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一具溫熱而堅實的胸膛貼上了她的後背,有力的手臂從她身後環抱過來,將她整個人連同那件大衣一起,嚴絲合縫地擁入懷中。

他的懷抱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驅散著窗邊透骨的寒意,也試圖驅散她話語裡的悲涼。

“不會!”

傅謹行的聲音低沉地在她頭頂響起,只有兩個字,卻斬釘截鐵,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堅決。

喬西微微一怔,忍不住在他懷中側過身,抬起頭。

昏暗的光線下,她清晰地看到了他近在咫尺的臉龐。

那張一向清雋溫雅的臉,此刻也染上了揮之不去的疲憊,眼下帶著淡淡的青影,下頜冒出了一層短短的青黑色胡茬,非但沒有折損他的英俊,反而增添了幾分冷峻。

金絲眼鏡後的雙眸,不再是平日的冷靜理性,此刻翻湧著複雜而濃烈的情緒。

傅謹行低下頭,他的唇帶著微涼的溫度,溫柔地印在了她冰涼的額頭上。

他的唇沒有立刻離開,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額髮。

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如同磐石般堅定地在她耳邊響起,每一個字都敲打在她的心尖:

“西西。”他收緊了環抱著她的手臂,彷彿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裡,“沒有‘如果’,也不會有告別,永遠不會有那一天!”

窗外的寒風依舊在咆哮,但在這個冰冷破敗的房間角落,在男人堅定的懷抱裡,喬西遊弋的心在那一瞬間有了一分安定感。

房間裡進進出出的人越來越多,喬西才推了推他,“謹行哥,先收拾一下該準備晚餐了。”

傅謹行看著越來越多的燈泡,只能先暫時鬆手。

後勤人員從角落裡搜刮出的廢棄傢俱中劈出乾燥的木柴,在清理出的空地上生起一堆篝火。

橘紅色的火焰跳躍著,貪婪地舔舐著架在上面的一個邊緣有些變形的金屬盆。

盆裡翻滾著渾濁的熱湯,切得大小不一的土豆塊和幾片凍得發蔫、卻依舊翠綠的蔬菜葉在沸水中沉沉浮浮。

熱氣騰騰的湯菜混合著土豆的香氣瀰漫開來,勾動著所有人的味蕾。

當第一碗熱騰騰的食物分到那些剛轉化成功、身體還在適應異能的倖存者手中時,他們捧著簡陋的碗或飯盒,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滾燙的溫度透過容器傳到掌心,有人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勺,顧不得燙嘴就塞進口中。

粗糙的土豆塊和微鹹的菜葉在舌尖化開,那平凡卻珍貴的滋味讓眼淚毫無預兆地滾落下來,混合著臉上的汙垢,滴進碗裡。

沒有人嘲笑,只有一片壓抑的吸鼻子的聲音和碗筷碰撞的輕微聲響。

他們沉默地狼吞虎嚥,享受這末世難得的美食。

吃完飯,外面的風聲陡然變得更加淒厲,如同無數怨魂在哭嚎,瘋狂地撞擊著殘破的窗戶和牆壁,噼啪作響。

大廳裡的溫度隨著火勢減弱又開始下降,疲憊像沉重的鉛塊壓在每個人身上。

大家紛紛拿出能找到的所有禦寒物在相對避寒的角落鋪好簡陋的床鋪。

喬西也準備走向沈寒和謝決鋪好的那個角落。剛邁出一步,手腕卻被一隻微涼而有力的手握住。

她回頭,對上傅謹行在搖曳火光下顯得格外深邃的眼眸。

“西西,”他聲音壓得很低,溫和卻似乎不容拒絕,“今晚陪我。”

喬西下意識地掃視了一圈周圍。

大廳裡雖然熄滅了主火堆,只剩下幾處微弱的餘燼紅光,但人影憧憧,幾乎每個角落都擠滿了休息的人。

她蹙眉,同樣壓低聲音提醒:“謹行哥,今晚到處都是人……”

傅謹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指腹在她手腕內側輕輕摩挲了一下,帶著安撫的意味:“不做什麼。”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更輕,磁性的嗓音帶著濃濃的疲憊,“只是想讓你陪我會兒。”

喬西心頭微動,下意識地轉頭看向沈寒所在的方向。

只見沈寒已經和謝決在靠牆的角落鋪好了床鋪,他似乎察覺到了她的視線,抬眼望過來。

四目相對,沈寒的眼神平靜無波,沒有往日的警惕和醋意,只是對她微微頷首,示意她安心,隨即就收回了目光,和謝決低聲交談著什麼,姿態放鬆。

這反常的平靜讓喬西瞬間意識到什麼。

她轉回頭,帶著一絲探究看向傅謹行:“你和沈寒……說了什麼?”

這幾天,這兩個在她面前總是針鋒相對的男人,竟出奇地和諧,再沒有讓她為難。

傅謹行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將她往自己鋪著厚實防寒墊的角落帶了帶,聲音低沉而坦誠:“沒說別的。”

火光在他鏡片上跳躍,“只是……不想讓你在這麼艱難的時候,還要為這些瑣事為難。”

他抬手,將她鬢邊一縷被風吹亂的髮絲別到耳後,動作輕柔。

說話間,大廳裡此起彼伏的鼾聲和疲憊的呼吸聲漸漸多了起來,如同低沉的背景音。

一天的高度緊張和跋涉耗盡了所有人的體力,整個空間慢慢陷入一種沉重而疲憊的安靜。

喬西不再多問,被他摟著肩膀,靠在他溫熱的胸膛上。

他身上清冽的氣息混合著篝火的煙味,奇異地帶來一種久違的安寧感。

身體的疲憊如潮水般湧上,她在他懷裡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緊繃的神經緩緩放鬆,意識很快沉入了黑暗。

傅謹行卻沒什麼睡意。

他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將喬西小心地護在懷裡,用大衣將她裹得更緊。

黑暗中,他只能藉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用目光一遍遍描摹著她沉睡的側顏。

她的眉頭即使在睡夢中也微微蹙著,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嘴唇抿著,透著一絲和印象中天真無憂的少女截然不同的倔強。

有時候,她會無意識地抖動一下,發出不安的囈語,彷彿在噩夢中掙扎。

每當這時,傅謹行就會立刻收緊手臂,將她更深地擁入懷中,寬厚溫熱的手掌在她單薄的背脊上輕柔而規律地拍撫,直到她緊蹙的眉頭鬆開,呼吸重新變得平穩悠長。

他就這樣,在寂靜的黑暗與呼嘯的風聲中,無聲地守護著他的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