見過徐徹一次,那時他還沒取名字,不會說話也不會走走路,在襁褓中叼著奶瓶,渾身胖墩墩的,手臂就跟藕節一樣。

之後就是每隔三四年來一次,但每次來不是被崔訣帶出去遊山玩水十幾日不歸,就是碰巧撞上他閉關,所以他一次也沒見著。

前天瞧見這麼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還真一下子認不出是當年的那個胖娃娃。

徐徹說道:“我也覺得奇怪……我爹是讓我送信來的。”

“什麼信?”

“給崔爺爺的信。”

“給我看看。”申屠景明勾勾手,說道:“我看看大師兄信裡有沒有順便提到我一句。”

“不可。”徐徹把申屠景明伸來的手擋了回去,“我爹囑咐過了,我得當面交給崔爺爺,他老人家看過之後,我們才能看,之後我才能回去。”

“你爹都這麼吩咐了,看來信裡說的事情不小……”

申屠景明呢喃著,但實在心癢難耐,還是很想偷瞄一眼信中的內容。

於是他慫恿道:“阿徹你看,我師父他在閉關,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出來呢,我想信裡說的一定是大事,若是我師父他好幾年不出關,那豈不得誤了大事?”

“確實。”徐徹點頭。

“你看,你叔我已經是一宗之主了,宗門大事,甚至整個扶雲大陸的大事都可由我決斷,不如這信我先替我師父看看?若事情當真緊急,我就算冒死也得去隱峰謁見,若不是大事,那就當我沒看過,如何?”

“您想偷偷看?”

“對,偷偷看,你知我知。”

“……”徐徹猶豫地從納戒中取出了那封信,但是沒有立即遞給身旁盯得兩眼放光的申屠景明。

他摩挲著手裡的信封思考了片刻,最終還是放回了納戒裡,果斷說道:“不可。”

“為何?”

“君子慎獨,不欺暗室。”

“……行吧。”申屠景明沒轍了,一個孩子都這麼說了,如果自己執意要偷看,那就是直接承認自己不是個君子。

他把信的事先放下,換了個尋常的話題來問:“你爹近來可好?”

“他……”

想起那個整日躺在躺椅上曬太陽的人,徐徹明顯遲疑了一下,才嘆道:“感覺不太好,沉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了,氣息也越來越薄弱,我還得偶爾去探一下他的鼻息,就怕他懸著的那口氣突然沒了,但他總說問題不大……”

申屠景明聽他這麼說,神情惘然了片刻。

上次聽到類似的訊息還是四年前,從自己師父那打聽到的。

他本以為四年過去了,以大師兄那滔天的氣運,任何事情都能迅速地逢凶化吉,可沒想到如今情況依然沒有好轉。

他拍了拍徐徹的肩膀,安慰道:“你爹向來運氣好,你不必太擔心他。”

徐徹點了點頭,抬手捏了捏緊蹙的眉心,而申屠景明的視線也跟著挪到他手指上的那枚納戒上面。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不由得心驚膽戰。

——莫非信裡說的事,是託孤?!

他不敢這麼想下去,當年的大師兄何其風光無限,就連當時的天下第一大宗太衍宗以及劍皇在他面前也不過爾爾——

隻身前往浩宇帝國一趟,數十名強者重傷,劍皇隕落,江山易主。

隻身前往太衍宗一趟,太衍宗宗主人頭落地,三位渡劫強者瞬息喪命。

之後更是用一劍成就扶雲大陸第二個不朽傳奇,讓凌山宗開始走向鼎盛……

這樣的人物,怎麼會有託孤的時候?

必是自己多慮了......

申屠景明心裡祈禱著。

他旋即又換了個話題,說要徐徹來內門住,畢竟內門的食宿條件終歸都比外門好上一個檔次。

徐徹拒絕了。

別人想進內門是為了更好的修煉資源和前途,但他兩者都不需要。

他覺得流螢小院也挺好的,進了內門反而太招搖,他只想把信交出去後趕緊回去照看老爹。

申屠景明沒有強求,與他閒談了一個時辰後,才放他回外門。

徐徹沒有讓他送自己回去,畢竟靈劍有了,怎能放著不用?

於是他挑了一條隱蔽的路線返回流螢小院。

他站在寬大的劍身上,“御劍”破空而行。

長身玉立,衣袂翩飛,整個人瀟灑如風。

徐徹對此頗為滿意,雖然這不是真正的御劍,但就體驗上來說,也沒有多大的差別,如此他心中對修仙的執念幾乎消散全無。

至於凌山老祖所談的飛昇之事,他也拋之腦後了。

安安穩穩地活著已是莫大的幸運,總想著搞事做什麼呢?

再說自己不能修仙,靠什麼飛昇?

一身蠻力嗎?

柳溪行在流螢小院門口徘徊著,看到徐徹御劍飛來時,頓時滿臉詫異。

“沒有靈根能御劍飛行?小師弟果然隱藏了修為!”

見徐徹穩穩落地,柳溪行快步迎上,正欲直接點破他隱藏修為的事情,結果目光落在他的那柄青銅大劍上,雙眼頓時睜若銅鈴。

徐徹正要把大劍召回納戒中,卻聽柳溪行突然大叫一聲:

“小師弟且慢!”

“嗯?”

柳溪行走去,分外激動地將青銅大劍抱入懷中端詳。

這柄青銅大劍長得平平無奇,上面的紋飾還很粗糙,顯得鍛造這柄大劍的人,青銅工藝很不純熟,但柳溪行卻對它兩眼放光。

“竟然是清秀劍!”

“它叫清秀劍啊……”

這劍長得可一點也不清秀,還是一把鈍劍,不如青姨的菜刀,徐徹心裡這般想著。

柳溪行卻將它輕輕撫摸,就好像是在看稀世珍寶一般,一直髮出“嘖嘖”的聲音。

“它很強?”

“倒不強,論攻擊力還不如我現在這把靈劍。”

柳溪行道,“不過,清秀劍雖然不是至寶,但是它很有名氣,因為造出它的人可是我宗的開宗老祖,而且有傳聞說,上一代青丹峰大師兄就是師祖他老人家的轉世!”

徐徹懂了,清秀劍雖然品質一般,但是身價隨著主人水漲船高了。

柳溪行繼續介紹,“當年師祖鍛造它的時候,沒想著要它有多鋒利多好看,主要是為了御劍飛行的時候能夠舒舒服服地坐在劍上,然後還要它夠重夠硬,這樣掄起人來,砸得夠痛快,鐺鐺響……

小師弟,你可不知道,這把劍在師祖的手裡可是砸遍了當時所有渡劫強者的腦門啊!”

徐徹眼中一亮:“師祖可真有個性......”

他把劍端在手中,和方才的柳溪行一樣,輕輕撫摸,多少有點珍惜這把鈍劍了。

有名氣的古董嘛,在哪都稀罕。

柳溪行羨慕,自家師父對這名剛入門的外門弟子簡直如同對待聖子那般器重,難道心裡已經打算要讓小師弟去爭聖子之位,未來要傳位給小師弟?

他看著眼前正在認真端詳清秀劍的俊美少年,逐漸目光灼灼了起來。

他突然抬手拍了拍徐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小師弟,你可不要讓大師兄我失望呀!”

“嗯?”

徐徹不解,不過從那殷切期盼的眼神來看,此人已經對自己寄予了某種莫名其妙的厚望。

“柳師兄為何說這種話?”

柳溪行正色道:“小師弟,你未來可是要當聖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