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在漫天風雪中,佇立著一個人正朝著他們揮手,口中說著什麼,但風雪太大,聽不清。

遠遠的看去,他的穿著像是大宋禁軍,若是從內地來的人,那他應該出現在南城的城牆上。

所以這人...是從北方來的!

前天才傳來瀛洲城大勝的訊息,這次送來的又是什麼?

“又來軍報了!”

眾人可喜可愕,但也沒忘了規矩。

“去叫都頭來!”

同時放一個籮筐到城牆下。

遼國境內可有不少漢人,光論外貌,看不出什麼差別,大宋禁軍的衣服想辦法也弄得到幾套,這時候想辨別身份就只能看相應的憑證了。

那澶州城下的自是劉銘,跑了三天,終於跑到澶州城下了。

規矩他也懂,將憑證放於籮筐之上。

懂得辨別真偽的都頭很快就趕了過來,仔細端詳:“是定州城的,他是定州城來的斥候!”

“竟然是定州來的斥候!”

“快、快將猛士拉上來!”

定州城到澶州城,約有七百里的距離。(宋一里約等於530米)

這人能跨越七百里,突破遼人的層層封鎖,趕到澶州城下,如何不能稱上一句“猛士”?

籮筐升得很快,十幾米的高度一會兒就能拉上去;籮筐又升得很慢,本該發生在半個月之前的事情直到現在才實現。

劉銘坐在籮筐之上,思緒萬千,“終於跑到澶州城了...”

左手一張一握,他感受到一股力量,一股足以改變大宋王朝的力量正聚集在他的身上!

“澶州,我來了!”

很快,劉銘就被拉了上去,周圍的軍士們很快也都圍了過來。

看著劉銘的表情跟後世人在動物園裡面看國寶的表情差不多。

但現在能把王超那十萬大軍的訊息傳遞過來的,就是“大宋國寶”。

“好兒郎,王都部署他什麼時候南下勤王?”都頭興奮地問道。

快被遼人打到家門口了,還不能出城,都頭他憋屈啊!

現在劉銘帶來了訊息,他恨不得立馬和王都部署合軍,然後打爆遼人的狗頭!

南下,什麼南下?王超他壓根沒出兵的打算!

但劉銘多少要給自己的頂頭上司留點臉面,用“軍事機密,不得外洩”搪塞了過去。

不過劉銘還是透露出一個訊息:“王都部署心向大宋。”

“這就好,這就好...”先前城牆上沉重的氣氛一掃而空,大夥的臉上久違地露出幾分輕鬆的笑意。

這時他們才想到還沒問劉銘名字呢,真是失禮:

“敢問好兒郎何名?”

“某劉銘”在寒冬中吃了五天的雪花,久違地看到同陣營的活人,劉銘的話語中也帶上幾分親切。

“劉兄你這次可是立大功了,官家定會好好獎賞你,再不濟都會給你弄個將虞侯噹噹,說不定還能進諸班直呢!”焦磊笑著說道,表情很是羨慕。

殿前司禁軍乃大宋禁軍精銳,而殿前司諸班直(殿前諸班、御龍諸直)乃天子親軍,是精銳中的精銳,待遇好、地位高。

劉銘這可以算是一步登天了,但眾人也沒啥嫉妒的,從定州到澶州...沒點本事還真做不了。

“劉兄,你的戰馬呢?讓咱們看看何等神駒才能帶你成就此等偉業!”施鵬笑著問道。

劉銘略帶茫然:“馬?什麼馬?”

施鵬這才想起來城牆下的劉銘好像是孤單一人...

“也就是你光用腳就從定州城跑到澶州,還只用了五天!?”施鵬失聲問道。

“不然呢?”劉銘淡淡地回答道。

面上不顯,心裡卻是樂開了花。

他步行五日,吃了一嘴的雪花,想看的就是軍士們驚訝的表情。

“再多一點,再多一點!”

“怪物啊...”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之前看劉銘面容枯黃、眼眶凹陷,還覺得他騎馬五天受苦了。

現在想到劉銘五天用腳跑了七百里,還能有說有笑的,只覺得他的狀態太好!

在眾將士驚訝之時,何承矩和郝太沖也趕了過來。

本來是要喚劉銘到知州府去的,但何承矩已經等不及想聽到定州城的訊息了,親自騎馬趕來。

看到被眾人擁簇著的劉銘,心中瞭然他就是定州城來的信使。

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三步並做兩步衝了過去,握住劉銘的雙手:

“你終於來了!”

何承矩身著緋袍,引進使,英州團練使,知澶州,正兒八經的從五品大員。

這種級別的高官對劉銘這個才見過一面的無名小卒竟親切地握起了他的手。

讓劉銘有些受寵若驚了。

“定州軍如何?”另一位緋袍大員郝太沖著急地問道。

“軍中機密,不可外洩,但王都部署不會行五代故事!”劉銘還是用一樣的理由搪塞過去。

“那就好,那就好...”何承矩和郝太沖都鬆了一口氣。

兩人都還沒意識到一個不讀書的小卒是如何知道“五代故事”的。

但這不重要。

何承矩拍了拍劉銘的肩膀以示親近:“勇士何名?本官呈狀一封,請官家褒獎於你。”

“何知州實誠啊!”劉銘在心裡感嘆道,但他還是拒絕了何承矩的好意:

“小人劉銘,知州呈狀就不必要寫了。”

“國家有急,小人位次雖賤,也當唯命是從,義不憚勞,此乃小人之責也,何須以功勞賂之!”

何承矩正視了劉銘,能說出這種話,這小卒的氣量...朝堂上許多官員都不如他。

又立下大功,若是不死...三衙必有其一席之地。

“劉銘,真好兒郎也!”何承矩不禁感嘆道。

劉銘剛想讓何承矩給他放行,但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到系統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安全到達澶州,獎勵:【技能:馬術精通】”

瞌睡來了遞枕頭!

劉銘很快就換了新的話術:“軍務緊急,還請知州為我備馬,將此信送於官家看!”

功勞?自然是自己去旁敲側擊才能收穫最大啊,何須借他人之手!

何承矩心情愉悅,點點頭說道:“這是自然,將澶州城內最好的戰馬牽與好兒郎!”

“是!”

等劉銘走後,何承矩也像軍士們一樣想看看是何等神駒才能承載劉銘這一路上的風霜,問道:“劉郎君的神駒何在?”

“什麼,他是用腳跑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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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有急,唯命是從,義不憚勞,臣之職也,奈何以官爵賂之!”這是北宋中期名臣富弼的原話。

北宋計程車大夫政治向來被人所詬病,不可否認,科舉考試能過濾學渣,不能過濾人渣。

但相比於五代時“不解決問題,而去解決人”的做法,還有更前面的“門閥政治”,宋代的“士大夫政治”還是更加貼近百姓的。

至少平民百姓可以透過讀書成為士大夫,但你要是孃胎沒投好,就永遠成不了門閥。

而且北宋宰執群體中有相當部分的宰執出身貧寒,都不能說是寒門,至少寒門得有個門。

比如,“連中三元”的王曾,父母早亡,被叔父收養,冬日因無錢買棉衣,只能和弟弟背靠背用體溫取暖。

還有大家熟知的范仲淹、范文正公,“斷齏畫粥”的故事大家多多少少還是都聽過一些的。

歐陽修家庭條件稍微好上一些,但父親早亡,家中重擔壓在母親身上,只能用荻稈(蘆杆當筆)在沙地上教歐陽修讀書寫字。

還有張齊賢、石載熙等等,家中條件都不算太好。

不可否認,北宋士大夫群體中確實有一批“精緻利己主義者”,比如後下一章要介紹的“王欽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