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臣請陛下北上!
大宋:澶州之戰?優勢在我! 被核桃夾過的門 加書籤 章節報錯
“臣在軍營中,最喜讀書,四書五經、經史子集讀了個遍,但所懂不過‘主辱臣死’四個字,為陛下效死,此乃臣之責也!”
“臣自定州城一路南下,期間天或有七彩霞光或有神鳥而鳴,見者皆驚,直至開封,臣見有云氣青色而圜如車蓋,此為人主之氣,今日見天子,方知真龍之相!”
“臣願已經滿足,再無他求!”
“天人感應”這一套,是中國人的老傳統了,自漢代以來已有一千多年的歷史。
尤其是戰亂時候,更需要“祥瑞”,更需要“天命”來鼓舞人心。
劉銘這番話一講,可是讓趙恆心裡樂開了花。
人主之氣,真龍之相...小子,會說話就多說一點!
寇準面色不善,這小子該不會是個佞臣吧?
他寇某人頂天立地,當初也是拉著太宗袖子,逼天子聽自己講話的狠角色,哪曾為前途諂媚過官家!
王欽若面色也不是很好看。
能穿越七百里帶來信件,其中內容還和他脫不了關係,這叫有能力。
嘴巴又甜,懂得以“祥瑞”來討好聖心,這是體貼領導。
這和自己的政治生態位衝突了啊!
更何況從來只聞“新人勝舊人的”,但從沒聽說過枯木還能煥發第二春的。
王欽若感受到了危機,即使眼前的年輕人現在連官位都沒有。
在這垂拱殿中,除開趙恆以外,唯一能對劉銘報以微笑的就只有劉承規了。
“小夥子,咱家很看好你,有沒有興趣到宮裡來做事?”
接著,劉銘話鋒一轉,說道:“但臣這一路走來,所到之處,遼軍暴虐,生民疾苦,連陛下的華蓋青雲都為之染上一抹血色。”
好傢伙,儒家那套以“天人感應”為由規勸君王的方子,竟叫這武夫學了去!
讓他學到真傢伙了...
寇準不以為意,他一直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想啥說啥,這種拐著彎說話的方法他天然就瞧不上。
但卻得了另一位執政的賞識——參知政事王旦。
這就是說話的藝術啊!
你說了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讓別人聽進去你說了什麼。
什麼時候,我大宋軍中也出了這麼一個知禮的“異類”?
王旦有一種感覺:
劉銘不死,日後大宋軍隊必然會脫胎換骨...
“澶州,開封北大門,天子門戶也!以北是戰爭,是遼人肆虐在我大宋國土,以南是和平,是陛下辛苦守護的秩序和萬家燈火!”
“就眼下局勢而言,我大宋兵甲充足,士氣旺盛,遼賊即便打得再遠,也斷無滅亡我大宋的可能。”
“因此陛下就更需要北上,告訴天下人,大宋還在,大宋還沒放棄抵抗。”
“陛下!澶州城百姓,聞陛下之名則喜,無一不面露希冀之色,因為他們相信:陛下會再一次帶領他們將遼人趕出我們的國土!”
“君父!大宋六百萬戶百姓都在等您做出決策!”
“臣請陛下北上澶州!”
劉銘說話的聲音鏗鏘有力,迴盪在垂拱殿上,傳進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頭顱也不再低著,正視趙恆,內有堅毅之色。
劉銘為民請命,何須低頭!
但趙恆的狀態...頭顱低垂,不與劉銘對視。
是不屑還是不敢?
劉銘胸膛起伏,呼吸急促,雖然那些什麼“霞光”啊、“神鳥”啊、“華蓋”啊都是他編出來哄趙恆開心的,但他請趙恆北伐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真情流露、字字啼血!
既然他陰差陽錯地來到了北宋,那就必須要做點什麼。
帶來王超的“親筆信”,讓趙恆無後顧之憂的北上,打贏二十萬遼軍是痴心妄想,但在接下來的談判中能就能多佔一分心理優勢!
早一天北上,澶州城就能早一天做好防禦準備,跟遼軍死磕時就能多一份底氣,多佔一分戰略優勢!
劉銘都這麼努力了,趙恆卻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未免有些讓忠臣寒心...嗎?
“君父啊...”趙恆的身體微微發顫,他遠比劉銘看起來要激動得多。
趙恆他這個天子看著風光,實際上他過得慘啊!
趙恆本是宋太宗趙光義的第三子,按理來說,這皇位和他半枚銅子的關係都沒有。
他本應該在開封過上調戲良家婦女的閒散王爺生活,當然,一開始他也是這麼做的。
但當他的大哥元佐瘋了,二哥元僖暴斃後,他成了第一順位繼承人,成了中原大地戰亂一百多年以來的第一個太子!
壓力一下就大了。
而且太宗皇帝的猜忌心又重,竟連自己親選的太子都容不得,若不是有寇準的保護,他講不好也要被廢。
這也是寇準目無天子,常常對著他騎臉輸出,趙恆還能耐著性子,不把他發配到海南去摘椰子的重要原因。
(王欽若也是因為維護趙恆有功才成為了真宗的潛邸近臣,盡享榮寵至今)
到了太宗駕崩,真宗即位那天,明德李皇后又想奪取趙恆的皇位,將其傳給已瘋的太宗長子元佐。
這樣她就有機會去一窺皇宋朝最高的權力...
但被“大事不糊塗”的賢相呂端挫敗。
趙恆就在跌跌撞撞中有驚無險地即了位。
但他至道元年(995年)才被冊立為太子,至道三年(997年),就登基為帝。
短短兩年的太子時間(再加上一年開封府尹),不足以為大宋培養一名合格的繼承人。
但趙恆好就好在這一點——他聽勸。
他努力地去做好“聖相”李沆的學生,努力去學著如何治國,努力做好一個大宋天子。
但此時的朝堂上,不是三朝元老,就是兩朝重臣。(王超是太宗的潛邸舊臣,在趙恆小時候,說不定還摸過他的屁股,給他把過尿)
趙恆登基時雖然已是三十歲的人了,但在一群政治大佬們面前,他還只是個弟弟。
對於這些從龍之臣、幾朝元老,趙恆只能“肅然拱揖,不呼姓名,而以官名相稱。”(對呂端)
七年、七年!
他趙恆就這樣做了七年的“傀儡天子”!
當然,只要這樣能大宋富強,他趙恆吃點苦也沒什麼,這是天子的責任。
但外有遼人頻頻南眺,刀鋒都快抵到了大宋天子的咽喉上,內有寇準這樣的“權臣”苦苦相逼,在連安全都保證不了的前提上,強逼他這個天子上前線!
更重要的是他的兒子、他八歲大的繼承人、他心靈的寄託——趙祐死了,死在了去年的夏天!
趙恆真的很猶豫,他知曉自己能力不足,北去澶州就是個吉祥物,沒有太祖一樣能力挽狂瀾的軍事統帥能力,沒有底氣率領十萬大軍擋住三十萬人的進攻。
一旦自己沒了,大宋就沒了...
直到劉銘的到來。
他送來了定州城的訊息,更重要的是他請求自己北上澶州。
是請求!
寇準等一干大臣對他都是“強求”,只有劉銘是“請求”!
還有那聲“君父”啊...
這時的趙恆,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而是大宋所有百姓的“父親”!
之前都是別人強加給他的責任,只有劉銘的這聲“君父”,讓趙恆想起了大宋百姓都是他的子民!
既然如此,北上澶州就再也不需要猶豫。
就像父親保護自己的孩子,不需要能力、不需要理由,只需要殊死一搏!
“朕決意北上澶州,妄議南逃者斬之!”
......................................
趙恆——他本有機會成為漢文帝那樣的賢君,但最後成了一個“無奈”的帝王。
宋真宗趙恆,北宋的風評不怎麼好,他簽了“澶淵之盟”,又去“泰山封禪”,大夥可能都會認為他是一個好大喜功、恬不知恥的皇帝。
但論文治,北宋第一個治世“鹹平之治”出現在他的任上;論武功,有羊山大捷,野戰大勝遼軍,前面用了這麼多篇幅描述,大家也應該知道了澶州之戰,趙恆和大宋面臨的壓力有多大。
簽訂“澶淵之盟”無可厚非。
在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以前,趙恆的表現都可圈可點,不說比得上太祖,和太宗扳扳手腕還是可以的。
前期的他真的很像漢文帝,承接了一個不算好的攤子,但積攢一份豐厚的家底留給繼任者。
但可惜,他去封禪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開啟了一個長達十幾年迷信、耗空國庫的“天書封禪”運動。
“澶淵之盟”作者就不在這裡細講了,這是主線內容,直接從“天書封禪”講起。
泰山封禪,其實是真宗在位中後期迷信活動“天書封禪”的一個小枝節。
這場運動的的開頭是王欽若進獻讒言:“‘澶淵之盟’為城下之盟,今地分南北兩天子。”
真宗以為恥。
“澶淵之盟”衝擊了中國自古以來“天無二日,民無二主”的世界秩序理想,後澶淵之盟時代如何證明自己是唯一的真命天子,便成了盤旋在真宗心頭上的一道難題。
《禮記正義》卷四,崔靈恩言曰:“夷狄唯知畏天,故舉天子威之也。”
這種“夷狄唯知畏天”的說法,在大宋傳播得還挺廣泛的,景德末年至大中祥符初年的“天書”鬧劇,最初動力就來源於此。
大宋得和北邊的大遼爭正統!
當然,滅了北邊的大遼就不用爭了,那作者前面這麼多字就白寫了。
所以趙恆想到了“泰山封禪”
實際上此時大宋內部也不太妙。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五十六·景德元年》:“丙申,是夜,京師地震...葵卯,是夜,京師地震...乙巳,是夜,京師地復震!”
短短兩個多月,開封地震了三次、三次!
這種頻率的地震,哪怕是弄懂了地震產生原因的現代人知道了,都得說上一句“逆天”。
更何況是封建迷信色彩極為濃厚的北宋初年,而且地震完了後遼人就打過來了。
好不容易簽訂“澶淵之盟”,還沒消停多久,宮中又突發大火,真宗甚至為此降下罪己詔。
《宋史·王旦傳》:“宮禁火災,旦馳入。帝曰:“兩朝所積,朕不妄費。一朝殆盡,誠可惜也。”
“旦獨請曰:“始火時,陛下已罪己詔天下,臣等皆上章待罪,今反歸咎於人,何以示信?且火雖有跡,寧知非天譴耶?”當坐者皆免。”
國中南北大臣之間的派系失衡也越來越嚴重。
趙恆本來無權當上皇帝,是呂端庇佑他登上皇位的,“澶淵之盟”又是寇準強逼天子上前線。
沒人把他這個官家看在眼裡啊!
種種糟心事堆在一起,再經過王欽若一推,“泰山封禪”也就順理成章了。
實際上,如果玉清昭應宮不修,“天書運動”在“泰山封禪”之後就此打住的話,趙恆還是一個好皇帝。
為什麼?
“封禪”這件事,它是一個政治事件,是證明“天命所歸”以及至高無上、獨一無二的皇權合法性、權威性的途經。
單看“泰山封禪”後,一批南方出身的大臣因為“封禪”升官,朝堂派系得到平衡。
國家也應這場效果類似於“大閱兵”的活動而民心安定。
隔壁的遼國鄰居,遼聖宗為了和真宗爭這個“正統”之名,打高麗去了。
高麗是東北亞地區受儒家文化浸潤最深的“禮儀之邦”,向來仰慕中華文化,恭行中原正朔,如果遼國在東北獲得高麗道統上的認同,則可以超越趙宋王朝的文化勝利。
但遼國連年征戰,年年鎩羽而歸,鬧得灰頭土臉,十餘萬大好男兒血沃高麗。
這也沒能讓高麗君臣最終屈服,只確立了口頭上的宗藩關係,還讓在高麗君臣連年征戰中鞏固了統治。
事情如果在“泰山封禪”後就此打住的話,確實挺不錯的。
但趙恆他是一個“無奈”的帝王。
他無子!
現在大夥可能對這件事的感觸不怎麼深,但趙恆他家是真有皇位要繼承的。
而且仁宗趙禎不是他第三個孩子,而是第六個。
在鹹平六年,趙恆次子早夭後,接下來三到四年的時間裡,趙恆又有兩個兒子早夭,他的皇后郭皇后再也承受不住喪子的悲傷在景德四年(1008年),香消玉殞。
景德四年末的趙恆已經四十歲了,但連個皇位繼承人都沒有,他的國家又多災多難,北宋真宗期和仁宗期也是中國歷史上朝代天災極其多的時代,僅次於明末。
這一切對趙恆皇位的合法性造成了巨大的衝擊,從這點來看,與後世所認為的“無恥、丟臉”不同,這時候進行“泰山封禪”這樣的大型活動,的確能安定人心。
那麼事情是如何走向失控的呢?
大中祥符元年十月,趙恆泰山封禪。
差不多大中祥符二年六月份左右,仁宗生母宸妃懷孕。
大中祥符三年四月,趙禎出生。
觀看這個時間線大家有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剛好在真宗泰山封禪完之後,皇子就有了,不僅有了,他還活得很好!
別說宋代了,TM的在現代都得說一句“上天顯靈”了。
據說傳言,北宋皇宮的地基下埋著有水銀,喝水的管子又是用鉛做的,趙禎能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
趙恆早夭了五個兒子,但他泰山封禪後,有了兒子,兒子還很健康,他的國家也安定下來。
這TM天命所歸啊!
從上帝視角來看,這個故事都有些離奇的,置身其中的趙恆就更難清醒過來。
真宗時期建造的最大型的宮殿群“玉清昭應宮”,丁謂給宰輔王旦的理由就是:“為皇子祈福。”
有沒有一種合理的猜測:“趙恒大興土木,一是為了滿足他潛意識裡對宗教的追求(修得都是道觀),二是為了宣揚自己的皇位合法性,三是為了給大機率是自己最後一個兒子的趙禎祈福?”
而且大中祥符五年十月二十四,真宗夢到趙宋祖先趙玄朗。
真宗為趙玄朗上尊號為“聖祖上靈高道九天司命保生天尊大帝”。
保生!
二月,真宗又命人於京師擇地,建宮奉祀聖祖,定名為景靈宮。
聖祖既是“保生天尊”,便有為後世兒孫續命的責任。
真宗命人於宮內修築“萬歲殿”,為自己祈福。後
來又將玉清昭應宮中兒子的讀書處命名為“長生崇壽殿”,希望聖祖保佑兒子茁壯成長。
當這種“諂媚於聖上”的風在朝堂上吹起來後,養出了一大批既得利益集團,真宗或許在晚年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但他那時的身體也不好了,無力阻止。
召回寇準或許是他最後一次嘗試,但寇準做得又太過火了...
真宗死後,太后劉娥掌權,將真宗的那些“天書”與真宗一齊埋葬,結束了這場持續十幾年的鬧劇。
不能說是真宗“泰山封禪”拉低了“封禪”的逼格,使後世皇帝不再封禪。
【而是儒家士大夫們經歷了這場持續十多年的鬧劇之後,便試圖從根本上消解被前代視為盛世大典的封禪的政治和文化意義,是政治和文化意義!
他們對封禪的批判祛除了其神聖性,使得後人不再相信它具有新興王朝“奉天承運”的象徵意義。
正是以真宗大中祥符為標誌,封禪走到了窮途末路。】
這段話不是我說的,而是鄧小南教授在其著作《祖宗之法》裡說的。
所以大家應該知道為什麼我要說趙恆是一個“無奈”的帝王了吧?
縱觀其一生,在即位、澶州之戰、“天書封禪”,這三件大事上,幫他做出選擇的是呂端、寇準、王欽若...
但趙恆自已並不是單單的隨波逐流,但自身能力的平庸是一方面,有庸人在關鍵時候坑了他一把是另一個方面。
說得就是你王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