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香居,二樓包廂。
包廂裡的氛圍因為孫寶林的話變得安靜下來。
因為在場幾人,除了說的熱火朝天有些忘我的孫寶林外,其他幾人都聽出了這話裡話外對朝天宗的數落和譏諷之意。
若是沒有薛可凝還好,或許秦亦和其他人也能附和幾句,畢竟對他們而言,他們其實是同一陣線的人,畢竟剛才他們在朝天宗的遭遇,這讓他們對朝天宗都有眾多怨言,相信只要有人起頭,他們就能數落朝天宗無數句。
可現在偏偏薛可凝在場,人家畢竟是朝天宗弟子,當著她的面說朝天宗的壞話,不說薛可凝尷不尷尬,起碼他們都覺得尷尬。
替孫寶林尷尬,也替薛可凝尷尬。
而當事人之一的孫寶林顯然沒有意識到,畢竟他這人向來不是什麼心思細膩之人,雖然不能說是大老粗,但起碼不會算計多少,他想到什麼就會說什麼,直到現在也還沒意識到問題所在,還在那滔滔不絕的說著。
秦亦見狀,笑著打斷了孫寶林道:“孫少俠,我跟你也是一見如故,所以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說那些都見外了不是?”
孫寶林聞言,兩眼放光道:“秦公子,剛才我還不好意思說——現在既然你這麼說了,以後你也不要叫我孫少俠,我年長你幾歲,你叫我一聲孫大哥我叫你一句秦賢弟,如何?”
“孫大哥客氣了,我平白認了一個好大哥,這事是我佔便宜了!”
秦亦笑著回道。
其實認不認孫寶林當大哥,對於秦亦來說都是無所謂的事,對於秦亦也沒什麼損失,最關鍵的是不僅能透過這事轉移話題,幫薛可凝化解尷尬,而且秦亦日後去東齊尋找龍涎香,勢必會用得著人家青城派,提前認個好大哥,到時候求他幫忙,他還有推辭的道理?
孫寶林聞言,滿面紅光:“好好好!”
連說三聲“好”之後,孫寶林搓著手道:“昨天晚上秦賢弟已經幫我們一次,今天又幫了一次,我還託大認了秦賢弟,實在沒有拿的出手的東西…”
思考片刻,孫寶林才反應過來,拍手道:“秦賢弟不是想找龍涎香為弟妹治病嗎,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秦亦聞言一愣,隨即問道:“孫大哥,昨天你不是說…”
孫寶林立馬道:“秦賢弟,這龍涎香,我們青城派確實沒有,而且除了皇宮之外,也沒有聽說過其他地方還出現過龍涎香——至於皇宮裡現在還有沒有龍涎香,這個誰也無法保證。”
“不過我知道,這龍涎香最早都出現在東齊東南沿海一帶,因為那裡的海水最深,每天都有漁民出海打魚,最早發現龍涎香,也是這些漁民在出海打魚的途中發現的。”
“等我回到東齊之後,就會派我們青城派去往東南沿海歷練的師弟師妹,多加打聽此事,一旦有龍涎香的訊息,會在第一時間通知秦賢弟!”
“……”
本來剛聽到孫寶林的話,秦亦還驚喜的以為他昨天向自己撒了慌,結果現在喝酒一激動,就準備說出實情——實際上他們青城派就有現成龍涎香。
可誰知道,孫寶林說的只是派人幫他尋找龍涎香罷了,至於何時能找到,也只是未知數。
只能說,秦亦高興的太早了。
“那就多謝孫大哥了!”
秦亦的失落沒有表現在臉上,他依舊跟孫寶林說著客套話,隨後,兩人又推杯換盞,期間薛可凝也向二人敬了酒,主要還是賠不是。
孫寶林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失言了,直接把酒乾了,而薛可凝見狀也想一飲而盡,最後被秦亦給攔了下來,指著旁邊臉色燻紅的辛夷道:“薛姑娘就不要喝了,我怕你喝了,等會跟她一樣。”
“……”
薛可凝確實酒量不佳,秦亦這麼說,也算是給了她一個臺階下,她輕輕抿了一口,沒有再喝。
隨後便是正常的吃飯喝酒,不過秦亦卻發現一件奇怪、想想又有些驚悚的事情。
那就是,臉色發紅的辛夷,全場下來,都在盯著他發呆——秦亦懵了,不會是自己魅力太大,連辛夷這種小姑娘都對他動了心思吧?
如果說她是薛可凝,那秦亦多少還能yy下,畢竟薛可凝的身材和顏值都線上,可是辛夷這種還沒發育完全的小丫頭,秦亦真提不起半點興趣來。
所以全場被辛夷這麼盯下來,秦亦只覺得如芒刺背,如坐針氈,實在是尷尬壞了。
而且這種事他也不能主動開口問——萬一得到的答案是他想的那樣,那接下來的幾天,他們之間該如何相處?該多麼尷尬?
辛夷從來沒有喝過酒,而且剛才一口喝了一杯酒下肚,明顯有些醉了,這種狀態下,自然是有什麼說什麼,說什麼都不會奇怪。
所以秦亦現在想的就是,趕緊結束,然後各回各的房間,等睡上一覺,辛夷的酒徹底醒了,她就算對自己有想法,也多半不敢說,那就行了。
因此秦亦加快了跟孫寶林的喝酒進度,直到孫寶林要的第二壇酒見了低、他還想再要一罈時,秦亦把他攔下了。
“孫大哥,不能再喝了。”
秦亦擺了擺手,說道:“小弟不勝酒力,再喝別說晚上起不來了,怕是明天一早都起不來了!”
說著,秦亦便站了起來,做勢要走,誰知秦亦怕什麼來什麼,就在他站起來的時候,盯了他全場的辛夷突然開口了:“我有句話想問你。”
“……”
這話一出,屋裡安靜下來。
其實辛夷的狀態別說秦亦發現了,其他幾個人也早就發現了,尤其是坐在辛夷對面的薛可凝和祝想顏,早就發現了辛夷的異常。
兩女的想法也非常一致,覺得辛夷這般狀態多半是跟感情有關——沒辦法,秦亦長得好看,別說是辛夷了,她們又何嘗不是?
而薛可凝則偷偷看了祝想顏一眼,她心裡暗自佩服辛夷的勇氣,當著人家未婚妻的面,她就敢公然表白不成?
只能說,年輕人有勇氣啊!
同時,薛可凝也非常好奇,好奇祝想顏針對這種事情,會作何反應!
而當事人秦亦,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眼看著那麼多人盯著,尤其是祝想顏就在身邊,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想聽到辛夷開口。
於是繼續擺手道:“辛夷,我有點醉了,你有什麼問題,等以後再問,行吧?”
“不行。”
誰知祝想顏直接拒絕了,說道:“如果這些話我現在不問的話,我怕今天晚上睡不著!”
“……”
一句話,直接把氛圍給推向高潮。
秦亦現在是進退兩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而辛夷也沒有管他,直接問道:“剛才你說楚宗主曾經想收你未婚妻為徒,可是她拒絕了——是你讓她拒絕的嗎?”
“……”
秦亦愣住了:這就是她想說的話?
祝想顏和薛可凝也有點傻眼:不是妹妹,你的想法跟人有點不一樣啊?
秦亦愣了一會兒之後才問道:“辛夷,你想問的話,就是這個?”
“昂。”
辛夷仰頭答應一聲,酡紅的臉上滿是睿智。
“你以為呢?不問這個,問什麼?”
“我以為…”
秦亦趕緊搖了搖頭,說道:“我沒以為什麼,我只是好奇,你為什麼覺得是我讓她拒絕的?”
辛夷聞言,一臉篤定道:“因為我發現,你對楚宗主有氣在身,結果你也說,你跟楚宗主只不過有一面之緣罷了,也就是那次,楚宗主特意邀請你未婚妻,想收她為徒!也就是說,你是在這次接觸中對楚宗主生了氣!”
“至於為何生氣,我猜是你跟你未婚妻二人遇到了楚宗主,結果楚宗主卻只想收你未婚妻為徒,絲毫沒有提及你——作為一個男人,你覺得你的自尊心受到了打擊,便讓你的未婚妻拒絕了楚宗主,同時對楚宗主也心懷怨氣,你說是也不是?”
“精采,實在精彩啊!”
秦亦聽完辛夷的分析,不禁鼓起掌來,還連連稱讚道:“辛夷,你不應該學武,而是應該去做個神探斷案啊!”
“……”
這話一出,辛夷露出了傲嬌的表情,好像一切都被她猜對了一樣。
別說是辛夷了,在場幾人,都信了辛夷的,覺得她說的話有道理。
因為所有人都看出來了,秦亦剛才在跟楚長河對話的時候,話裡話外並沒有多少尊敬的意思,反而還敢跟楚長河硬剛——要知道,相比於秦亦,孫寶林受到朝天宗的不公平對待更多,他更應該看楚長河不舒服才對,結果他沒怎麼著,秦亦卻跳了出來,這說明,秦亦從一開始就對楚長河有意見。
可是,秦亦這次僅僅是跟楚長河的第二次見面而已,所以很容易就聯想到,秦亦和楚長河的第一次見面並不愉快。
再加上他們都聽說了,楚長河見秦亦和他未婚妻的第一面,便直接表明想收他未婚妻為徒,卻對他隻字不提——對於一個正常男人來說,這都是有點丟面子的存在,所以秦亦生氣也很正常。
再結合秦亦在劍堂中故意拿朝天宗和碎星門與無相閣對比,並且話裡話外的貶低朝天宗,估計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這麼看來,辛夷說的沒錯。
這時,辛夷看了秦亦一眼,好奇道:“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當然不對了。”
秦亦看了看其他幾人的表情,都有一種深以為然的模樣,秦亦當即坐不住了,必然立馬指出辛夷的錯誤來。
“哪裡不對?”
“當初楚宗主見我們第一面後,確實只想收我未婚妻為徒,沒有問過我,可是我並未生氣。”
秦亦繼續說道:“因為那個時候就算楚宗主想收我為徒,我也不可能答應,畢竟那個時候的我已經是無相閣弟子了!”
“你剛才不是說…”
辛夷有些驚訝,因為剛才在劍堂中,楚長河曾經問他,既然他是無相閣弟子,為何護送鎖龍骨的時候,還要其他門派幫忙,結果秦亦說的是,那個時候他並非無相閣弟子,怎麼現在又改口了?
秦亦笑道:“其實我剛才那麼說,只是怕楚宗主多想。而且我那時雖然拜了我師父為師,但是卻沒有正式拜過師門,所以可以算無相閣口頭弟子,不能算是真正的無相閣弟子。”
“……”
此話一出,幾人都沉默下來,尤其是辛夷,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猜錯了?
片刻之後,辛夷才開口道:“好吧,你不是因為此事而嫉妒生氣——那楚宗主既然主動收徒,這可是每個習武之人都夢寐以求的事情,要知道有多少人主動想進入朝天宗之中,結果未嘗所願,畢竟想成為朝天宗弟子難如登天。”
“……”
其他幾人聞言也都點頭,別說是朝天宗了,哪怕是孫寶林他們的青城派也不是隨便進的,除了天賦異稟之外,還要經過層層選拔才行,而朝天宗作為四大宗門之首,難度自然更大了。
“所以,身為一個武者,你未婚妻又怎麼捨得拒絕楚宗主的主動邀請呢?”
辛夷看向秦亦,眨了眨眼,問道:“還是說,你未婚妻之所以主動拒絕楚宗主,是因為你的原因?”
秦亦立馬搖頭,斬釘截鐵道:“不是,這個可真不是因為我的原因,從始至終,我都沒有參與過任何意見,楚宗主剛提收她為徒,她就拒絕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
“那你未婚妻也是無相閣弟子了?”
在辛夷看來,一個武者能直接拒絕朝天宗的邀請,除非她跟秦亦一樣,已經是無相閣弟子了。
秦亦則果然搖頭,說道:“不是,她不是任何門派的弟子。”
話雖是這麼說,可在場幾人似乎都不信,尤其是辛夷臉上,露出了明顯質疑的表情,只有祝想顏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波瀾。
因為她雖然沒有經歷秦亦護送鎖龍骨去南楚的途中,但是返程的途中她是在的,所以這件事,她多少還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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