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淨在一旁聽著,暗自搖頭。
東林黨的迴歸,不會讓大明吏治變得清明,反而會更加混亂。
他摸了摸胸口,想著奏本的內容。
應該足夠刺激崇禎了吧?
太陽從東到南,眼見往西,趙淨始終沒有等到要等的人。
他看了眼夕陽西下,照了個半邊如火燒,不由得皺了皺眉,心裡沉重起來。
如果今天他等不到那個人,一切成空!
他們父子將是瞿式耜砧板上的魚肉,野地裡的草,隨時宰割,踩成碎泥。
“嗯?”
趙淨臉色微變,他看到一個出現在萬瑰樓的正門——瞿式耜。
他在一眾人的簇擁下,歡聲笑語的走入了萬瑰樓。
趙淨冷笑一聲,所謂的正道君子,還真是五毒俱全,一樣不落。
不過旋即,他暗自警醒,這瞿式耜來這裡做什麼,會不會與他的目的相沖?
趙淨越發心中不寧,若不是前身是這萬瑰樓的常客,早就在裡面埋伏了。
想著之前被人認出來,他起身離開了茶樓,換了一個地方。
這是一家酒樓,包廂內,趙淨沒有點燈,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燈火通明,鶯歌燕舞的萬瑰樓,心裡焦躁難平。
萬瑰樓前,無數的達官貴人進進出出,有的趙淨認識,更多的不認識,在閹黨掌權時,這些人從未見過。
連太監都逛青樓,這種事又算得了什麼?
趙淨沉住氣,繼續觀察。
不知道過了多久,趙淨眼皮都在打架,極度睏倦的時候,一個人出現在萬瑰樓前不遠處。
一身貌似簡樸的精緻長衣,高抬著頭,鼻孔朝天,濃黑的鬍子乾淨利落,在燈火下,頗有些儀態翩翩的君子模樣。
只不過,他的一隻腳是跛的,走路一瘸一拐。
“是他!”
趙淨睏意全無,瞬間精神一振,剛要轉身下樓,便看到瞿式耜迎著這個人走出來。
趙淨不止不困了,整個人都繃緊在了一起。
如果這兩個人認識,或者是相約在這裡,簡直不敢想!
不多久,兩人擦肩而過,顯然是不認識的。
趙淨神色稍松,望著瞿式耜的背影,雙眼半眯,目露一絲冷光。
目睹著那位高公公進入了萬瑰樓,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來,他索性悄悄跟上了瞿式耜。
瞿式耜好歹是禮部給事中,來萬瑰樓這種地方,雖然沒有刻意避諱,但也沒有帶什麼家僕,與幾個狐朋狗友分別後,便搖搖晃晃的往他府邸走去。
不知道是喝了酒,還是用力過猛,瞿式耜腳步虛浮,已經直不起腰,要扶著牆走。
趙淨跟在身後,悄悄握著一根棒子,直到一個拐角,沒人注意,他快步摸上去,掄起棒子,狠狠就砸向瞿式耜的後背。
瞿式耜連悶哼都沒有,直直倒了下去。
趙淨飛快上前,將他捆綁起來,封住嘴,塞到一個角落,遮掩好,迅速返回萬瑰樓前。
“這麼快就出來了?”
趙淨剛要進酒樓等待,便看到那位高公公已經出來了。
即便是太監,出來的是不是也有些快了?
脫衣服,洗澡的時間都不夠吧?
趙淨悄悄跟在身後,一邊走一邊觀察,同時在組織著措辭。
“皇宮嗎?”
沒有多久,趙淨便認出了路,這是回皇宮的方向!
趙淨沉住氣,繞了一個圈,突然出現在這位高公公身前,抬著手,神色肅然道:“見過高公公。”
高宇順頓時滿臉警惕,回頭看了眼黑漆漆,沒有半個人影的小路,故意粗著嗓子,淡淡道:“什麼高公公,你認錯人了。”
是了。
趙淨確定了沒有認錯人,上前兩步,道:“高公公,晚輩趙明堂,趙實之子。”
高宇順仔細打量著趙淨,臉上警惕消除大半,略帶疑惑的道:“趙兄之子?你在這裡堵我,是因為什麼?”
趙淨見高宇順還不知道他老爹被下獄,道:“家父被禮部給事中瞿式耜構陷入獄,晚輩特來求救。”
高宇順面露異色,道:“趙兄也涉入閹黨逆案了?”
現在京城裡最大的事,莫過於閹黨逆案。
趙淨沉色道:“非是如此。那瞿式耜看中了趙家在應天府的一千畝良田,構陷家父入獄,並且將趙家抄家,沒有找到地契,正在四處搜捕晚輩。”
高宇順會意的哦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這種事沒有什麼稀奇的,當官的強奪民田是大罪,相互掠奪那也是常態。
趙淨見他不說話,索性開門見山,道:“晚輩知道那瞿式耜不一般,不敢為難公公,只請公公幫一個忙。”
高宇順是內侍,是跟著崇禎從信王府進入皇宮的潛邸之人,他向來謹小慎微,從來不願意摻和到複雜兇險的官場爭鬥之中。
即便趙淨是趙實之子,他還是不想鬆口。
趙淨從懷裡掏出一疊地契,道:“趙家被抄,所剩無幾,這是最後的一千畝良田,還請高公公念在與家父昔日的情分上,幫晚輩這個忙。”
高宇順看著那疊地契,神色明顯意動,但還是剋制住了,道:“你要我做什麼?”
趙淨深吸一口氣,從古懷裡掏出早就寫好的奏本,遞給高宇順,道:“請高公公將這封奏本,帶入宮裡。晚輩擔心直接上書,陛下不會看到。”
高宇順伸手接過來,迎著微弱的光看去。
只是看了幾行,他就臉色微變,抬頭看向趙淨,忍著沒問,繼續看下去。
看完之後,他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趙淨知道這封奏本的威力,同樣沒有說話。
在一片寂靜中,高宇順皺著眉頭道:“依我對皇爺的瞭解,看到這封奏本,一定會雷霆大怒。”
“晚輩知道。”趙淨道。
高宇順又不吭聲了。
好半晌,他道:“你父親真的是被冤枉的?你要清楚,這道奏本上去,如果你父親不是被冤枉,那就是欺君大罪!”
“晚輩可以保證,家父是被冤枉的!”趙淨一臉肯定,斬釘截鐵的道。
高宇順看著趙淨,道:“即便如此,也未必能救出你父親,後果不亞於欺君。”
趙淨重重點頭,道:“趙家已無路可走,晚輩只能放手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