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深淵

腳下的通道向下延伸，越來越陡。

頭頂的光源早已黯淡，四周唯一的亮光來自壁面緩緩滲出的熒藍光脈，如潮水般沿著牆體流動。

牆壁變得透明，外部是無盡的黑色海洋。

偶爾能看到某種巨大輪廓遊動，其尾鰭拍擊透明壁面，蕩起層層波紋。

“那是什麼東西……”萊婭幾乎發不出聲音。

“別看。”拉斯一把按住她腦袋，“深淵的注視會汙染你的心靈。

萊婭踩了一下地面，濺起一層細碎的氣泡。

“我們已經不在陸地上了。”她喃喃。

蘇默伸手扶住牆體，冰冷，微黏，像某種生物的內腔。他目光轉向四周。

牆壁漸漸透明瞭。

那是一種無法自然形成的質地，像是水母的觸鬚延展至整片空間。外面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漆黑海洋，緩慢湧動，悄無聲息。

某個龐然巨物遊過。

尾鰭拍擊在透明壁面上，一圈圈波紋擴散開來，彷彿整個空間都在跟著共振。

“那是什麼東西……”萊婭聲音顫抖。

“別看。”拉斯猛地按住她的腦袋，把她的視線從那道模糊的巨影上移開。

“深淵的注視會汙染你的心靈。”

米莉亞臉色蒼白，盯著自己掌心：“我……我剛才看到父親在向我招手……”

“那不是你父親。”英格里斯低聲道，“是深淵利用你記憶構建的幻象，別回應它。”

蘇默沒說話，盯著遠方那片扭曲的海。他確實聽到有人在呼喚自己，聲音溫柔而熟悉，像母親的呢喃。

可他知道，他從未有過母親的記憶。

“別分神。”他轉頭看向身後，“萊婭，佈陣。我們可能要在這裡迎接些‘客人’。”

“這裡？”

“那些幻覺不是預兆，是誘餌。”

話音未落，地面開始蠕動。

黏液從透明牆體上垂落下來，在空氣中迅速變硬，化為一道道扭曲的黑舌紋章。它們像活物一樣蠕動，連線到地面，構成某種召喚陣。

深淵氣息瘋狂噴湧。

蠕動的響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幾名身披黑袍的黑舌信徒緩緩從牆體中爬出，身形扭曲，如同泥胎般被粘液從地底擠出。他們的面板早已被黑舌紋路完全覆蓋，眼眶塌陷，嘴角裂開，流出不知名的暗紫色體液。

“他們已經不是人了……”米莉亞低聲喃喃。

“他們也不再是信徒。”拉斯聲音低沉，“是傀儡……被深淵徹底蠶食的殼。”

那些黑袍者站起，毫無理智地轉向蘇默等人，動作僵硬，卻帶著某種詭異的同

“它們來了。”蘇默目光一凝，至聖斬在他手中亮起純白光芒。

第一個黑舌傀儡動了，速度遠比預期中快，它如同脫節的木偶般躥起，張口發出一串無法理解的低語：

“歸於祂……歸於祂……歸於……全部歸於祂的食道……”

蘇默迎上，光刃劃過。

但他眉頭一皺。

那東西被斬成兩段，卻沒有任何血液濺出。斷裂的軀體蠕動著重新貼合，像是黏液凝成的生物體。

“普通攻擊無效？”英格里斯擋下第二名傀儡的爪擊，卻被反震力震得手臂一麻。

“它們的血肉，已經和深淵的質構融為一體了！”萊婭大喊，“不能靠物理方式消滅！”

“靠神聖力量。”拉斯舉起戰錘，一道金輝砸下，將一隻傀儡轟成飛灰。

可更多的傀儡從四周湧出，牆壁、地板、天頂——它們像被深淵源液吐出一般，不斷再生。

“快走！”蘇默一劍盪開數名傀儡，“邊打邊撤，前方有通路！”

米莉亞迅速在腳下鋪開防護陣法，為眾人隔斷一批追兵。

他們衝進一段螺旋通道，腳步剛穩，一名身高近三米的黑舌傀儡猛地從頭頂垂下。

它四肢彎曲得像蜘蛛，脊骨暴露在體外，舌頭長達數尺，滴著漆黑毒液。

“你們……是贅瘤……要被消化……”

蘇默迎上前，一劍斬下，白光猛然爆開！

至聖斬的光輝撕裂傀儡的體殼，它的表皮像熔蠟般融化，內部露出一團正在蠕動的黑色“心臟”。

那並不是人的器官，而是一團寄生物。

它彷彿感知到了聖力的壓迫，在淒厲的尖嘯中被斬光吞沒，徹底湮滅。

“至聖斬……能殺死它們！”拉斯大吼。

“那就靠你們配合，把其他的拉開！”蘇默踏前一步，手中長刃白芒再盛，“我來斬它的‘心’！”

英格里斯和拉斯左右突進，吸引其他傀儡注意，萊婭和米莉亞在後方展開驅散陣列。

蘇默瞬間出手，至聖斬的光輝從他掌中爆發，斜斬而出。

那信徒卻不退不避，被斬成兩半的瞬間，笑容仍掛在嘴角。他的身體在地面融化，轉瞬消失。

“後面！”米莉亞驚叫。

牆體鼓起，一隻巨大的眼睛從其中睜開，接著是第二隻，第三隻……每一個鼓脹處都成為眼球的孵化點，向內窺視。

“封它！”拉斯高喊，“別讓它繼續吸收我們的心靈！”

萊婭飛快佈陣，七道符文炸裂而出，切斷牆體與隊伍的接觸。波紋震盪減緩，但環境依舊扭曲。

“走！”蘇默揮刀，“繼續向下，不能停！”

走廊像是活著，每一步都在變化。

他們下沉了一段距離後，路忽然斷開，一整片平臺懸浮在漆黑海水中間，連線處只有一條不斷滑動的脊柱橋。

橋身由某種蠕蟲脊骨拼接，踩上去時會微微跳動。

“這是陷阱。”英格里斯低聲說。

“但我們別無選擇。”蘇默走在最前，“越往下，越接近那位主宰的核心。”

他們前行途中，忽然聽到低吟。

“啊……啊啊……還活著……有人……”

聲音來自平臺邊緣，一具殘破不堪的重甲屍體緩緩爬起，那是舊時代的抵抗軍。

他半張臉被黑色苔蘚覆蓋，一隻手拖著破損的機械槍。

“不要接近！”他嘶吼，“我是誘餌！別被我感染！”

“他還有意識！”萊婭驚呼。

“那是陷阱。”蘇默面色冷峻，“可也能說明一件事——我們越來越接近核心了。”

平臺盡頭，出現一道門。

門並不是金屬，而是由成千上萬條小型深淵生物聚成，它們彼此纏繞，彷彿渴望吞噬一切靠近的東西。

“開門的方式是——”拉斯頓了頓，“獻出一段記憶。”

牆面上浮現一行文字，用的卻是每個人最熟悉的語言。

“你們準備好了嗎？”蘇默環視眾人。

萊婭點頭：“我們從進入這地方開始……就沒打算退。”

英格里斯扛起劍：“我會守住你們的背後。”

米莉亞深吸一口氣：“只要不讓我再看到那個……那個假父親……什麼都可以。”

蘇默走上前，把掌心貼在門上。

一瞬間，他眼前掠過童年某個冬天，那晚他餓到昏迷，是一個路過的陌生人丟下了乾糧和火柴。

那段記憶很暖。

然後它消失了。

這時，前方浮現一個“門”。

一座黑色石質拱門，表面刻滿漩渦與咒文。門後的空間扭曲，彷彿存在另一種維度。

“這是原初祭壇的入口。”蘇默吐出一口氣，“後面，可能就是它們的核心區域。”

拉斯握緊戰錘，光芒匯聚：“準備好了嗎？”

蘇默望了一眼眾人，點頭。

“我們進去，把真相拉出來。”

他們推開那道門。

一股扭曲的低鳴，如鯨落深海般自遠方傳來。

真正的深淵，還在更深處等待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