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不再是純粹的虛無,而是被高燒的烈焰灼烤出的、光怪陸離的夢魘。燃燒的洛陽城在意識深處扭曲變形,化作猙獰的火焰巨獸;汙濁的排水溝變成巨鱷的血盆大口;王五那張佈滿橫肉和刀疤的臉,在翻滾的泥漿裡不斷放大,碎裂的雙臂如同枯枝,發出刺耳的“咔嚓”聲……每一次意識短暫的浮沉,都伴隨著撕裂般的劇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呃……”一聲破碎的呻吟從乾裂的嘴唇間擠出。沉重的眼皮如同鏽死的閘門,被一股蠻力艱難地撬開一條縫隙。

視野是模糊的、晃動的、籠罩著一層渾濁的水汽。冰冷的雨絲依舊從窩棚的破漏處滴落,帶來細密的寒意。我發現自己還躺在原地,身下的稻草似乎更潮了些。喉嚨裡火燒火燎,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令人作嘔的酸腐氣息?這氣息並非來自窩棚外的泥濘,而是瀰漫在窩棚內部,混雜在汗臭和體味之中,帶著一種不祥的預兆。

“恩公!您醒了!”阿牛那張沾著汙泥、眼窩深陷卻依舊明亮的臉立刻湊了過來,聲音裡帶著如釋重負的驚喜,但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揮之不去的驚悸——顯然,我昨日那如同魔神降世般撬石砸人的一幕,給他留下了過於深刻的烙印。

我艱難地轉動僵硬的脖子,目光掃過窩棚。

氣氛……變了。

昨日那點因淨水和暴力震懾帶來的、短暫而脆弱的敬畏與安寧,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沉重、更加壓抑的恐慌和死寂。人們蜷縮在各自的角落,臉上寫滿了深切的憂慮和無法掩飾的疲憊。咳嗽聲此起彼伏,不再是偶爾的一兩聲,而是沉悶的、撕心裂肺的、彷彿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的痛苦聲響。幾個孩子的哭聲也顯得有氣無力,帶著一種病態的虛弱。

那個抱著孩子的婦人(秀娘),此刻正緊緊摟著懷裡的囡囡,臉上毫無血色。囡囡的小臉泛著不正常的潮紅,眼睛緊閉,小嘴微張,發出急促而微弱的喘息聲,小小的身體不時地抽搐一下。

“咳咳……咳咳咳……”角落裡,一個一直沉默寡言的中年漢子(李二),佝僂著背,咳得渾身顫抖,臉色蠟黃,額頭上佈滿了細密的冷汗。他試圖用手捂住嘴,卻擋不住那壓抑不住的、帶著粘稠痰音的劇咳。

更遠處,昨日還試圖勸阻王五的那個粗壯漢子(趙大),此刻也蔫蔫地靠坐著,眼神渙散,嘴唇乾裂起皮,時不時地乾嘔幾聲,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疫病!

這個可怕的詞語,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我的心臟!

在汙穢不堪的排水溝裡浸泡傷口,在充滿病菌的難民潮中掙扎,缺乏乾淨水源和食物,加上連日陰雨寒冷、極度疲憊……瘟疫爆發的所有條件都已具備!傷寒?痢疾?還是更可怕的出血熱?無論哪一種,在這個缺醫少藥、朝不保夕的流亡路上,都意味著死亡!而且是如同割草般的大規模死亡!

一股冰冷的絕望感瞬間攫住了我。比面對叛軍、面對鱷魚、面對王五時更加深沉的絕望!個人的武力、一點小聰明,在瘟疫這種無形的、群體性的死神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恩公……您……您看秀孃家的囡囡……還有李二叔……趙大哥……”阿牛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無助和恐懼,“他們……他們這是怎麼了?昨天還好好的……今天……今天突然就這樣了……還有好幾個……都……都躺著起不來了……”他指了指窩棚更深處幾個蜷縮在陰影裡的人影。

“嘔……”趙大又是一陣劇烈的乾嘔,痛苦地蜷縮起來。

窩棚裡瀰漫的酸腐氣息更加濃烈了。那是高熱、嘔吐物和排洩物混合發酵的味道,是死亡開始蔓延的氣息!

不行!絕不能坐以待斃!

求生的本能和對阿牛、對那老婦人(張婆)等曾給予我一絲善意者的責任感,如同微弱的火種,在絕望的冰原上重新點燃!我不能治,但我必須防!用最原始、最基礎、但或許有效的公共衛生手段,儘可能阻斷傳播鏈!

“阿牛……”我用盡力氣,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聽……聽我說……”

阿牛立刻湊得更近,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第一……隔離……”我艱難地吐出字眼,目光掃過那幾個病倒的人,“把所有……發燒的……咳嗽的……嘔吐的……拉肚子的……全部……挪到窩棚……最裡面……角落……用……用草蓆……隔開……儘量……儘量分開……”

“隔……隔開?”阿牛有些茫然,“為啥?”

“病氣……咳咳……會……傳人!”我急促地喘息,“不隔開……全都……得病!”

“啊?!”阿牛悚然一驚!周圍的難民也聽到了,臉上瞬間爬滿更深的恐懼!看向病者的目光,瞬間帶上了赤裸裸的排斥和驚恐!昨天還同舟共濟的同伴,此刻彷彿成了致命的瘟神!

“快!快按恩公說的做!”張婆第一個反應過來,聲音帶著顫抖卻異常果斷,“秀娘!抱著囡囡到最裡面去!李二!趙大!都過去!快!”

在生存威脅下,效率高得驚人。幾個尚有力氣的難民,強忍著恐懼,七手八腳地用能找到的所有破爛草蓆、破布,在窩棚最深處勉強隔出一個小小的、散發著濃重病氣的隔離區。秀娘抱著囡囡,李二、趙大和另外兩個病重的難民,被近乎粗暴地“請”了進去。絕望的哭嚎和壓抑的咳嗽從草蓆後傳來,像針一樣刺在每個人的心上。

“第二……淨水……繼續……燒……”我指著角落那個簡陋的蒸餾裝置,“所有人……只能喝……這個水……河水……絕不能……碰……”

阿牛用力點頭,立刻和另一個漢子去維持蒸餾火堆。

“第三……排洩……必須……遠離……水源……遠離……營地……”我強撐著精神,指向窩棚外遠離河岸的一片窪地,“挖坑……深坑……所有人……都去那裡……完事……用土……埋嚴實……”

這個要求,在習慣了隨地便溺的流民看來,簡直匪夷所思,甚至有些侮辱性。幾個漢子臉上露出了明顯的不情願和牴觸。

“想活命……就……照做!”我嘶聲吼道,牽動傷口,一陣劇咳,咳出的血絲染紅了破布,“病……病從口入……髒東西……會……汙染水源……傳病!”我用最直白、最恐怖的語言描述著可能的後果。

死亡的威脅再次壓倒了習慣和羞恥。在張婆嚴厲的目光和阿牛的催促下,幾個漢子不情不願地拿起能找到的破瓦片、木棍,去指定地點挖坑。

“第四……洗手……”我看著自己沾滿汙泥、甚至還有昨日撬石留下乾涸血跡的雙手,“所有人……飯前……便後……接觸……病人之後……必須……洗手!”我指著蒸餾水,“用……乾淨水……洗!”

“洗手?還……還用淨水?!”一個漢子終於忍不住,聲音帶著不滿和難以置信,“恩公!那水……一滴一滴的……燒半天才攢一點!喝都不夠!還洗手?!”

“是啊!這不是糟蹋東西嗎!”

“手髒點有啥?往年不都這麼過來了?”

質疑和抱怨聲瞬間響起。淨水的珍貴,讓他們覺得洗手簡直是天方夜譚,是奢侈的浪費!剛剛因為隔離和挖坑建立起來的一點信任,瞬間又出現了裂痕。

“不洗……病氣……沾手上……吃東西……喝水……就……進肚子!”我喘息著,用最樸素的話解釋著微生物傳播的原理,“想……想跟李二他們……一樣……咳咳……就……別洗!”

提到隔離區裡病患的慘狀,抱怨聲瞬間小了下去,但牴觸的情緒依舊瀰漫在空氣中。執行這一條,顯然困難重重。

就在這時,角落裡的唐周,緩緩睜開了眼睛。他依舊裹著那件破舊的深色麻衣,臉上看不出悲喜。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窩棚裡瀰漫的恐懼和質疑,最終落在我身上片刻,然後,他緩緩地、動作有些吃力地,從自己那個同樣破舊的包袱裡,摸索著掏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用油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布包?

眾人的目光瞬間被他吸引。

唐周沒有說話,只是動作緩慢而穩定地開啟油紙包。裡面,是一小堆灰白色的、帶著強烈刺激性氣味的粉末。

石灰?!

我瞳孔猛地一縮!這老傢伙身上怎麼會有石灰?!

唐周似乎完全沒在意眾人的驚疑,他自顧自地伸出枯槁的手指,捻起一小撮石灰粉,然後……極其自然地,將粉末撒進了阿牛剛剛接滿半碗、準備分給眾人喝的那碗蒸餾水裡!

“嗤……”

石灰遇水,瞬間發生反應,冒出細微的白煙和熱量,碗裡的水變得渾濁滾燙!

“唐老!您幹什麼?!”阿牛驚叫起來,心疼地看著那碗珍貴的淨水。

唐周依舊沉默,只是用一根小木棍攪動著渾濁的石灰水。待反應稍歇,水溫稍降,他才將木棍拿出。碗裡的水依舊渾濁,散發著濃烈的石灰氣味。

在所有人驚愕不解的目光注視下,唐周端起碗,走到窩棚門口。他並沒有喝,而是……將那碗渾濁的石灰水,緩緩地、均勻地……潑灑在了窩棚入口處和隔離區草蓆外圍的地面上!

灰白色的水漬在泥地上迅速擴散,散發出濃烈的、刺鼻的石灰氣味。

做完這一切,唐周才放下碗,用他那蒼老、平穩、毫無波瀾的聲音,淡淡地說了一句,彷彿只是在陳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實:

“……此物……可闢穢……防毒……淨水稀罕……以此水……灑地……洗手……亦可……”

石灰消毒!

這個老傢伙!他不僅認識石灰,還知道它的消毒作用!而且用這種近乎“浪費”的方式,巧妙地化解了淨水洗手的奢侈難題!用石灰水潑灑地面和洗手,雖然效果不如肥皂和流水,但在這種極端條件下,已經是能夠做到的最有效的消毒措施了!

我震驚地看著唐周。這個神秘的老者,他身上的謎團越來越深了!他到底是什麼人?!

窩棚裡的難民,雖然不明白其中深奧的道理,但唐周那平靜篤定的態度,以及“闢穢防毒”這四個充滿神秘力量的古語,瞬間讓他們選擇了相信!尤其是看到唐周毫不猶豫地將珍貴的淨水(加了石灰的)潑在地上,更讓他們覺得這“神水”定然非同小可!

“快!按唐老說的做!”張婆立刻反應過來,聲音帶著一絲激動,“用這神水灑地!洗手!快!”

質疑聲瞬間消失。阿牛也立刻行動,小心翼翼地重新調配石灰水(這次用的是相對渾濁的河水,加入少量石灰),分發給眾人。人們像得到了神賜的護身符,爭相用那散發著刺鼻氣味的渾濁石灰水,仔細地(甚至帶著一種儀式感)搓洗自己骯髒的雙手,然後又將水小心翼翼地灑在窩棚裡他們認為重要的地方,尤其是隔離區外圍。

窩棚裡瀰漫開濃烈的石灰氣味,雖然刺鼻,卻奇蹟般地驅散了部分病氣的陰霾,帶來一絲虛幻的安全感。

然而,這短暫的、依靠“神水”建立起來的脆弱秩序,很快就被更殘酷的現實打破了。

“阿牛哥!阿牛哥!不好了!”一個半大的孩子(狗剩)驚慌失措地衝進窩棚,臉上毫無血色,聲音帶著哭腔,“張婆……張婆……她……她……”

我心頭猛地一沉!艱難地撐起身體望去。

只見張婆蜷縮在離隔離區不遠的一個角落裡,身體正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她那張佈滿皺紋、一直維持著堅韌的臉上,此刻扭曲著巨大的痛苦!蠟黃的面板上,開始浮現出星星點點、令人心悸的……暗紅色斑疹!她的呼吸急促而困難,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響!最可怕的是,她的嘴角,正不受控制地溢位帶著泡沫的……粉紅色血沫!

“娘——!!!”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嚎從隔離區的草蓆後響起!是秀娘!她顯然看到了母親的慘狀,再也無法抑制內心的恐懼和絕望!

“張婆!”

“天啊!張婆也……”

“瘟疫!是瘟疫!跑啊!快跑啊!”

恐慌如同瘟疫本身,瞬間在窩棚內外炸開!剛剛建立起來的隔離和消毒秩序,在這近距離的、極具衝擊性的死亡威脅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幾個靠近張婆的難民,如同躲避洪水猛獸般尖叫著向後躲閃,甚至有人不顧一切地想要衝出窩棚!

“站住!咳咳……不能出去……亂跑……死得更快!”我嘶聲吼道,試圖維持秩序,但劇烈的咳嗽讓我幾乎喘不上氣。

阿牛也嚇呆了,看著從小照顧自己、如同親祖母般的張婆痛苦掙扎的樣子,巨大的悲痛和恐懼讓他渾身發抖,不知所措。

就在這混亂絕望、秩序即將徹底崩潰的瞬間!

一直沉默的唐周,動了。

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驚慌後退,反而拄著他那根磨得光滑的木棍,一步一步,極其沉穩地,走到了劇烈抽搐、口吐血沫的張婆身邊。他無視了那可怕的症狀和濃烈的穢氣,緩緩地蹲下身。

在所有人驚駭、不解、甚至帶著一絲看瘋子般的目光注視下,唐周伸出他那雙枯槁、佈滿老人斑的手,極其自然地、甚至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莊重感?輕輕地搭在了張婆佈滿暗紅疹斑、滾燙的額頭上。

他的動作,不像是在觸碰一個垂死的瘟疫病人,倒像是在……感受?在確認?

唐周閉著眼,枯瘦的手指在張婆滾燙的額頭、脖頸、手腕處極其輕微地按壓、移動著。他的眉頭緊緊鎖起,佈滿皺紋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極其凝重、甚至可以說是……困惑的表情?彷彿遇到了什麼難以理解的難題。

“不……不對……”他口中喃喃自語,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不確定,“此脈……此疹……非……非尋常時疫……邪毒……深藏……似……似有外力催引……”

外力催引?

這四個字如同冰錐,狠狠刺入我的耳膜!高燒帶來的眩暈彷彿都被這驚悚的猜測瞬間驅散!

瘟疫爆發……是自然的?還是……人為的?!

這個可怕的念頭如同毒藤,瞬間纏緊了我的心臟!我猛地看向唐周!他依舊閉著眼,眉頭緊鎖,搭在張婆腕間的手指似乎在感受著那微弱而混亂的脈搏,枯槁的臉上籠罩著一層濃重的陰雲。

窩棚內外的混亂,在這一刻詭異地安靜了一瞬。所有人都被唐周這反常的舉動和那模糊不清的低語震懾住了,呆呆地看著這個神秘的老者。

就在這時!

“噗——”

張婆的身體猛地向上弓起,如同離水的魚,一大口混雜著暗紅血塊和泡沫的穢物,如同噴泉般,猛地從她口中狂噴而出!

腥臭的血汙,如同潑墨,瞬間濺滿了唐周的前襟、手臂,甚至濺到了他佈滿皺紋的臉上!

“啊——!”秀娘發出一聲淒厲到極致的尖叫!

“娘——!!!”阿牛目眥欲裂,猛地撲了過去!

唐周卻依舊紋絲不動!他只是緩緩地、極其緩慢地睜開了眼睛。那雙古井無波的老眼,此刻卻如同最深沉的寒潭,倒映著張婆痛苦扭曲的面容和噴濺的汙血,也倒映著這人間地獄般的慘景。他臉上被濺到的血汙,正順著深刻的皺紋緩緩流淌,如同血淚。

他沒有擦拭。他的目光,穿過噴濺的血汙,越過阿牛悲痛欲絕的身影,最終……落在了窩棚角落裡,那個雙臂盡斷、蜷縮在泥汙中、像一條垂死野狗般無聲喘息著的王五身上。

王五也正看著這邊。他那雙因為劇痛和怨毒而佈滿血絲的眼睛裡,此刻沒有對張婆的憐憫,也沒有對瘟疫的恐懼,只有一種近乎瘋狂的、扭曲的快意!他的嘴角,在無人注意的陰影裡,極其隱蔽地、極其怨毒地……向上咧開了一個無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獰笑!

唐周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死死鎖定了王五嘴角那一閃而逝的獰笑。他佈滿血汙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那深邃的眼眸深處,卻彷彿有冰冷的怒濤在無聲地翻湧。

窩棚裡,只剩下張婆瀕死的、痛苦的嗬嗬喘息,秀娘撕心裂肺的哭嚎,阿牛悲痛欲絕的呼喚,以及眾人那如同被扼住喉嚨般的、死寂的恐懼。

死亡的氣息,濃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

我癱倒在冰冷的草堆上,高燒的眩暈和傷口的劇痛再次猛烈地反撲回來,視野迅速被黑暗吞噬。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瞬,我看到阿牛顫抖著,用一塊相對乾淨的破布,蘸著那渾濁的石灰水,開始一遍又一遍地、近乎瘋狂地擦拭著張婆嘴角不遍溢位的血沫和汙物,彷彿這樣就能擦去那致命的瘟疫。

而他身邊,唐周沾滿血汙的身影,如同一個沉默的、不祥的符號,凝固在昏暗的光線裡。他的目光,依舊如同冰冷的鎖鏈,纏繞在角落陰影中王五那怨毒而扭曲的臉上。

一個冰冷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判決,在我沉入黑暗的意識中迴盪:

瘟疫……外力……王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