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

瞧見紫袍癩子頭手裡那黑黝黝的葫蘆口。

胡三姑娘立馬就想到起了孃親的話:

不聽話的小狐狸會被黑葫蘆抓走…

嚇得雙爪抱在眼前,匍匐在地。

可葫蘆口對準的並不是它,而是許硯。

“收!”紫袍癩子頭嘶聲大喊,面露猙獰。

他這紫金葫蘆乃是此次外出時專程從五瘟門帶出的。

饒是內蘊清炁的道門高人,冷不丁被他這葫蘆吸入也得化作血水!

眼見許硯並未反抗,真個就被葫蘆吸了進去,紫袍癩子頭心中一陣得意,面露喜色。

可他這小得意還沒持續幾秒,便感覺手裡的葫蘆在不住抖動。

“咔擦!”竟直接從中間裂開條縫隙。

接著寸寸皸裂,掉在地上變作粉末。

許硯施施然站起身來,甚至連衣角都未有絲毫破碎。

“這?!”紫袍癩子頭眼睛瞪得比牛鈴都大。

哪怕再怎麼強的道門高人,想要破他這葫蘆,也只能在被收入前或用飛劍,或用符篆打破,哪有這種都被收進葫蘆裡了,還能從裡面將葫蘆撐破的?

“呵…”許硯輕聲一笑。

他想不明白:

紫袍老道這麼弱,到底是怎麼敢在洪荒世界行走的?

“呼——”

一口先天罡炁吹出,微微用大了些力氣,朝紫袍癩子頭吹去。

“!!”這一下子,癩子頭還未反應過來,便恍恍惚惚感覺自己已像氣球一樣飄到了半空。

再低頭去看時,赫然發現自己的身體竟已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這是,一口炁將他的魂兒從身體裡吹了出來?

驚惶之情瀰漫,癩子頭忙不迭就想跑,卻見許硯又是一口炁,吹在他的魂魄上。

罡風拂過,像把把利刃般,將癩子頭魂魄切成寸寸碎片,之後徹底消散在空中。

“…啊!”

依稀還能聽到他痛苦的嘶吼聲,卻也很快被風聲帶走了。

許硯轉頭,看向旁邊已經被嚇得癱作軟肉的黃財主。

嗯…雖有鬱炁,卻沒那紫袍癩子頭重。

想來暗中驅使瘟鬼害人的應當是那癩子頭,

這黃財主應該只是個普通的作惡凡人。

還不等許硯開口詢問,黃財主便癱在地上,像倒豆子般將此事的來龍去脈說了個完整,磕頭求饒:“大老爺饒命!”

許硯搖搖頭。

再回身去看那小白狐。

胡三姑娘早已抬起了腦袋,正饒有興致地蹲在破碎的葫蘆旁邊,不時用小爪子試探著碰一碰:

“小道士,這就是孃親說的葫蘆嗎?”

“嗯,應當是。”

“好像也不是很可怕的樣子…”

瞧著白狐懵懵懂懂的清澈模樣,許硯再看那黃財主時,只覺噁心反胃。

世人皆說妖鬼可怕狠毒,

卻不知有時候人心深處的貪婪和狠戾要比妖鬼可怕的多。

他揪起如死狗般的黃財主,朝旁邊的白狐招招手:“走了,胡三姑娘。”

“做什麼?”

“吃雞。”

“好耶!”

“胡三姑娘。”

“嗯?”

“以後儘量別在常人面前說話。”

“為什麼?”

“他們會害怕。”

“人都會說話的,為什麼狐狸不能說話?”

“或許這就叫成見?”

“成見是什麼?”

“…一座大山?”

.

村民們得知真相後半是唏噓,半是憤怒。

誰曾想得到呢?

被稱為大善人的黃財主原來才是勾結妖鬼作祟的幕後黑手…

不多時,早就嚇癱的黃財主被漢子們掛在村口老槐樹上,用草鞭抽得鮮血淋漓,半死不活,打算留著報官。

至於許硯,則分毫未去管黃財主的下場。

他是道士,只管殺妖除鬼。

人間事,交給人間人去處理就是。

村口寬敞空地前擺著大桌佳餚。

村裡人雖不富裕,都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但對於這位幫村子祛除妖祟的小道長,卻是能出雞的出雞,能出豬的出豬…不多時硬生生擠出一桌菜色齊全的飯菜來。

氣味頗香。

許硯常年在菩提觀修道,雖說有山裡奇形怪狀的鳥獸做食,卻也許久沒再嘗過人間菜餚。

如今吃著這滿桌飯菜,不由想起前世在藍星上的日子,腹裡饞蟲早被勾了出來。

至於胡三姑娘?

不需村民們招呼,這小狐狸早將桌上幾盤雞全部扒拉到自己面前,大快朵頤。

滿面皺紋的老村正守在旁邊作陪,不多時吩咐其餘村民籌夠銀兩,朝許硯遞來:“多謝小道長相助,這是俺們的一點心意。”

許硯揮揮手,只是從中取出兩小塊銀錠,接著將之推回去:

“不用,這頓飯便已夠了。”

村正猶豫了下,瞧見許硯神色並不像是作假,便也沒再堅持,只是不斷端起桌上濁酒,一杯一杯下肚,似是以此表達謝意。

這時,許硯注意到旁邊一紮著羊角辮的七八歲小女孩,眉眼看起來略有些熟悉,和之前在邙山中遇到的趙狀元頗為相似。

這小女孩站在旁邊瞧著胡三姑娘面前的雞肉,嚥了咽口水。

許硯笑著伸手,想夾塊雞腿遞給她。

胡三姑娘立馬就抬起了圓溜溜的大眼睛,不解地盯著許硯。

它倒是很聽話。

許硯說了讓它莫在常人面前開口說話,胡三姑娘便當真自始至終未曾發過一言,只是埋頭不斷與桌上雞肉苦戰。

“喏。”許硯朝小女孩的方向努努嘴。

胡三姑娘順著看去,瞧見了正直愣愣盯著桌上雞肉看的小女孩。

大眼睛裡閃過些許猶豫,最終卻還是挑了塊最大的雞腿,推給許硯。

許硯微微一笑。

一隻很乖的狐狸呢。

接著抓起雞腿遞給小女孩。

小女孩立刻露出抹燦爛的笑容,大眼睛眯成了月牙,卻是並未去吃雞腿,反倒將之寶貝似地藏進了袖子裡。

“為什麼不吃?”

“留著給奶奶…奶奶生病了,村裡大夫說了,讓奶奶多吃點好的…”小丫頭眨巴眨巴眼睛。

旁邊村正的臉色在濁酒烘燒下變得有些微紅,聽到這話後長嘆口氣:

“這丫頭也是可憐。”

“他爹,趙狀元,本是村裡數一數二的漢子,結果前段日子被害…現在家裡就剩一對母女,還有個老媽…老媽也是年紀大了,時間不多了…”

“唉!”村正長嘆口氣。

許硯微微沉吟,又從胡三姑娘面前的盤子裡取出塊雞腿。

丹田內罡氣逆流而上,匯聚於雙手,從雞腿表面輕拂而過。

之後遞給小丫頭:

“拿著吧,這個給奶奶吃…奶奶會喜歡的。”

小丫頭懵懂地點點頭,雖不解其意,卻也甜甜道謝:

“謝謝道長哥哥。”

酒足飯飽後,許硯並未多待,和老村正打問了下週遭最大的城鎮在哪,就帶著胡三姑娘離了趙家村,沿著山間小徑而去。

日頭正正掛在天中央,普照大地。

一人一狐的剪影在青山綠水中越變越小,最終化作兩個小黑點。

“忘…道士?”

“忘機。”

“…雞,道士?”

“是忘機。”

“雞道士?”

“…怎麼了?”

“請多多關照。”

“多多關照,胡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