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陀寺,是燕國最大的一間寺廟。

巔峰時期它的影響力甚至一度讓燕國乃至周圍十幾個國家舉國上下數百萬生靈皆成為佛祖的信徒,乃是青州南疆首屈一指的佛寺,名副其實的執牛耳。

可惜,沒有什麼是永垂不朽的。

即便是仙人、佛陀也有寂滅歸墟的時候。

任何人都無法左右這世間萬物的興衰交替,隨著時間的流逝,傳承萬年爛陀寺也逐漸因為種種異變走向了衰落。

滄海桑田,日月輪轉。

連燕國都已經是數千年前的古國,就算在齊國浩如煙海的文獻典籍中,對於它的記載也不過剩下聊聊數語罷了。

至於盛極一時的爛陀寺?

於凡塵中早已無人知曉。

那曾經輝煌無比的廟宇,在歲月的侵蝕下變得斑駁陸離,牆皮剝落,佛像蒙塵,曾經絡繹不的信徒漸漸希少,寺中石佛也感受到了深深的無奈與寂寥。

劉黑彘也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待了多久。

陪著他的只有一個小和尚。

一個會各種變裝、各種cos的小和尚。

早課。

小和尚披上袈裟監督他誦讀佛語。

劈柴、擔水、打掃庭院。

小和尚穿著打補丁的舊袈裟和他一同勞作。

講經。

小和尚穿著方丈的華貴袈裟為他講解經文。

夜晚……還好,小和尚不逾矩。

兩人至少是分房而眠。

“我受不了了啊!

器靈前輩,我真不是習文的料!”

小和尚似乎看不見他腰間別著的‘人皇幡’,那根紫色短棍對於和尚來說似乎只是腰帶上的裝飾品,因此劉黑彘倒是敢光明正大的當著小和尚的面開小差。

孟柯不想搭理他。

不想讀書?不想讀書就去搬磚、打螺絲,渾渾噩噩過完這百年,然後隨便找個地一埋就去繼續輪迴、做牛做馬。

剛對那頭騾妖喊完莫欺少年窮呢!

難道轉眼就要成為:

【莫欺中年窮】、【莫欺老年窮】、【消失的養老金】、【孤獨的養老院】、【扭曲的墓價】、【爛尾墳的淒涼】、【寂靜的亂葬崗】、【棺材板的震動】、【盜墓賊的眼淚】?

“……你都三十好幾個人了,還沒有踏上修煉之途,你這個年紀、你這個年紀正常修士這個年紀都已經築基了,你怎麼睡得著覺啊!”孟柯聽得見劉黑彘的心聲,是最明白該怎麼‘激勵’他。

對著他的耳朵哐哐一陣狂轟亂炸。

成功把劉黑彘想放棄的心思給炸沒了。

他嘆了口氣,認命地看著前方蒲團上盤坐的滿口皆‘如是我聞’、‘佛告須菩提’之類拗口之言的小和尚cos方丈版。

佛道經典太難理解了,比縣衙裡那些窮酸秀才滿口‘之乎者也’還要難懂。

‘器靈前輩,從這裡出去之後,時間真的不會有太大變化嗎?我已經在這裡呆了……估摸有七八十個日月輪轉了。’

“知道什麼叫‘黃粱一夢’嗎?

你現在其實就在夢中。

黃粱一夢,百載歲月悠悠不過盡在此夢間。

一覺醒來,世界還是那個世界,

你也還是你。”

這其實相當於打了個擦邊球。

一些大勢力也有類似的秘境,秘境中時間流速與外界並不相同,不過打造這樣的秘境需要精通時間和空間法則的大修士,或者是禹帝那樣當世一流的陸地神仙人物,因此這種秘境基本只存在於聖地與少數幾個走出過真仙的仙門。

黃粱夢只能讓人的思維進入其中。

可秘境卻可以讓身軀進入。

前者對於修行沒有多大用處,而後者卻能夠真真切切在緊要關頭輔助使用者的修為提升,達到快人一步的目的。

因此,黃粱夢其實很雞肋。

也就劉黑彘想看看自己更適合哪種修行方法才用得上。

瞧,這傢伙覺得不適合佛修。

當即就想放棄了。

……

時光悠悠流轉。

在這爛陀寺中,劉黑彘不知又度過多少個日夜,他好歹脫離了‘丈育’的範圍,識字讀書,對佛道經典的理解也漸漸深入,雖然依舊覺得晦澀難懂,但好歹不再如最初那般茫然無措,因此……

他更堅定了轉換門庭的想法。

修佛是不可能修佛的!

孟柯其實也看出了他不適合修佛。

可這傢伙沒有太多的試錯成本啊!

真把三千大道都試一遍,那估計等劉黑彘墳頭草都三丈高,也別想試完。

佛修得看宿慧,看靈根。

劉黑彘這傢伙可謂是‘三無產品’。

一無宿慧,二無靈根,三無根骨。

可修仙者還看重一樣東西,有這東西在手,前面的三樣都可以忽略不計:

機緣!天降的機緣!

黃粱夢,就是距離劉黑彘最近的機緣。

而且他的機緣也必定在黃粱夢中。

孟柯確定以及肯定這個想法。

早在上山之前,附近山民就告誡過劉黑彘,稱:近些日子,山中有鬼,好(hao,四聲)弘揚佛法,常擄山中不知歸途客往一山寺,須得日日誦經、夜夜唸佛,方可放歸,歸來方覺於寺中所待看似數十年,實則不過是一夜之間。

這是原話。

黃粱之夢不過是近些日子才出現。

相較於這東西是萬年前一間佛道大寺傳承,他更傾向於這是天道給予劉黑彘的獎勵,讓他可以由‘穿越者’修行前的絆腳石升格為修行路上的‘小反派’。

只可惜,沒人能講出黃粱夢是從何時開始的。

否則孟柯就能大概估計一下是不是因為自己不小心撥動了劉黑彘背後那根命運的琴絃,才讓他得以獲得此機緣。

‘或許……我們都是別人筆下的一個作品?’孟柯在魂幡內單方面切斷了與劉黑彘的聯絡,他仰頭看著小世界天穹上那道縱貫南北的劍痕以及忙忙碌碌修補劍痕的殘魂,心中不渝,陷入了沉思。

……

“方丈……”

劉黑彘實在學不下去了。

不過當著小和尚的面當然不能這麼說。

小和尚很單純,雖然披著方丈的袈裟,可眼中依舊清澈透亮,似乎看不出來他的糾結:“慧空,何事?”

“方丈,佛法太簡單了,我想加些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