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簡陋蒸餾,淨水求生
穿成少帝后我靠物理登基 呆萌小懶豬i 加書籤 章節報錯
黑暗。不再是純粹的虛無,而是被高燒的烈焰灼烤出的、光怪陸離的夢魘。張婆瀕死的喘息、秀娘撕心裂肺的哭嚎、阿牛絕望的呼喚、唐周那沾滿血汙的沉默身影、王五陰影中怨毒的獰笑……這些碎片在意識深處瘋狂旋轉、扭曲、重組,化作更加猙獰的幻象。每一次短暫的清醒,都伴隨著撕裂般的劇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呃……”一聲破碎的呻吟從乾裂的嘴唇間擠出。沉重的眼皮如同鏽死的閘門,被一股蠻力艱難地撬開一條縫隙。
視野是模糊的、晃動的、籠罩著一層渾濁的水汽。窩棚裡昏暗的光線刺痛了眼睛,帶來一陣尖銳的脹痛。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石灰味、血腥氣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令人作嘔的腐敗氣息——那是死亡開始蔓延的味道。
我艱難地轉動僵硬的脖子,目光掃過窩棚。
張婆……不見了。
她原本躺著的地方,只剩下一灘暗紅色的、已經乾涸的血跡,和幾根散亂的稻草。角落裡,秀娘抱著囡囡,蜷縮成一團,無聲地顫抖著。囡囡的小臉依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但呼吸似乎平穩了些。隔離區的草蓆後,李二和趙大的咳嗽聲依舊此起彼伏,但比昨日更加虛弱,像是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阿牛……阿牛去哪了?
這個念頭剛起,窩棚的草簾就被掀開,阿牛瘦削的身影鑽了進來。他臉色慘白,眼窩深陷,嘴唇乾裂起皮,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只剩下一個空殼在機械地移動。他手裡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破陶碗,碗裡盛著半碗渾濁的、帶著石灰氣味的液體。
“恩公!您醒了!”看到我睜眼,阿牛黯淡的眼中閃過一絲微弱的光彩,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我的草堆前,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快!喝點水!剛燒的!加了……加了石灰……”他的聲音哽了一下,眼神閃爍,似乎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張婆……死了?
我沒有問出口。阿牛那紅腫的眼眶和強忍的悲痛已經說明了一切。一股冰冷的無力感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我強撐著精神,看向他手中的碗。渾濁的石灰水微微晃動著,倒映出我那張同樣慘不忍睹的臉——蒼白如鬼,眼窩深陷,嘴唇乾裂出血,活像一具剛從墳墓裡爬出來的殭屍。
“其他人……怎麼樣?”我嘶聲問道,聲音像是砂紙摩擦。
阿牛的眼神瞬間黯淡下去。他低著頭,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又……又倒了三個……王嬸、鐵柱、還有……還有狗剩他娘……”他的拳頭死死攥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肉裡,“狗剩……狗剩也發燒了……在……在隔離區……”
瘟疫正在以可怕的速度蔓延!隔離和石灰消毒延緩了傳播,但遠遠不夠!沒有抗生素,沒有對症藥物,沒有乾淨的食物和水源,甚至連最基本的保暖都做不到……死亡只是時間問題!
“水……淨水……不夠……”阿牛痛苦地搖頭,聲音帶著哭腔,“蒸餾……太慢了……一天……才攢一小碗……根本……根本不夠分……”他指了指角落裡那個簡陋的蒸餾裝置——破陶罐架在石凹上,下面微弱的火苗隨時可能熄滅。
我順著他的手指望去。窩棚裡還活著的難民,全都眼巴巴地盯著那裝置,看著水滴一滴滴落下,眼中充滿了極度的渴望和絕望。幾個孩子舔著乾裂的嘴唇,發出微弱的嗚咽。一個婦人偷偷抹著眼淚,懷裡抱著一個奄奄一息、連哭聲都沒有力氣的嬰兒。
淨水……生命之源……卻如此稀缺!
必須改進裝置!提高產量!否則所有人都會在乾渴和高燒中慢慢死去!
這個念頭如同強心劑,暫時驅散了高燒帶來的眩暈。我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但剛一動,全身的傷口就爆發出撕裂般的劇痛!眼前一黑,差點又栽回去!
“恩公!別動!”阿牛慌忙扶住我,聲音裡滿是驚恐,“您……您傷得太重了……又發著高燒……不能……”
“扶我……過去……”我咬著牙,指了指蒸餾裝置,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必須……改良……否則……大家都……得死……”
阿牛猶豫了一下,看到我眼中的堅決,終於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我,一步一步地向蒸餾裝置挪去。短短几步路,卻像是跨越刀山火海,冷汗瞬間浸透了破爛的中衣,眼前陣陣發黑,呼吸急促得像是破舊的風箱。
終於挪到了裝置前。我癱坐在地上,靠著冰冷的石壁,劇烈地喘息著,眼前金星亂冒。但意識卻因為近距離觀察而更加清晰——這個裝置太簡陋了!效率低得令人髮指!破陶罐的裂縫太小,蒸汽逸散太多;石凹內壁太厚,冷凝效果差;火堆太小,熱量不足;沒有引流設計,冷凝水四處滴落,浪費嚴重……
改良方案如同閃電般在腦海中成形!不需要複雜的工具,只需要充分利用手邊能找到的一切!
“阿牛……聽我說……”我強撐著精神,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找……找一塊大點的……薄石板……越薄越好……河邊……應該有……”
阿牛雖然不明所以,但對我已經形成了近乎盲目的信任,立刻轉身衝出窩棚。片刻後,他氣喘吁吁地回來了,手裡捧著一塊長約兩尺、寬一尺左右的、相對平整的灰色頁岩,厚度大約只有半寸。
“好……架在……火堆上……斜著……像這樣……”我虛弱地比劃著,示意他將石板斜靠在火堆上方,形成一個傾斜的平面。
阿牛和另一個漢子立刻動手,用幾塊石頭墊高石板的一端,讓它形成一個約30度的斜面,較低的一端懸在石凹上方。火堆的熱量立刻開始烘烤石板,發出細微的“噼啪”聲。
“陶罐……挪到……石板……最高處……”我繼續指揮。
他們小心翼翼地將那個裝了渾濁河水的破陶罐,挪到了石板斜面的最高處。罐子底部直接接觸被火烤熱的石板,開始迅速升溫。
“現在……找……找一塊……破布……麻布最好……浸溼……鋪在……石板……下半部分……”
阿牛立刻從自己的破衣服上撕下一塊相對乾淨的麻布,蘸了少許淨水(奢侈!但為了改良裝置,值得!),然後小心地鋪在石板斜面的下半部分,避開直接被火烤的上半部分。
“最後……找個……破碗……或者……貝殼……接水……”
一個婦人立刻遞過來半個破開的河蚌殼,放在石板最低處的正下方,石凹的邊緣。
改良版蒸餾裝置——完成!
原理簡單粗暴:石板被火烤熱的上半部分充當加熱面,破陶罐裡的水受熱蒸發;蒸汽沿著石板斜面上升,遇到鋪著溼麻布的、相對低溫的下半部分,迅速冷凝成水滴;水滴順著石板斜面和麻布纖維,流向最低處的蚌殼,彙集起來。
這比原始的“裂縫滴水”效率高得多!石板的大面積加熱和冷凝面,可以同時處理更多的水!而且因為蒸汽被限制在石板表面,逸散損失大大減少!
“火……大火……”我喘息著下令。
阿牛立刻添柴加火,火焰猛地竄高,熱烈地舔舐著石板!破陶罐裡的水很快開始劇烈沸騰,白色的蒸汽洶湧而出,沿著石板斜面上升,遇到溼麻布後迅速凝結成水珠,然後順著斜面……
“滴答……滴答……”
清澈的水滴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顆接一顆地滴落到蚌殼裡!速度比之前快了至少三倍!
“天爺啊!”一個漢子瞪大眼睛,聲音顫抖,“這……這也行?!”
“神了!真是神了!”抱著孩子的婦人激動得熱淚盈眶。
“恩公……您……您真是神仙下凡啊!”阿牛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聲音哽咽。
我沒有力氣回應,只是虛弱地擺了擺手。高燒和劇痛再次猛烈反撲,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模糊。但心中卻湧起一絲微弱的欣慰——至少,他們有了更多的淨水,多了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平穩、卻帶著一絲複雜情緒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後生……此技……何人所授?”
我艱難地轉頭。唐周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我身後,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正深深地注視著我,目光中不再是單純的探究,而是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震驚?甚至是……某種近乎敬畏的複雜情緒?
“咳咳……自……自己想的……”我虛弱地回答,避開了他銳利的目光。
唐周沉默了片刻,枯槁的手指輕輕撫過那還在滴水的石板斜面,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墨家‘甑’術……已失傳……百年……你……從何……”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窩棚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粗暴的呵斥聲!
“都滾開!別擋道!”
“搜!挨個搜!一個都別放過!”
“董公有令!所有流民!全部登記造冊!敢藏匿者——斬!”
董卓的兵卒?!
窩棚內瞬間一片死寂!所有人的臉上都浮現出極度的恐懼!阿牛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唐周的目光猛地一凝,枯槁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緊了!
而我,心臟瞬間停跳了一拍——登記造冊?!這意味著身份核查!意味著我可能暴露!一個“已死”的少帝,如果被發現還活著……
“砰!”
窩棚的草簾被粗暴地掀開!一個穿著破爛皮甲、滿臉橫肉的西涼軍士大步跨了進來!他腰間挎著染血的環首刀,手裡拎著一根粗糲的皮鞭,兇戾的目光如同刀子般掃過窩棚裡的每一個人!
“都起來!登記!”他厲聲喝道,聲音如同炸雷,“姓名!籍貫!家中幾口!少報一個——殺無赦!”
窩棚裡的難民如同受驚的鵪鶉,瑟瑟發抖地蜷縮在一起,眼中充滿了絕望。阿牛下意識地擋在了我面前,瘦弱的身體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卻倔強地不肯挪開。
軍士的目光掃過窩棚角落裡的蒸餾裝置,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很快被不耐煩取代。他大步走向最近的難民,粗暴地拽起一個老漢:“老東西!報上名來!”
老漢嚇得語無倫次,結結巴巴地報出了自己的姓名和家鄉。
軍士挨個盤問,很快就逼近了我們這邊。我的心跳快得幾乎要蹦出胸腔!大腦瘋狂運轉,卻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身份解釋!一個半大少年,滿身傷痕,衣著破爛卻材質特殊(宮中中衣),還懂“奇技”……這怎麼編?!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咳咳……咳咳咳……”
隔離區的草蓆後,突然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緊接著,是一聲淒厲的、不似人聲的哀嚎!
“啊——!!!”
李二猛地從草蓆後衝了出來!他的臉上佈滿了可怕的暗紅色疹斑,嘴角溢著粉紅色的血沫,雙眼充血凸出,狀若瘋魔!他跌跌撞撞地撲向那個軍士,伸出枯枝般的手臂:“救……救我……官爺……救……”
“滾開!瘟鬼!”軍士的臉色瞬間大變!驚恐萬狀地後退數步,一腳踹在李二的胸口!
“砰!”
李二瘦弱的身體如同破布娃娃般倒飛出去,重重砸在窩棚的支撐柱上!一口鮮血狂噴而出!草蓆被扯倒,露出了隔離區裡更加可怕的景象——趙大和另外幾個病患,橫七豎八地躺著,臉上身上同樣佈滿疹斑,有的已經沒了聲息,有的還在微弱地抽搐,嘴角溢著血沫……
瘟疫!最可怕的瘟疫!
軍士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他如同見了鬼一般,踉蹌著後退,撞翻了蒸餾裝置!石板碎裂,陶罐破碎,珍貴的淨水灑了一地!
“瘟……瘟疫!是瘟疫!”他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變調,“跑!快跑!這窩棚裡的人全染了瘟疫!一個都不能留!燒!全燒了!”
他一邊尖叫著,一邊連滾帶爬地衝出窩棚,彷彿身後有惡鬼在追!
窩棚內外瞬間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僵在原地,臉上寫滿了極度的恐懼和絕望。
燒……燒了?!
這個可怕的詞語在空氣中迴盪,如同一道無形的死刑判決!
“不……不能燒啊!”阿牛第一個反應過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我們沒病!我們隔離了!我們有淨水!我們……”
“閉嘴!”唐周突然厲聲喝道,聲音如同炸雷!他枯槁的臉上第一次出現瞭如此劇烈的情緒波動,眼中閃爍著冰冷的光芒,“收拾東西!立刻!從後面走!進山!快!”
他的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感,瞬間震住了所有人!難民們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那點可憐的行李。阿牛愣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一把背起我,聲音顫抖卻堅定:“恩公!我們走!快!”
窩棚外,軍士的尖叫聲和雜亂的腳步聲已經遠去,但更可怕的是,遠處開始傳來此起彼伏的、充滿恐懼的喊聲:
“瘟疫!那邊窩棚有瘟疫!”
“燒!全燒了!一個不留!”
“弓箭手!準備火箭!”
死亡的氣息,從未如此迫近!
阿牛揹著我,跟著唐周和幾個還能行動的難民,跌跌撞撞地從窩棚後方一個隱蔽的缺口鑽了出去。身後,秀娘抱著囡囡,哭喊著跟上。隔離區裡,趙大和其他幾個病患絕望地伸出手,發出微弱的求救聲,但沒有人敢回頭……
就在我們衝出窩棚不到二十步的距離——
“嗖——!”
一支燃燒的箭矢,帶著淒厲的破空聲,劃破灰暗的天空,狠狠地釘在了窩棚的草頂上!
“轟!”
乾燥的草頂瞬間燃起熊熊大火!
“嗖!嗖!嗖!”
更多的火箭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窩棚瞬間化作一片火海!裡面來不及逃出的病患,發出淒厲至極的慘嚎,如同地獄中的惡鬼在哀鳴!
“跑!別回頭!”唐周的聲音如同冰冷的刀鋒,斬斷了最後一絲猶豫!
阿牛揹著我,跟隨著唐周和其他難民,像一群被獵人圍剿的野獸,不顧一切地衝向遠處那片黑沉沉的、未知的山林!
身後,沖天的火光和濃煙,如同猙獰的巨獸,吞噬了那片曾經短暫庇護過我們的窩棚,也吞噬了裡面那些無力逃生的病患……
而在那片火光的映照下,窩棚附近的陰影裡,一個雙臂盡斷、渾身泥汙的身影,正怨毒地盯著我們逃離的方向,嘴角咧開一個無聲的、扭曲的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