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沈奉帶著馮婞順著河流終於到達與裕臨江交匯口所在的鎮子,他不住對板車上的馮婞說道:“到了,我們到了,我看見那江邊有很多人,我們上鎮就去找大夫,馮婞,你不許再睡!”

馮婞燒得神志不清,聽到他的話時,還是勉力撐了撐眼皮,手臂橫垂在板車外,舔了舔乾燥的嘴唇,道:“沈奉,你靠近些。”

沈奉連忙俯下頭來,她抓起一把稀泥就糊他頭上和臉上,剩下的全揩自己臉上。

沈奉頓了頓,就見她又闔上了眼,低聲道:“莫見官,莫自報家門,就說我們是村子裡衝下來的。”

他本是有這個打算,到鎮上的第一時間,就去找官衙,聯絡他的禁衛軍。

可眼下馮婞的話,讓他頓時清醒過來。

她一向謹慎,她的話他不能不聽。

他們既然被人行刺過兩次,說不定還有第三次第四次,誰知道鎮上有沒有那些隱匿在老百姓當中的殺手,更不知道鎮上的官員又是誰的人。

要是貿然暴露了身份,眼下他倆都極度虛弱,如果有人再次對他倆下殺手,那便會很危險了。

因而沈奉沒有聲張,他們是被附近的打屍船接到鎮上的,在沈奉的要求下,連他們的板車也一併撈著走了。

有人詢問沈奉是哪個地方的,沈奉只說自己是附近的村民。他和馮婞渾身又髒又破,穿的是粗布麻衣,還推著個板車,當然沒人起疑。

到了鎮上,沈奉連忙推著她去找醫館。

打屍人見他倆可憐,好心提個醒道:“去老劉家的藥鋪吧,他興許還能治治你的婦人。”

另一人道:“不過老劉家的藥鋪都已經爆滿了,還排不排得上號就難說了。”

此時劉家藥鋪裡,劉大夫正罵罵咧咧:“那些搜救的、撈屍的、衙門的,都把人往我藥鋪帶,真當我這藥鋪是菩薩廟哇!”

等沈奉推著馮婞到所謂的劉家藥鋪時,只見藥鋪門前這一條街上,全是或坐或躺著的病人,他們一臉痛苦地呻/吟著。

沈奉好不容易擠到門口,就被裡面壞脾氣的劉大夫趕人:“走走走,你沒看見哇,外面都是要看病的,就不能去別的藥鋪嗎?”

沈奉:“他們說全鎮就你醫術最高,煩請你救救我家夫人。”

劉大夫回頭看了一眼板車上的馮婞,道:“醫術高也救不了!我這藥鋪裡都空了,根本沒藥了!”

門前擁擠的病人見藥鋪裡著實空空如也,有些就轉頭去找別家藥鋪了。

見沈奉不走,劉大夫便拿起掃帚準備趕人。

這麼多天以來,沈奉的隱忍心焦快到了極點了,今天這大夫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否則他也不知他會做出什麼過惡的事來。

他一臉兇狠地把所有人都嚇出了藥鋪大門去,把門砰地關上。

轉頭又一把接住了劉大夫的掃帚,將掃帚棍子撇成了兩截,按住劉大夫就摁在了藥櫃上,用參差不齊的木棍斷截面抵著他的喉嚨,低低道:“你不治她,我只好叫你去閻王那裡報道!”

這時一直睡著的馮婞突然聲音嘶啞道:“你莫要發瘋,放了他。”

沈奉紅了紅眼:“可他不接治你。”

馮婞:“你要是殺了他,我們倆都跑不了。”

他明白,到時候引來官府的人,他們就更容易暴露。

劉大夫雖然有些受驚嚇但還算鎮定:“你看,你家夫人比你明事理。”

馮婞又對劉大夫道:“大夫如能替我降燒,待我情況稍有好轉,我們立馬走,絕不賴在你這裡。”

劉大夫見她睜開了眼,眼裡滿是燒紅之意,醫者雖有仁義之心但他不多,因為他就是滿心仁義也顧不了這麼多人的生死。

他勸道:“你們去找其他藥鋪,興許還有點處理辦法。”

這時小劉大夫從裡面走了出來,手裡端著個藥碗,道:“你們要退燒藥嗎,我裡面的病人還剩下半碗,你要不要?”

沈奉當即衝過去,把藥碗拿來,扶起馮婞就給她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