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幽靈遊輪的安娜

華爾茲的旋律突然卡殼。

像被掐斷喉嚨的夜鶯戛然而止。

陸小純的鎧甲鬼面圖騰發出低沉的嗡鳴。

映著甲板上蜿蜒的水痕。

那些水漬正在詭異地逆流。

順著木紋爬向船艙入口。

在地面拼出扭曲的掌印。

“哥哥，地板在動。”

露露的聲音發顫。

骨翼緊緊貼在陸小純後背。

她指著船舷外側，那裡的海水不知何時變成了墨黑色。

浪濤拍擊船身的聲響裡。

混進了細碎的指甲刮擦聲。

就像有無數雙手在水下抓撓船板。

莉婭的蝙蝠群突然躁動起來，在三人頭頂組成旋轉的黑幕。

她的紫水晶眼眸盯著船艙深處那道虛掩的門。

門後的陰影裡。

隱約有白色的裙襬一閃而過。

“別呼吸。”

她突然按住陸小純的肩膀，聲音壓得極低。

“這裡的空氣會偷時間。”

話音剛落。

伊露薇的星芒髮卡突然爆發出刺目的光。

光芒掃過走廊時。

陸小純看見無數透明的人影正從牆壁裡滲出來。

穿禮服的男人舉著斷裂的懷錶。

戴禮帽的女士拎著只剩骨架的手提包。

最駭人的是個孩童虛影，他的喉嚨裡插著半截船錨鏈。

每走一步都拖著嘩啦啦的鐵鏈聲。

“他們在重複死亡前的動作。”

伊露薇的翡翠光紋在指尖凝成盾牌，光紋觸碰到人影時。

那些透明的身體突然扭曲。

露出被海水泡脹的原貌。

陸小純的胃裡一陣翻湧，他看見那個女士的手提包裡滾出半截手指。

指甲上還塗著剝落的猩紅蔻丹。

船艙深處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

緊接著是女人尖利的哭喊，哭聲裡夾雜著模糊的法語咒罵。

陸小純握緊屠龍十字弩，弩身的龍紋突然發燙。

像是在預警什麼。

他突然轉頭看向那道虛掩的門。

門縫裡滲出的不是光線。

而是粘稠的黑色液體，在地面匯成小小的水窪。

水窪裡映出的不是他的臉，而是個穿船長制服的陌生男人。

七竅正在淌血。

“主人，別碰那扇門。”

莉婭的聲音帶著罕見的凝重，她的荊棘王冠滲出冷汗般的血珠。

“裡面是時間的裂縫，進去就會被困在1942年的沉船夜。”

她的蝙蝠群突然集體俯衝，撞向一個試圖靠近的男士虛影。

那些蝙蝠穿過虛影的瞬間。

竟有幾隻化作了灰燼。

露露髮間的鬼火突然變成幽綠色，照亮頭頂的水晶吊燈。

吊燈上纏著幾圈生鏽的鐵鏈。

鏈節間掛著風乾的手指骨，隨著船身晃動輕輕碰撞，發出叮咚的脆響。

像有人在演奏死亡的旋律。

更詭異的是，吊燈的玻璃碎片裡，正緩緩浮現出乘客們臨死前的畫面。

一個女人舉著紅酒杯，微笑著看著海水漫過腳踝。

“他們在看我們。”

露露突然尖叫，她指著那些虛影的臉。

所有透明的眼睛都轉向三人。

空洞的眼眶裡滲出黑色的液體。

陸小純的後頸泛起寒意，他猛地轉身。

看見剛才那隻空酒杯不知何時立在了身後，杯口正緩緩升起一縷青煙。

煙裡飄出女人的低語。

“來陪我喝一杯吧……就像七十年前那樣……”

船身突然劇烈傾斜。

陸小純下意識扶住欄杆，卻摸到一手滑膩的粘液。

他低頭看去，欄杆上不知何時爬滿了白色的海蛆。

那些蟲子正順著他的手臂往上爬，所過之處留下灼燒般的刺痛。

船艙裡的哭喊變成了整齊的哼唱，華爾茲的旋律重新響起。

卻比剛才慢了半拍。

每個音符都像敲在心臟上的重錘！

莉婭的蝙蝠群組成屏障擋住海蛆，伊露薇的光紋在地面畫出防禦陣。

在這片被時間遺忘的幽靈遊輪上，連呼吸都成了危險的事。

【噗！！】

船身的晃動驟然停止。

連海浪拍擊船板的聲響都消失了。

陸小純的呼吸撞在鎧甲上，發出沉悶的迴響。

這才驚覺周圍的死寂。

莉婭的蝙蝠群沒了蹤影，露露的鬼火熄滅在掌心。

連伊露薇光紋的餘溫都蕩然無存。

空蕩蕩的甲板上。

只剩他和那個端著紅酒杯的女人。

像被時間遺忘的兩座孤島。

女人慢條斯理地用指尖擦過杯沿，猩紅的酒液在她蒼白的指腹上拉出細紅的絲。

“他總說我跳舞時像只驕傲的天鵝，可那天他把救生圈扔給了穿藍裙子的秘書。”

她突然輕笑，笑聲在寂靜中炸開。

驚得陸小純後頸的汗毛直豎。

“你說，天鵝和藍裙子，哪個更配沉入海底？”

陸小純舉著屠龍十字弩的手僵在半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大姐，現在是討論時尚搭配的時候嗎？您這劇情線能不能走快點？”

他踢了踢腳邊的空酒杯。

“還有，您那瓶1942年的波爾多早該過期了，再喝容易鬧肚子。”

直播間瞬間被狂笑彈幕淹沒。

打賞特效裡飄滿了“哈哈哈哈”的表情包：

——【主播是魔鬼嗎？在幽靈船吐槽NPC穿搭？】

——【笑噴了！1942年的紅酒鬧肚子可太真實了！】

——【安娜：我在演悲情劇，你在講冷笑話？】

——【建議改名叫《鬼域吐槽大會》，主播絕對是冠軍！】

——【這寂靜氛圍一秒破功！安娜姐姐的刀突然不香了！】

……

女人的動作頓住，空酒杯懸在半空。

她緩緩轉頭。

月光照亮她半邊臉，眼眶裡滲出的不是淚水。

而是粘稠的黑色液體。

“你不怕我？”

“怕啊，”

陸小純往弩箭上塗了點銀粉。

這是他剛兌換的驅鬼藥劑。

“但怕也得吐槽。您想啊，七十年都在這船上重複扔酒杯，不覺得單調嗎？建議搞點新活，比如跳段踢踏舞？”

女人突然將酒杯狠狠砸在甲板上。

碎片四濺的瞬間。

她的身影開始扭曲，黑色長裙化作無數海草般的髮絲。

“他們都怕我！怕我的眼淚！怕我永遠不離開！”

“那是因為您沒遇到我這種見過大場面的。”

陸小純往後退半步，弩箭對準她的影子。

那影子正在悄悄拉長。

尖端已經觸到他的腳踝。

“說真的，您這執念還不如露露的辣條執念堅定。”

直播間的彈幕笑得更瘋了，甚至有人刷起了“踢踏舞教學”的禮物特效：

——【主播快住口！再吐槽下去鬼都要被你氣活了！】

——【安娜：我不要面子的嗎？！】

——【突然覺得這幽靈船有點喜劇片潛質是怎麼回事？】

——【建議安娜姐姐轉行去講脫口秀，絕對爆火！】

……

女人的髮絲突然停住，黑色液體在眼眶裡打轉。

竟有了幾分茫然。

陸小純趁機補充。

“您看，吐槽完是不是舒服多了？要不咱商量下，您告訴我同伴去哪了，我幫您找找那個扔救生圈的渣男，咱一起揍他一頓？”

“砰！”

寂靜突然被打破。

船艙深處傳來露露的尖叫，緊接著是莉婭的怒吼和伊露薇的聲音。

女人的身影瞬間恢復原狀。

她指了指那扇虛掩的門。

聲音輕飄飄的。

“他們在宴會廳，和1942年的我在一起。”

陸小純剛要衝過去，就聽見女人在身後低語。

“對了，你的吐槽……還挺有意思的。”

他回頭時，甲板上只剩一地酒杯碎片。

月光下，那些碎片正在慢慢滲進木紋。

像從未存在過。

直播間的彈幕突然安靜兩秒。

隨即刷起了“心疼安娜”的彈幕：

——【突然有點好哭是怎麼回事？】

——【主播這波吐槽居然起作用了？】

——【快去救夥伴啊！別讓NPC搶戲了！】

……

陸小純握緊十字弩。

衝向那扇散發著詭異氣息的門。

看來這幽靈遊輪的副本，比想象中更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