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雨如注傾,狂風捲著冰冷的水幕打在荒原上,泥濘不堪的地面交織著雨與血,化作一片猩紅的澤國。
無以計數的死徒屍骸橫陳,殘肢遍地,空氣裡瀰漫的血霧即使是傾盆大雨都沖刷不乾淨,令人作嘔的血味肆意瀰漫。
這片屍山血海中央,狼月全身浴血佇立在那裡,鮮血順著髮梢滴落,順著臉龐的稜角匯聚成一條條血痕,裸露在外的肌膚被砍刀與彈片切割出無數道傷口,雨水沖刷過,卻無法洗淨那股猙獰與冷酷。
死徒被狼月砍光後,工廠裡早就準備好的車隊開了出來,碾過滿地屍骸衝出包圍圈,向著遠方逃離。
“呵呵呵...”
就在狼月注視著離去的車隊時,伴隨著黑暗中傳來的陰森笑聲,雷光在天際炸開,瞬間點亮這片死亡原野。
黑夜深處,又有一支死徒大軍出現,無數雙眼睛倒映著雷光在黑暗裡亮起,彷彿成片的鬼火。
密集的車燈也隨之亮起,照得雨夜如同白晝,車輛的引擎聲轟鳴著與雨聲交織在一起,朝著狼月這邊緩緩駛來。
這些死徒的數量極其之多,比最先發起襲擊那批只多不少,剛才被狼月砍光的應該只是先遣部隊,後面這些才是主力。
無窮無盡的死徒前方,為首者是一個女人,她的身影格外高大,在死徒群中如同鐵塔般醒目。
那魁梧壯碩的身材帶著強悍的力量感,肌肉線條在黑色的緊身衣下隆起,她的臉上佈滿荊棘狀黑痕,從眼角一路延伸到顴骨,將她原本的面容扭曲得極為可怖。
她的周身還環繞著詭異而怪誕的暗紫色能量力場,空間在這種力場下肉眼可見扭曲,周圍的死徒籠罩在其中時,動作明顯變得更快,神情更加瘋狂。
赫託奇的眼睛在雷光中折射出猙獰的寒芒,她看著狼月,唇角緩緩咧開,發出低沉嘶啞的笑聲:“殺我的僕從算不了什麼,我是無人可敵的!”
狼月抬起手中沾滿血泥的砍刀,指著赫託奇的鼻子,血紅色的眼中滿是燃燒般的戰意:“那接下來就砍你。”
話落,狼月全身肌肉驟然繃緊,拎著刀從正面迎向赫託奇,腳下的泥漿因她暴烈的步伐而炸開,水花和血漬濺起,彷彿宣告著新一輪的屠殺即將開啟。
然而就在這時,狼月身後亮起一道刺眼的車燈,光束如利劍般切開雨幕,映照在血與屍的原野上。
一輛摩托從遠處疾馳而來,輪胎碾壓著積水,漂移橫在狼月面前。
駕駛者不是別人,正是陳墨心,他擋在狼月和赫託奇之間,沉聲說道:“狼月,別打了,你臉上已經有黑痕了。”
此時,雨與血順著狼月的臉龐不斷滑落,在那一道道猩紅水漬之下,能明顯看見她的臉已然發生異變。
自眼角蔓延出來的黑痕蜿蜒著侵入面頰與顴骨,呈不規則擴散,看起來就像猙獰的荊棘,它們不僅侵蝕了面板的顏色,還讓狼月的臉透出一種非人的扭曲感。
狼月的瞳孔不斷擴張,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吼聲,她不停用手拭著面部,彷彿想把臉上那些黑痕全部擦掉,但這顯然是徒勞的。
陳墨心比任何人都清楚,狼月此刻正處在極度危險的邊緣。
她的瘋血靈能無比強大,毫無疑問,但無論多麼強大的靈能,都無法擺脫一個限制——狂臆侵蝕。
對魔女而言,狂臆是如影隨形的夢魘,每次調動靈能,都會不可避免積累狂臆侵蝕。
一旦靈能使用過度,魔女就會被狂臆吞沒,陷入極端的瘋狂。
狼月從剛才開始,就沉浸在瘋血帶來的力量之中,她的能力已經使用過頭了,眼角處的黑痕便是最直接的體現。
狼月死死握著刀,手背青筋暴起,體內極致湧動的瘋血讓她感覺血液不斷拍打著腦門,極度想要撲上去廝殺。
但那一瞬,她的目光與陳墨心對視。
陳墨心衝她搖搖頭,指了指身下的摩托:“他們已經撤出去了,你的任務已經完成,沒必要跟這些人糾纏,上來,我帶你走。”
狼月胸腔劇烈起伏,心裡壓抑著的怒火與戰意似乎要炸裂開來。
但她很聽陳墨心的話,哪怕全身血液都感覺要燒起來了,她還是按納住那股衝動,跑向陳墨心準備登車離開。
赫託奇眼看狼月要跑,眼中的浮現起狡黠神色,她立刻發出不懷好意的嘲笑聲:“哦~我還以為這小豆丁多厲害呢~”
“砍幾個廢物死徒砍得那麼起勁,結果一遇上我,就要像喪家犬一樣夾著尾巴逃跑,真是一個慫貨!”
聞聲,狼月的腳步猛然停住。
剛才她因為陳墨心的呼喚,已經壓下了內心暴烈的衝動,心神勉強維繫在理智的邊緣。
可這一瞬,赫託奇的譏諷如同火星落進火藥堆,幾乎引爆了狼月的情緒。
那雙眼睛充盈著前所未有的血紅色,就這麼死死盯住赫託奇,雨水拍打在狼月臉上,那本就猙獰的荊棘狀黑痕在此刻又濃密了幾分,變得更加扭曲駭人。
赫託奇見狀,笑得更加猖狂,她故意發出嘬嘬嘬的聲音,還蹲下身對狼月勾手指,彷彿在逗一隻小狗:“來啊,狗狗,剛才不是說要砍我嗎?別光會叫喚啊。”
赫託奇身後的死徒們也很聰明,立刻跟著鬨笑起來。
“哈哈哈!這小逼崽子簡直是廢物,不敢跟我們打到底,轉頭就要逃跑!”
“我以為多牛逼呢,合著就會狗叫啊?”
“你們別逗她了~沒看到她都快急哭了嗎~”
嘲笑聲此起彼伏,彷彿無數根利針扎進狼月的耳膜。
狼月喉間發出壓抑的嘶吼,冰冷的雨水撲打在身上,卻絲毫冷卻不了體內那股狂暴的火焰。
那雙眼瞳裡的血紅色愈發濃烈,眼角處的黑痕不斷擴散,彷彿下一秒就會徹底奪走狼月的心智,讓她墜進狂臆的深淵。
赫託奇眼看狼月即將破防,進一步加大嘲諷。
靈能波痕在赫託奇周身激盪而已,在扭曲駭人的骨骼扭曲聲中,她的脊背緩緩拱起,隨之而來的是肌肉的膨脹與緊繃,本就高大的身軀在這一刻變得更加壯碩。
赫託奇的面龐依舊保持著人類輪廓,同時出現了明顯的獅類特徵,眉骨開始高聳,雙眼變得兇戾,冷冽中帶著野獸獨有的王者威勢。
她的雙臂開始延伸,肌肉塊線條清晰如刀削,每一寸都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手掌也變得粗大寬闊,指甲在靈能的催化下化為了猙獰利爪。
獅化的赫託奇聲音宛如野獸嘶鳴,狂暴的壓迫感撲面而來,就這麼獰笑盯著狼月:“來,小崽子,看我怎麼把你那對滑稽的耳朵咬下來。”
陳墨心知道,再放任赫託奇嘲諷下去,狼月絕對要癲起來。
現在突圍目的已經達到,車隊眾人已經安全了,陳墨心不想進行毫無意義的戰鬥。
更何況以狼月現在遭受狂臆侵蝕的狀況,根本不能再打下去了。
陳墨心立刻跳下摩托,衝上去拽住狼月的胳膊:“別理他們,快走!”
然而狼月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她氣得全身都在發抖,似乎聽不見陳墨心的勸阻,耳邊只有那些刺耳的辱罵在迴盪,那雙眼睛裡的血色幾乎要溢位來,那是憤怒的極致,是瀕臨瘋狂的邊緣。
陳墨心知道嘴巴勸沒用了,只能來硬的,他直接抱起狼月,強行把她按到摩托前座,隨即騎上摩托,擰下油門。
轟鳴聲響起,摩托猛地衝入雨夜,猶如離弦之箭般疾馳離去。
赫託奇等人的車都沒有那輛摩托快,也沒有徒勞追擊,只是朝著陳墨心等人離去的方向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看看他們,狗主人帶著自己的小狗崽跑了~”
“跑吧,沒種的逃兵,有多遠跑多遠!”
“腦袋好癢~求求你砍死我~”
赫託奇和死徒們盡情侮辱著逃離的陳墨心和狼月,直到他們消失在視線中。
...
雨夜的公路上,車隊呼嘯疾馳,天幕被厚重的雲層籠罩,偶爾閃過幾道銀白的電光,瞬間點亮荒野,隨即一切又重新浸入無邊的黑暗。
陳墨心騎著摩托在最前方開道,任憑雨點劈頭蓋臉打在臉上,帶領車隊朝著目的地疾馳。
這一開就是一天一夜,直到開到第二天深夜,陳墨心才讓車隊停下修整。
大巴車裡,周思一言不發將妻子的屍體抱了出來,雨水沖刷著屍體上早已乾涸的血塊,融化成血水不斷滴落在地,觸目驚心。
陳墨心掃了一眼四周的地形,說:“這裡地質鬆軟,是比較適合挖掘的地方,就在這裡安葬你的妻子吧。”
雷烈來到一處空地,雙手插入泥土,將地面掀開,不斷將土塊挖出來拋到一旁。
作為異種系靈能者,以雷烈的力量,短短几分鐘就挖出了十幾米深的大坑。
陳墨心走到坑邊,伸手將往外爬的雷烈拉了出來,對周思說:“差不多了,以這個深度,應該不會死徒發現。”
周思此前一直站在旁邊,緊緊抱著妻子的屍體,身體僵硬得像一尊雕像。
等一切準備就緒,他才緩緩走上前,一步一步來到深坑旁。
他蹲下身,指尖顫抖地撫過妻子已經冰冷的臉龐,淚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從臉頰滑落。
眾人默默站在一旁,沒有人出聲催促,風聲呼嘯,雨點劈打在每個人的肩頭,彷彿在為死者送行。
最終,周思深吸一口氣,將妻子的屍體推進了深坑。
雷烈重新將挖出來的土填埋進深層,將坑口填平,讓地面重新恢復平整,
周思呆呆站在坑邊,似乎還沉浸在喪妻的悲痛中,陳墨心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沉聲說:“走吧,她已經安息了。”
周思沉默地點點頭,眼神裡依舊是悲慟,但在那悲慟之下,逐漸凝結出一股堅韌,跟隨陳墨心回到了車隊。
簡單處理好屍體,陳墨心給了眾人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有了這一次被包圍的經歷,他不敢讓大家過多停留了。
哪怕夜晚行進有可能引起沿途死徒的注意,但對付那些零星的死徒襲擊,總比對付一支由魔女率領的死徒大軍要好。
如果不是人手有限,需要定期修整,陳墨心連這一小時都不想待。
為了方便應對突發情況,陳墨心沒有專門找廢棄工廠一類的地方,直接讓車隊停在距離公路很近的開闊地,大家都在車裡休息,這樣真要是再遇上事,油門一踩就能跑路。
這次交鋒,最憋屈的恐怕就是狼月了。
被人跳臉嘲諷,各種侮辱,最後還被陳墨心禁止還手,強行把她拎走。
狼月心裡明顯憋著一大股氣,修整時也不跟眾人會合,自己來到一棵樹邊上,睡在了樹洞裡。
距離戰鬥結束已經過去一天一夜,她體內的狂臆侵蝕情況好轉很多,眼角處的黑痕基本退散。
但她現在對誰都愛答不理,大家輪流去給她送吃的,她都悶在樹洞裡不說話。
大家知道狼月心裡不平衡,也沒熱臉貼冷屁股,抓緊寶貴的時間各自休息去了。
夜色漸深,雨點稀稀落落,風聲在枝葉間掠過,戰鬥的餘音早已遠去,荒野陷入難得的沉靜。
狼月窩在樹洞裡,身邊放著那把早都砍捲刃的刀,她低頭凝視著刀身,腦海中回想著此前的一幕幕。
赫託奇那張獰笑的臉。
死徒們的齊聲嘲諷。
還有像針一樣扎進耳朵裡的“逃兵”二字。
狼月緊緊撰著拳頭,骨骼擠壓間不斷髮出咔咔聲,胸膛起伏越來越劇烈。
“她居然說我是逃兵...”
狼月的聲音裡透出咬牙切齒的恨意,呼吸變得愈發暴躁,眼眸深處的戾氣像火焰一樣翻騰。
她渾身都在不受控制地發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被羞辱的怒火,整個人心跳加速,血液升溫,瘋血靈能在情緒的驅使下逐漸開始暴動。
赫託奇那副居高臨下的姿態,還有各種侮辱與嘲諷不斷浮現在狼月的腦海裡。
她是越想越氣!
越想越氣!!
越想越氣!!!
“我特麼砍死她!!!!”
狼月的眼睛唰一下變得血紅,她抄起身旁的砍刀,衝進了外面漆黑的雨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