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個極其悶熱的夏夜,人煙不算繁榮的古鎮上憑空出現一個白衣公子,他揹著一口大劍,年紀輕輕的模樣,五官如同冰雕般冷峻剛毅,鷹一般的眼神裡透露出來的是超越他年紀的深沉。

月光之下一股黑暗而強大的妖氣在古鎮某個地方的上空盤旋著,男人凝訣朝著那方向瞬間移動了過去。

妖氣正是從他面前這間客棧傳出來的,男人略微思索後,伸手敲響了那家客棧的門。

不消片刻,木板鬆動了,從來裡面走出個揉著眼睛的大男孩,男孩的穿著十分簡陋,衣服上全是補丁,說他像低階階層的店家小二,估計人家店小二也不樂意。

“小二,我要住店。”男人頂著一臉面部癱瘓的表情,語氣沒有半點起伏,三更半夜的,又一身白衣,倒是讓人聯想起奪命索魂的無常鬼。

小二打了個哈欠,揉走眼角滲出來的淚珠,抽走面前的木板,讓來人看清他裡面的情況,“你看到了吧,橫七豎八都躺了一地的‘屍體’,一眼望去跟亂葬崗沒啥兩樣,這位大哥,你帶香了沒有,帶香了趕緊上一柱,趁人齊,你也享受一回祭祖的快感。”

男人直接把店小二一番趣味橫生的話給過濾了,銳利的目光直視店小二,彷彿透過這雙剛睡醒還在迷迷糊糊的眼睛,看到他內心真正的精明。

“我真的沒騙你。”小二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這些人都是不敢在夜裡趕路的,偏偏鎮上就只有這裡一間客棧,房間不夠,大廳來湊,結果……”就是眼前這個橫屍遍野的慘況,店小二心想,我話不用說的那麼明白吧?你有眼自己看的吧?啊?啊?啊?

男人依然還是不為所動,活像一塑冰雕立在客棧外頭,冰冷的視線凝視著店小二。

小二:“……”心說這個人怎麼這麼難纏,油鹽不進,該不會要在這裡賴一整夜吧?靠……內心的不耐煩再也壓抑不住了,店小二手裡拿起木板,一邊說著:“這位小哥,這裡不安全,你還是到別處吧,哪怕是求助人民群眾也比在這裡安全,快走快走,別浪費小爺的時間。”

一塊木板終於隔開了那人的視線,店小二舒了一口氣,這都什麼人,板著個冰塊臉,連話都不會多說一句,說他像死人,死人都得抗議。

這時候,掌櫃臺那邊突然飈出來一隻飛得東倒西歪的小東西,身材圓滾滾的,鼠模鼠樣的,雙眼迷離還打著酒嗝。

“何以解憂,唯有杜……杜康!”這隻飛天鼠還會說話,不開腔還算是個萌物,一開腔才知道是個老怪物。只見它喝得醉醺醺的,連翅膀也飛兩下停兩下的,就好像剛學會飛的雛鳥,還不適應飛這個動作似的,這時候,突如其來的一股硬暴力,幾乎把它那雙老眼都掐得凸了出來。

店小二一掌抓過去把它卡在手心裡,“爺爺,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偷酒喝!”

“偷?我可沒偷,它們都放在那裡,我是拿的。”飛天鼠迷迷糊糊的開口,話裡還帶著幾分酒氣酒腔,“白瑤,你松點手,我胃裡的酒都快被你擠出來了。”

“屋子也是放在路邊的,你怎麼不去拿?”白瑤翻了個眼,鬆開了手,白爺爺得到了自由後,先是甩了甩一身蓬鬆的的鼠毛,舒服得嘆了口氣,然後一點也不怕事大地回嘴道:“我倒是想拿來給你當嫁妝,但是搬不動啊!”

白瑤充耳不聞,這老頭嘴裡說的從來都是不靠譜的,誰信誰倒黴,她從懷裡掏出張符咒,符咒在她唸完口訣之後就莫名燃燒了起來,只見原本在地下躺著的那些人,一個個都打回小紙人的原型。

然而這些全是白瑤做的小把戲,包括把自己裝扮成店小二的樣子,目的是為了阻止再有人進入這家客棧。

白瑤從廚房裡端出一隻燒雞,這隻燒雞是為了樓上那傢伙準備的黎明之前的最後一餐,讓他知道跟老白家作對,天涯海角她白瑤都會把他捉到!

“極品!人間極品!”白爺爺自見到燒雞的那刻起,就跟打了雞血似地飛快振動著兩個小翅膀,眨眼間,烤雞盤裡就多出了一隻長著翅膀的飛天鼠。

正當白爺爺對著肥滋滋的雞腿食指大動,張開一嘴鋸齒的血盆大口時,一句不合時宜的話突然冒了出來。

“烤雞裡我加了料,你要是想就此長眠的話,就咬一口試試。”白瑤俯下身子,低聲地提醒她這位個性返老還童的爺爺,儘管聲音聽起來更像恐嚇。

白爺爺立即停下動作,嘴邊的觸鬚動了動,可憐巴巴地看著白瑤,“還有另外一隻嗎?”

“有。”

白爺爺鼠軀一震,作垂涎狀。

“不過在雞窩裡蹲著,還沒開始拔毛呢。”白瑤這句話簡直是個威力強大的軟暴力,直接給白爺爺造成十萬點傷害,瞬間清空了他的血槽。

白爺爺撫著胸口直挺挺地倒在了烤雞邊,滄桑的嗓音向蒼天嘶啞地喊著:“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養孫不孝,一隻燒雞都不給我……”

“您就在這接著躺屍,我要做事了。”她這爺爺除了是個酒鬼吃貨之外,還是個業餘的戲子,小時候曾有到梨園當伶人的想法,但由於戲太過,表演什麼的都太過浮誇而被戲班子給踹了出來。

白瑤繼續充耳不聞地把白爺爺的‘屍體’捏起來扔在一邊,端走烤雞,然後背過身的同時偷偷地在雞身上燒了一道符咒,心裡暗自偷笑,爺爺,這隻燒雞從現在開始才是不能吃的,作為即將被我這個後浪拍死在沙灘上的前浪,我實在是十分同情你。

今晚這間客棧唯一的客人就是住在二樓天字一號房的黑袍男子,而白瑤此行的目的也是他……

白瑤暗中把伏魔棒藏在托盤地下,然後敲響了天字一號房的房門。

“是誰?”裡面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黃泉水般冰冷而又沙啞,不像是人的聲音,而是一個活了很久很久的怪物。

白瑤一改剛才古靈精怪的形象,開口就是市井痞子的腔調:“這位客官,今天是本店成立十週年的時間,掌櫃的說了,給每個房間都贈送一隻烤雞!”

“不需要。”裡面的人果斷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