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意從陳兵腳底直衝天靈蓋。

他猛地衝到城牆邊,朝遠處望去。

只見遠方的地平線上塵土飛揚,無數的旗幟,在夜色之下若隱若現。

一股龐大的,帶著肅殺之氣的軍陣,正在朝著甕城,迅速壓來。

為首的一面大旗上,那個大大的“李”字,是那麼的刺眼。

見此一幕,陳兵的心瞬間沉入谷底。

“將軍!我們現在怎麼辦?”副將們也慌了神。

他們很多人都散出去搶東西了,根本來不及集結。

現在,敵人的大軍,已經兵臨城下了!

“還能怎麼辦!”陳兵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狠厲。

“傳我將令!所有人都給老子滾回城牆上來!準備迎戰!”

“他李甾想拿我的人頭去邀功,也得看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

“就算死,老子也要從他身上,啃下一塊肉來!”

甕城外,李甾的軍隊一到城下就立刻發起了潮水般的進攻。

“殺!”

無數的雲梯也被架上了甕城那並不算高大的城牆上。

無數的青州士兵嗷嗷叫著,像瘋了一樣朝著城頭湧來。

李甾這一次,是下了血本了。

他把他手下最精銳的幾萬人全都拉了出來,而且,他還開出了驚人的賞格。

第一個登上城頭的,賞百金,官升三級!

在重賞的刺激下,青州軍計程車氣空前高漲。

反觀甕城這邊,則是一片混亂。

陳兵計程車兵剛剛經歷了一場戰鬥,又在城裡燒殺搶掠,肆意放縱了一番,不說體力透支,鬥志也消磨得差不多了。

很多人,甚至連盔甲都沒穿好,就被匆匆地趕上了城牆。

他們看著城下那如同螞蟻一般密密麻麻的敵人,心裡都充滿了恐懼。

“頂住!都給老子頂住!”

陳兵揮舞著大刀,親自在城頭督戰。

他一刀將一個剛剛爬上來的青州兵劈成兩半,鮮血濺了他一臉。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對著手下計程車兵們大吼道。

“我們沒有退路了!不想死的,就給老子殺!”

在他的激勵下,朔州軍計程車兵們,也爆發出了驚人的戰鬥力。

他們畢竟是常年跟遊牧部落廝殺的邊軍,單兵的戰鬥素養,遠不是青州那些和平兵能比的。

一時間,城牆上,殺聲震天,血肉橫飛。

滾石,擂木,不要錢似的往下倒。

無數的青州兵慘叫著從雲梯上摔下,被同伴踩成肉泥。

而朔州軍,也在不斷地傷亡。

城牆上的空間,就那麼大。

不斷有士兵被利箭射中,被長矛刺穿,慘叫著倒下。

鮮血順著城牆的縫隙往下流淌,很快便匯成了一條條暗紅色的小溪。

整個甕城,變成了一座巨大而殘酷的絞肉機。

李甾在後方的帥旗下,看著城頭那慘烈的戰況,心都在滴血。

這可都是他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家底啊!

“大人,我們……我們是不是攻得太急了?”一名副將小心翼翼地建議道,“陳兵的兵太悍勇了,我們這樣強攻,損失太大了。”

“急?”李甾回頭,瞪了他一眼,眼中佈滿了血絲。

“現在不急,等他緩過勁來,我們就更打不下來了!”

“你懂個屁!”李甾指著城頭,大吼道,“陳兵的兵是精銳,但他們也是人!他們剛打完一仗,現在又是疲兵!我們就是要趁他病,要他命!”

“傳我將令!讓預備隊也給老子壓上去!告訴他們,今晚之前,拿不下甕城,所有將領,全部就地免職!”

“是!”

副將不敢再多言,連忙去傳令。

李甾的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這場賭局,他必須贏!

夜色,漸漸深了。

城牆上的戰鬥,卻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

雙方都已經殺紅了眼。

陳兵的大刀已經砍得捲了刃。

他身上也多了好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但他就像一頭不知疲倦的野獸,依舊在城牆上瘋狂地砍殺著。

他的身邊,原本跟著他的親兵,已經換了一茬又一茬。

“將軍!頂不住了!東門的城牆快被攻破了!”

“將軍!我們的箭也快用完了!”

“將軍……”

一個又一個的訊息不斷地傳來,像一柄柄重錘,狠狠地敲在陳兵的心上。

他看著身邊所剩無幾,個個帶傷計程車兵,再看看城下那依舊源源不斷,彷彿殺不完的敵人。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湧上了他的心頭。

“李甾什麼時候他孃的這麼勇了,他們青州兵什麼時候這麼勇了。”

他知道,自己敗了。

敗得一塌糊塗。

哪怕這個時候,他也沒想通李甾為什麼會這麼快就過來。

就在這時,一個讓他徹底絕望的訊息,傳到了他的耳朵裡。

一名斥候拼死從外面衝了回來,他身上插著好幾支箭,口中不斷地湧出鮮血。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對陳兵道。

“將……將軍……朔……朔州……丟了……”

“衛……衛通……衛通他……他拿下了朔州……”

說完,他頭一歪,便沒了氣息。

“轟!”

這個訊息就像一道驚雷,狠狠地劈在了陳兵的頭頂。

朔州……丟了?

他的老巢,沒了?

他恍然大悟一般後知後覺驚醒,自己把主力帶出來後,朔州沒人守啊。

朔州沒人守啊。

陳兵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擊中了心臟,踉蹌著後退了兩步,手中的大刀,也“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朔州沒人守啊,我怎麼這麼蠢。

“哈哈哈……哈哈哈哈……”

陳兵突然仰天大笑了起來。

笑聲中,充滿了無盡的悲涼和自嘲。

“我輸了,輸的一敗塗地,輸的一無所有。”

陳兵看向城下源源不斷衝殺而來的青州兵士,心中不免泛起陣陣絕望之感。

此戰,他一沒有想到李甾會這麼快支援過來,二沒有考慮到主力走了,朔州怎麼辦。

“輸得,不冤……”

他的笑聲,在慘烈的戰場上,顯得是那麼的刺耳。

城牆上,所有還在抵抗的朔州兵,看到他這個樣子,也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將軍都瘋了。

這仗,還怎麼打?

大勢,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