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倏然側身抓住清和的手，緊握在手心中，一臉嚴肅地反問道：“他說你是他的準新娘，清和，你是嗎？”
清和？他這是三千多年來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恍惚間她竟覺得眼前是夜笙回來了，而並非是那個整日跟在她身後喊她師姐的小鹿。
而小鹿這個舉動，令清和不覺緋紅了臉，立馬將手從他手心抽離，眼神忽閃的落在地面，說道：“你就因為這個跟他動了手？”
小鹿傲氣回道：“當然了，師姐你可是我一個人的，我豈能讓別人搶了去，可是準新娘是何物啊？師姐。”
清和好氣又好笑：“你連準新娘都不知道，你就跟他動起了手。”
小鹿辯駁道：“誰讓他說你是他的，我聽著刺耳便上前捂了他的嘴，怎料他倒動手打我，我氣不過，就打了回去。”
“他雖說他擁有神身，可他並未經受脫胎換骨的洗禮，所以仍只是個體內尚存靈氣的凡人，你這手腳不知輕重的，你看把他打得什麼模樣了。”小丫頭見著了豈不是要心痛死。
“你心疼他？我手還打疼了呢。”小鹿伸出泛紅的手背，遞到清和眼前，撒嬌。
“好，我給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清和捧起小鹿的手背，溫柔地吹了吹。
小鹿目光痴迷地望著清和，不知不覺間羞紅了臉。
“還疼嗎？”清和驀然抬眼，撞進了小鹿那對清澈卻帶著些暖意的星眸。
小鹿慌亂地從清和手中抽離，並錯開視線，將紅臉別了過去，說道：“師姐給小鹿吹了就不疼了。”
清和寵溺地伸手揉了揉小鹿的腦袋，問道：“小鹿，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黑天的？”
小鹿如實回答：“南極觀音告訴我的，她還告訴我要好好珍惜跟你在一起的時日，師姐，南極觀音這話是何意啊？難道你再也不回珞珈山了嗎？若是這樣，你去哪兒，我便去哪兒，反正我現在變強大了，可以保護你了。”
原來南極觀音早已預料到她即將回歸混沌體內，可惜迫在眉睫，不能再去見她最後一面，多年的培育之恩恐是無以為報了。
清和淺笑，極力掩飾話語裡的悲慼，說道：“小鹿，世間很大，你呢，可以多出去闖闖，修行本就是遇機緣，只要一心向善，師姐相信你有朝一日會修得正果，成為像南極觀音那般厲害人物的。”
小鹿自然地抱住清和的臂膀，將頭枕在她的肩頭，回道：“我才不要一個人，我要跟著師姐你一起闖蕩，永生永世都不分離。”
“傻瓜，你到了一定年紀，會選擇一位志同道合且你心儀的道侶進行雙修，師姐是陪不了你永生永世的。”
“那我可以選擇師姐你成為我的道侶嗎？”小鹿滿懷期待且炙熱地目光落在清和臉上。
清和一語凝噎，她從未曾想過小鹿竟會反問出這句曖昧的話。
“小鹿，選擇道侶首先得兩情相悅，再則得實力相當…”
清和話還未說完，小鹿率先阻斷了她的話：“我喜歡師姐，師姐你喜歡我嗎？”
清和眼底閃過一絲驚慌，解釋道：“小鹿，兩情相悅是男女之情，並非你所理解的崇拜情意。”
小鹿一臉認真回道：“我對師姐你就是男女之情啊，我男子你女子，不正好是男女之情嗎？”
清和聽聞，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小鹿疑惑：“我難道說的不對嗎？”
“當然不對了，男女之情就好比你看到她的時候，你心跳會不自覺加速，會臉紅，甚至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但看不到她的時候，你會日思夜想，滿腦子都是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魂牽夢縈的想她，恨不得立刻就衝到她面前緊緊抱住她，再也不分離。”清和輕輕颳了小鹿的鼻樑，笑道，“這才是男女之情，你啊，對我只是崇拜好奇罷了，並非是喜歡我。”
“可我明明就是如你所言，見不著你了，就如發了瘋似的想你，要不然我為何要拼命精進修為，離開珞珈山來尋你啊。”小鹿一把抓住清和的手，將她的手掌放在他的心口處，感受那顆炙熱亂套的心跳聲，“感受到了嗎？我的心跳自看到你的之後就從未平緩過，所以我很確定我對師姐你是有份男女之情的。”
“小鹿，對不起，我對你並沒那份感情。”清和從小鹿掌心中逃脫，垂下眼，遮掩掉眼底的波瀾，暗自咬咬牙冷下心，繼續說著狠話，“對於今日的救命之恩，我心存感激，但你與我之間絕對不可能的，你稍作休息，便離開烈獄鬼界吧，從今往後也不要再來找我，你就權當我們未曾相識，做一個陌路人就好。”
小鹿瞳孔顫抖，難以置通道：“師姐，你為何要對我如此決絕，莫非你是對那凡人產生了男女之情？”
“我對誰都未曾產生過男女之情，我生來便是天煞孤星，身邊的人都會因我遭難，註定要孤獨終老，遲早要習慣一個人的日子。”清和起身，背對著小鹿，告別，“我不會再回珞珈山，我也不再是你的師姐，忘了我是最好的結果，小鹿，你多加保重。”
清和字字深深刺痛著小鹿的心，小鹿見清和要動身離開，他立馬上前從她的背後緊緊抱住她，傾腰將頭貼近在她的臉頰處，溫熱的呼吸撲打在清和的臉頰上，惹得她莫名一陣面紅耳赤，心跳加快。
清和幾番掙扎，小鹿雙臂反倒收得更緊，語氣滿是哀求，他說道：“我不怕你是天煞孤星，更不怕遭難，我只怕失去你，師姐，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小鹿，我與你之間是不會有結果的，你不必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你終有一日會遇到最適合你的姑娘，但這個人一定不是我。”清和指尖凝氣，強行扳開小鹿的手臂，轉過身去直視他，嫣然一笑，“小鹿，再見。”再見，阿笙，終究還是要負了你。
話落，清和袖袍一揮，小鹿便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她的眼前，瞬時小鹿已被送出了鬼界境外，小鹿欲要再踏進鬼界，卻被邊境鬼兵攔下，因她方才已千里傳音給邊境守衛，不許放神界人進來。
顧清和一語道破清和此刻的心境：“清和，你其實是捨不得他的吧？”
清和牽強地笑道：“沒有，我怎會捨不得他。”
“你騙得過他，騙不過我，我知道你對他心存愧疚，但也是喜歡的，你這般傷他的心，其實是不想讓他知道你即將消失的真相。”
“小丫頭你說我是不是很風流啊，明明我心裡裝的人是彌陀，可放不下夜笙。罷了，反正這兩朵桃花也該凋零了。”
“你可不止這兩朵哦。”顧清和意有所指。
清和看見樓靈毓從殿內走出，伴隨著陣陣霸主氣息。
樓靈毓目光四周流轉，問：“他走了？”
清和頷首。
樓靈毓細細觀察清和的神情，說道：“你臉色不太好，看來你是趕他走的。”
清和不願回答，轉移話題：“宋子琛他可脈象平穩了？”
樓靈毓頷首：“安然無事，倒是你當真想好要為了重塑他的金身而放棄自己大好前程嗎？”
清和冷嗤一聲，說道：“大好前程？我能有什麼大好前程，如今神界大軍即將壓境，除了混沌能拯救鬼界，搗毀神界，我還能別的選擇嗎？”
“清和，其實…”
樓靈毓似乎有話與清和說，但還未說出重點，一方半尺高的黑洞便出現在清和麵前，從裡面傳出混沌的聲音。
“清和，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快來我這裡吧。”
樓靈毓臉上閃過一絲異樣，幾番欲言又止。
清和瞧著樓靈毓這欲言又止的模樣，啞然失笑，說道：“說不出來就別說了，樓靈毓，我相信你能重建魔界的，雖然前世的事情我已遺忘，但是在我心裡你還算得上是正人君子，就是不知你可願意交我這個朋友。”
“清和。”樓靈毓藏在衣袖底下的拳頭緊握，指甲深深陷入了肉裡剜出了血都渾然不知。
清和蹙眉，隱隱不安：“你到底怎麼了？為何如此怪異？”
樓靈毓盯著清和看了良久，倏然展開雙臂，笑道：“臨走前，抱我一下吧。”
清和遲疑了稍許，看到他展露出來的手掌上殘留有血漬，心軟了下來，上前擁住樓靈毓。
“再見，清和。”
“再見，樓靈毓。”
清和眼底閃過異常，但很快稍縱即逝，恢復了往常的冷意，轉身踏進那方黑洞裡，瞬時消失在樓靈毓眼前。
清和再睜眼時，已身處一方她從未見過的祭祀臺，混沌正盤旋在空中。
混沌見清和出現，欣喜：“你可算來了，開始吧。”
清和四周張望一番：“這是何處？”
“鬼界祭壇，陰氣最重，最適合我重塑金身。”
她在鬼界待了千年，都未曾知曉有這麼一處地方，可他竟然能輕而易舉地找到此處，他是有多熟悉鬼界地形，又或者說這五界各處恐怕沒有他不知曉的地方吧。
清和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眼裡盛滿寒氣，質問：“混沌，你究竟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混沌微愣，淡淡回道：“你在說什麼啊，我還能有什麼事情瞞著你。”
“神嫗之所以能找到我，是你讓樓靈毓向神嫗通風報信的吧。”清和握緊雙拳。
混沌似乎對此倒一點也不意外：“樓靈毓告訴你的吧？”
“你為何要這樣做？你不是承諾留給我們十年嗎？你為何要縮短？”
“可宋子琛的人界壽命只有四年，並非是我想縮短便能縮短的，我這樣做其實是在提醒你宋子琛壽命將近，且續命的法子啊。”
清和怒斥：“你撒謊，你是為了藉助宋子琛得到鬼皇那塊鬼鐵吧！”
混沌倏然仰天大笑起來，說道：“不愧是我肚子裡的蛔蟲，絕頂聰明，竟然連這個都能想到，不錯，我確實是為得到那塊鬼鐵才演了這麼一齣戲。”
清和沒想到混沌承認得如此乾脆，甚感驚詫：“你要鬼鐵可以明說，再則憑你的實力以及你在鬼界國師的地位，怎會從憤怒手中得不到鬼鐵，為何要如此多此一舉偷樑換柱？”
“反正還有些時間，我也不妨給你講講。”混沌侃侃而談道，“鬼界這塊鬼鐵乃是上古的一塊天外飛石-隕鐵，那是絕世珍寶，可鬼界不懂得如何使用，我曾仔細研究過這塊鬼鐵，裡面可是蘊藏著一股能與混沌之力匹敵，且不相沖的力量，若是能將它與我體內的混沌之力相融合，那麼我便能顛倒乾坤，在過去與將來之間來去自如，並可毀天滅地。至於我為何要多此一舉演這麼一齣戲，我在鬼界再高，憤怒警惕心也不會鬆懈，但我知道他會對你放下戒備，只要你去借，便能讓鬼鐵現世，鬼鐵若非宿主意願是絕不會現世的，這就是我為何遲遲得不到鬼鐵，又要多此一舉的原因。再加上鬼鐵反噬力很強，我必須得在重塑金身時就要把鬼鐵與我金身融為一體，不可單獨煉化，否則會適得其反，元氣大傷，又留給四界卑鄙小人封印我的機會。”
清和咬牙切齒道：“所以你的意思還是要毀滅五界所有生靈？”
“我答應過你的，我只一鍋端了黑天神界，我混沌說到做到。”
此刻的清和對混沌所說的每句話，每個字都覺得是信口雌黃，追問：“那你為何還要煉化鬼鐵？”
“說出來你興許不信，我要回到幾萬年前，去拯救我的女人。”混沌話裡帶著濃郁的惆悵與痛意。
“你這是要逆天改命？”清和驚詫。
“你有你所愛的人，若是看到你若愛之人死在你懷中，你會甘心嗎？如今既然有機會能為她逆天改命，為何不試試？”
“逆天改命可是要遭天譴的，你就算救活了她，她終究也是一隻泥偶，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罷了。”
混沌不屑一顧：“天譴？我混沌活這麼久，還從未看到過什麼天譴，若真有什麼天譴，就儘管來呀，我混沌難道害怕它不成！上蒼若有眼，當年豈會縱容他們四界對我的無情打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