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祭壇

門緩緩開啟。

並無咔噠的機關聲，也沒有厚重石門應有的震響，反而像是某種活物在吐氣般地張開。

一陣溼冷的空氣撲面而來，帶著鹽黴與陳腐，像是封存萬年的屍腔初次張口吐息。

“……這氣味。”英格里斯皺眉，“像屍水。”

“不是屍體。”拉斯低聲，“是未被命名的生物排出的氣息。”

蘇默沒說話，目光落在門後的空間。

那是一個倒置的空間。

天花板垂落出無數脈管與觸鬚，牆壁上生長著類植物的胞體，每一顆都在微微跳動。

地面則是光滑的黑色脊骨，彼此嵌合成一條筆直的骨道，通向遠方漆黑的深淵腹心。

“這是……祭壇的內部通道？”萊婭低聲。

“就像被一隻巨獸吞進去。”米莉亞輕輕摩挲牆壁，“這不是建築。是一種活的構造。”

“別碰。”拉斯拉開她的手，“這東西可能會記錄觸碰者的氣息。”

他們沿骨道前行。

光源來自四周漂浮的白色螢火，但不是火，也不是光。

而是某種寄生浮游，它們貼在天頂與牆面，張開像紗一樣的翅，以微微震動發出生物發光。

蘇默的腳步踩過，浮游便短暫黯淡幾秒，彷彿在迴避他的存在。

“它們怕你。”萊婭看著那一片黯淡，“怕你的聖力。”

“怕至聖斬。”蘇默道。

“或者，怕你手中的意志。”

他們繼續前行。

通道忽然下沉，一步步臺階宛若肋骨。

每走一段，牆上就會浮現出一段模糊的殘影，像記錄著無聲的歷史。

最初是黑舌信徒跪拜，一名無面者自高臺降臨，周身裹著粘液，向他們賜下印記。

再往下，是黑舌者挖掘、獻祭、撕裂、自吞——他們將自己一部分獻給深淵，又用深淵賜予的新肉體繼續活著。

“他們把活體自己改造成……祭物。”米莉亞輕聲。

“我們不是在參觀。”蘇默停下，“有人來了。”

前方走廊盡頭傳來低沉的迴響，像是什麼龐然的東西在拖曳。

三秒後，一道巨影緩緩踏入視野。

那不是一個人。

是由無數人融合而成的“使徒”。

十餘具黑舌信徒被綁縛在一起，頭部合併成一個圓環，面孔彼此巢狀，每一張嘴巴都在咕噥低語。

“……原初回響……吞噬輪迴……血肉祭獻……”

它的手臂是一條深淵蠕蟲，尾端還拽著幾具扭曲屍體。

“這群該死的瘋子，竟然將自己獻給了深淵！”

“那我們呢？”英格里斯拔劍。

“殺它。”蘇默提劍，“破壞祭壇結構。”

使徒忽然張口，所有嘴巴同時大喊：

“你們將成為新的祭品！”

它猛然衝來，黑色蠕蟲臂高高揚起，重重砸向地面！

骨道劇烈震盪，蘇默等人被迫分散。

英格里斯率先衝上，從側面斬斷使徒的觸鬚，但下一刻，那斷裂的部位竟快速生出新的口器，張開尖牙咬向他。

“靠再生的寄生結構！”

“限制它，別讓它靠牆！”

拉斯一錘砸落，聖光貫入地面，引爆一片蟲囊。

蘇默趁機突進，至聖斬在手中猛然盛放。

“退開！”他低喝。

眾人瞬間拉開距離，蘇默一躍而起，斬光如天火傾瀉，轟然斬下！

那團由人肉與蟲殼構成的“代言人”發出一連串無意義的悲鳴，在光中融化，焦黑的碎塊濺滿骨道。

光芒熄滅。

代言者的殘渣依舊在抽搐。

“沒徹底死。”米莉亞咬牙。

“我來補。”拉斯衝上，戰錘灌注全力，砸下！

轟——！

骨道塌陷一角，碎裂。

代言者徹底沉寂。

眾人喘息未定，地面忽然一震。

前方骨道盡頭的牆體開始開裂，一道光縫撕裂黑暗，展開了一座更龐大的穹頂空間。

他們踏入。

眼前，是一座無形祭壇。

不在地面，而在空中。

祭壇由無數漂浮碎片組成，緩緩旋轉，中間是一口黑色的井。

井中，有一顆巨大無比的眼球，正緩緩睜開。

蘇默只看了一眼，便感覺頭皮發麻、喉嚨發澀。

那不是一隻生物的眼。

是深淵本身的感知器官。

“它在看我們……”萊婭輕聲。

“它在判斷要不要……開始吞噬。”米莉亞補了一句。

“還能走嗎？”英格里斯問。

蘇默沉默半秒。

“不能。”

他抬起至聖斬，白芒再次匯聚。

“準備戰鬥。”

一聲不可名狀的低語自那井中升起，整個空間隨即震顫，牆壁開始融化，無數從深淵中誕生的扭曲軀體爬出。

有的像嬰兒，有的像老人，有的沒有臉，有的全是眼睛。

“歡迎來到原初祭壇。”

拉斯緊握戰錘。

“我們，要在這裡，把它的心臟挖出來。”蘇默冷靜道。

身後眾人無聲回應，站定陣型。

下一秒，黑井爆發出潮水般的異形浪潮。

蘇默一劍斬出——

白光如晝。

深淵崩動。

——黑井中的浪潮沖天而起。

那不是單一的怪物，而是一整片由深淵孳生的異形集合體。

無數形態不明的殘肢、器官與意識殘片構成了它們的身體，扭動、爬行、飛撲，速度驚人，彷彿一整片黑海猛然撲來，要將祭壇吞沒。

蘇默劍鋒未收，白芒橫掃，將最前方數十隻異形燒灼成灰。

“不要讓它們靠近井口！”他喝道。

“明白！”拉斯身形一閃，舉錘迎向左側突進的一頭巨爪獸影。

戰錘如晨星墜落，一擊轟碎異形骨骼。光芒順著裂隙滲入，瞬間引燃內部，爆裂開一團熾白的火。

“拉開距離！”英格里斯揮劍躍起，在空中連續三次斬擊，劍氣如風輪劃開四肢扭曲的飛行異魔，破空而下。

“靠近我！”米莉亞退至中心，丟擲四枚金屬圓盤，落地化為旋轉的法陣環。

四道光牆升起，將五人圍成環形防禦陣。

“維持不了太久！”她低聲提醒。

“夠用了。”蘇默低吼，斬光再次匯聚。

異形撲至，一頭身軀由眼球堆疊的生物張口噴出黑色孢子，觸碰光牆便發出尖銳嘯聲。

下一刻，一道帶著觸鬚的異形自井口爬出，雙腿拖曳著節節暴露的脊骨，顱骨扁平，口中發出模仿人語的呢喃。

“你們……不該……觸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