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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秀”獎獲得者青年導演盧青崖將在湖山執導他的新片“反童話”,目前正在物色參演人員,缺一個女主角和N多配角,配角不論男女,年齡18-35歲,要具有中學生模樣。有意向者可於5月18日前往面試,地點:倚南山KTV後面場地(湖山牽牛大道河畔路68號)。有酬出演,可面議。
“怎麼樣?煢煢,你覺得這個?”楚椒蘭把兼職廣告單遞給陳煢煢,“拍戲呢!好有意思啊!”
陳煢煢面露難色:“這個挑戰難度太高了,我怕不合適,我在鏡頭前會緊張。”
“沒事,我們一起去看看嘛,選不上就當去玩啦!挺新鮮的!”
“不是,椒蘭,你聽我說——你好歹聽過戲劇理論,還有報表演興趣班,可我真的什麼都不會呀!這是選女主啊,我怕到時候導演轟我出來,那可太尷尬了……”
“別說了,煢煢,你不是也對錶演感興趣嗎?你可要勇敢抓住這個機會哩,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啦!相信我,請一定相信我!新導演脾氣不會那麼壞,都很耐心的,見你又長得這麼好看,導演怎麼罵得起來?嗯?”楚椒蘭揪了一下陳煢煢的小臉蛋兒。
“好啦!你討厭啦!”陳煢煢擋開她的手,“陪你去就是了,不過我們必須早點回來,我和徐來相約去‘塞納河畔’呢!”
“一言為定!小色鬼!”楚椒蘭伸出一根小指頭,兩人拉勾,對上大拇指。
走到“倚南山”KTV招牌前的時候,陳煢煢有些疑惑:“椒蘭,你說為什麼面試選在唱歌的地方?不倫不類的。”
“我聽說啊,”楚椒蘭小聲道:“這KTV是以老闆的名字命名的,這個導演好像是——好像就是老闆的兒子呢!”
“哦——原來如此。”兩個女孩兒端著奶茶邊喝邊沿著臨時路標前進,盡頭處立著一個“面壁思過”的男子,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眉清目秀,看模樣,也不過比兩個女孩兒大三四歲而已。楚椒蘭抬頭見了門口掛的標牌——導演專用,開口對那大男孩兒道:“嗨,帥哥,你也是來試鏡的嗎?面試地點是在這裡吧?”
男子聽了楚椒蘭的話,粲然一笑:“我就是導演。我叫盧青崖。”不知道為什麼,聽她說話,楚椒蘭覺得過道里撒滿了陽光。
因為來得早了,在形象上又深得導演的好感,陳煢煢和楚椒蘭被帶著提前逛遍了整個片場,場地並不大,但功能很齊全。走到服裝區,看著琳琅滿目的戲服,各具特色,兩位姑娘眼睛都直了,楚椒蘭讚道:“導演,劇組也太有錢了吧!我做夢的時候想象自己的衣櫃裡也有這樣穿不完的衣服!”陳煢煢也難得的感嘆了一句:“太漂亮了!”
盧倚南覺得這兩個女孩兒的氣質跟女主很搭,雖然可能是小白,但他第一感覺女主基本上就是在她們之中內定了。於是他問道:“你們有演戲經驗嗎?你們肯吃苦嗎?”
“有一點經驗!唉,也相當於沒有,不過我們經常看錶演類的節目。”楚椒蘭坦率得答道。
盧青崖又看向陳煢煢,陳煢煢顯得稍微緊張:“我們很能吃苦的!”
“那好,我現在給你們出題,你們做一個無實物表演——也不用臺詞,只用你們的動作、神態完成就好。”
“這就開始了?”
“聽題:雨夜你撐著傘回家,很疲憊,開啟臺燈開始寫作業。開始吧!”
楚椒蘭和陳煢煢輪流表演了多次,盧青崖看得皺眉,一語難表,嘮嘮叨叨給兩人說通了很多戲理。
“好,再來一個:你的男朋友約了你在咖啡館見面,你帶著禮物前去見面……”
“這次好多了!”盧青崖舒展眉頭,讚揚道。
楚椒蘭絕對不會想到,自己千方百計把陳煢煢拉過來,兩人本抱著一種尋求新鮮與試試看的心態,內心並無多少期望,結果陳煢煢竟然被選上了,成了萬眾矚目般閃耀的女主角。而準備明明更為充分,動機也更為強烈的自己,竟然被刷了。她實在有點想不開,就決定跑去問導演弄得個明白。
在一干人圍著盧青崖詢問後續安排與佈置的時候,在一浪閃爍飄忽的燈光裡,盧青崖提高了平時一半的音量告訴楚椒蘭:“椒蘭,你和陳煢煢的氣質都很不錯,這是與生俱來的,但你知道嗎?你可能受過某些專業的指導,表演起來過於用力,你們都是良玉,但對於像陳煢煢這樣的還沒有任何雕刻痕跡的璞玉,我更能發揮自己的創造力!”
“狗屁,”楚椒蘭心裡說,“我就不該問,問就是謊言,難道是陳煢煢長得比我更好看?”
盧青崖見她仍然心有怨氣,便問:“怎麼樣,還想不想來,我給你加個角色,作為女主角的閨蜜,量身為你打造。”
楚椒蘭本想說“我不想當閨蜜”,但又不好拂導演的好意,便道:“那我可不可以不在一分鐘內領盒飯啊?”
“哈哈哈哈哈哈,”盧青崖聽了笑得像個120斤的孩子,“這就是你的氣質啊!”
穿上曾經只能在櫥窗裡瞻望的華服,雖然嬌弱的身架還顯得衣服不太合適,但總算圓了一回少女心中當公主的夢。幸福來得太突然,陳煢煢沒有注意到好友的落寞,發至內心地“咯咯”大笑,像那一陣穿越白楊樹拂得綠色葉子嘩啦啦響的夏風。
陳煢煢拉著楚椒蘭說:“我們拍一個發給姨娘吧,她見了肯定會很高興的!”
“沒必要,”楚椒蘭在心裡提醒著自己,“就讓著煢煢吧,拿人錢財,替人分憂。”鏡頭下的楚椒蘭毫無表情,身體扭向一旁,與陳煢煢銀鈴一樣的笑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配角的戲很快就結束,楚椒蘭中途離場,陳煢煢的手機在換衣間的角落裡震得山響,她拿起來看看,是徐來打的。她回身看了一眼在燈光下綠幕前被道具組包圍住的陳煢煢,心裡很不是滋味,所以沒有接電話也沒有打算去通知。她換回自己來時穿的長裙子,在穿衣鏡裡照了又照,對著那個空間裡的自己擠了個鬼臉:“楚椒蘭!沒事的!祝福煢煢!你也要加油!”
粗略地掃了一眼劇本,楚椒蘭揣測陳煢煢拍完今日份兒的戲還有一會兒,雙手插進裙子兩側的小口袋,只夠著四個手指的一半,踱著貓步出去,有晚風吹落斜陽,風兒調皮得挽起她的髮絲,像陳煢煢給她捆髮髻的時候,陳煢煢把脖子夠到她的肩上:“楚椒蘭啊椒蘭啊蘭啊,你已經長髮及腰,什麼時候嫁我啊?”
“走開!死鬼!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傢伙……”
驀然抬頭,已經轉到“塞納河畔”,楚椒蘭黛眉一橫,那是陳煢煢和徐來經常約會的地方,今天這是吹的什麼風?煞是奇怪。聽說他和徐來今天在此有約,不知徐來還在不在。“也罷,”心裡一個聲音響起,“喝一杯咖啡再走。”
兩隻眼睛像雷達一樣轉了360度,並不見徐來的影子,楚椒蘭心裡嘀咕著:“果然男人都靠不住,一點兒耐心都沒有。”視線正方向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正收拾著杯具,楚椒蘭走過去坐下:“妹妹,給我來一杯加糖拿鐵,一杯卡布奇諾——不不,一杯加糖拿鐵就夠了!”
小姑娘笑得很甜,問道:“確定不是兩杯嗎?”
楚椒蘭看了一眼女孩兒,豎起右手食指:“一杯就夠了!加糖拿鐵。”
“我懂了。”小姑娘神秘兮兮地端著杯具走了。楚椒蘭一臉詫異,腦海浮起徐來那衰男的臉,自言自語:“想起這兩個人真是心不在焉!”
小姑娘重新端著一套杯具上桌,說一句“姐姐慢用!”,轉身像兔子一樣晃著身子離開。
“等等!”楚椒蘭拿起杯子旁的翡翠色玉觀音吊墜,“妹兒,這是什麼?”
“呃——”小姑娘像逃跑的兔子被揪回來一樣緊張,眼珠一轉,道:“姐姐你是本店的第一百位顧客,這是送給你的禮物!”
“是嗎?”楚椒蘭沒覺得驚喜也沒覺得嫌棄,這吊墜就是太普通了,毫無出彩的地方。這咖啡店也未必太能哄顧客……她的拇指肚摩挲著,突然好像發現了什麼。
楚椒蘭回到劇場的時候,陳煢煢正在更衣室卸完妝,一頭黑髮失去束縛像瀑布一樣掛在後頸窩上。她一隻手試圖捆起這叢流動的“瀑布”,另一隻手握著湊在耳旁的手機,久久沒有動。
“怎麼了我的寶貝?”楚椒蘭拿起梳子幫她梳理頭髮,“當女主角的感覺怎麼樣?”
“徐來不接我的電話……”陳煢煢緩緩放下手機,回答得牛頭不對馬嘴,語氣裡明顯有些焦躁。
楚椒蘭梳頭髮的動作也跟著滯了一下:“沒事的!回頭你跟他解釋一下,把你當主角的訊息發給他,他趕著來找你還來不及……”
“我應該如約的,我們說好了的!”陳煢煢突然直起身,用力抓住自己的臂膊,“我得去找他!”她連公主的裙子還沒換就跑出去了。
“唉!……”楚椒蘭覺得陳煢煢怕是瘋了,她伸出手想拽住她,告訴她徐來早就走了,但她沒能說出口,她也知道自己根本留不住她——女大當嫁,當媽的能怎麼辦。
盧青崖走進來的時候,看到楚椒蘭在發著呆:“怎麼還不去領盒飯?吃飯都不積極。哎——陳煢煢呢?”
楚椒蘭怔怔地問道:“導演,你們是不是改劇本了?陳煢煢她跑出去了!劇組的衣服都還沒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