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爐核心。

這個被守秘者命名為“熵寂熔爐”的終極淨化裝置,其核心區域並非張力和馬庫斯想象中的熾熱地獄,反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絕對零度般的死寂之地。

巨大的環形空間,牆壁由無數層閃爍著幽藍光澤的、非金非石的未知材料構成,層層疊疊,如同某種巨獸冰冷的心臟瓣膜。空間中央,並非實體爐體,而是一個懸浮在空中的、緩緩旋轉的、如同由無數破碎星辰構成的暗紅色漩渦模型——正是張力在7號節點控制室螢幕上看到的那個幾何結構,此刻被放大到了令人暈眩的規模。

它無聲地脈動著,每一次收縮膨脹,都讓周圍的幽藍牆壁隨之明暗閃爍,彷彿在呼吸。沒有聲音,沒有熱量,只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彷彿要將靈魂都凍結抽離的絕對寒意,以及一種無處不在的、令人瘋狂的低頻嗡鳴,直接作用於大腦深處。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臭氧和……鐵鏽的味道?不,是某種更古老、更冰冷的金屬腐敗的氣息。

【熵值監控】介面在張力視野中瘋狂閃爍,血紅色的警報幾乎要吞噬整個視界:

【警告!進入“熵寂熔爐”核心場域!】

【環境熵值濃度:臨界毀滅級!】

【使用者熵值:11.2(持續攀升中)】

【警告!精神汙染強度:致命!現實扭曲機率:極高!】

【協議七倒計時:1天16小時45分鐘…持續加速中…】

“就是這裡!”馬庫斯的聲音在厚重的防護頭盔下顯得沉悶而急促,他指著漩渦模型下方一個不起眼的、由無數複雜管道和閃爍資料介面組成的金屬平臺,“守秘者的核心控制檯!理論上,可以透過它強行接入熔爐的引導矩陣,建立能量虹吸通道!但需要最高許可權金鑰……我們只有霍克那張隊長卡,許可權不夠!”

平臺周圍,十幾名鏽火最精銳的技術人員和武裝士兵正在爭分奪秒地忙碌著。他們將攜帶的所有高能炸藥和高密度能量電池,如同堆砌祭品般,圍繞著控制檯和連線平臺的粗大能量導管堆疊起來。導線如同蛛網般蔓延,連線到幾個臨時改裝的、冒著電火花的起爆控制器上。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絕望和孤注一擲的瘋狂。

“沒有金鑰,就物理超頻!用能量衝擊強行轟開一個介面!”一個技術主管嘶吼著,臉上沾滿了機油和汗水,“把炸藥的能量集中到三號能量節點!快!”

轟——!!!!

又一陣劇烈的震動從頭頂傳來!整個熔爐核心空間都在搖晃!無數細小的冰晶從幽藍的牆壁上簌簌落下。裂縫!更多的、如同蛛網般的裂縫在空間的穹頂上蔓延開來!透過裂縫,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那如同地獄之眼的景象——

暗紅色的光芒如同實質的岩漿,從上方巨大的破口處傾瀉而下!那正是“苦痛之種”突破地表後形成的恐怖存在!它像一顆懸浮在城市廢墟上方的、巨大無比、不斷搏動的暗紅色心臟!無數扭曲的、由凝固血液和蠕動的黑色物質構成的巨大“觸鬚”,正從它表面探出,如同巨樹的根系,深深扎入周圍的大地和高樓廢墟之中,貪婪地汲取著能量和物質!它每一次搏動,都引發一次地震般的衝擊,釋放出毀滅性的熵能輻射!

更可怕的是,在它核心區域,一個清晰的、不斷放大的暗紅色光點,正以一種超越物理極限的速度,從遙遠的地平線方向破空而來!如同一顆燃燒的流星,拖拽著長長的、扭曲空間的尾跡!

瑞亞!鑰匙!她在靠近!距離最後的匯合,時間在以分鐘為單位瘋狂流逝!

【警告!偵測到“鑰匙”(古神血脈)進入最終加速軌道!預計接觸時間:1小時01分鐘!】

【警告!“信標”(苦痛之種)活性指數突破閾值!熵能輻射場擴張!】

【使用者熵值共鳴增幅加劇:11.2 → 11.5 → 11.8!!!】

【協議七倒計時:1天16小時40分鐘!收割程式……準備就緒……】

“來不及了!物理超頻至少需要半小時!”技術主管看著螢幕上瘋狂跳動的能量讀數和不斷擴大的裂縫,絕望地嘶吼。

“那就沒有半小時!”馬庫斯猛地看向張力,那隻機械義眼閃爍著近乎崩潰邊緣的猩紅光芒,“鑰匙先生!你的系統!你不是說要抽走它的熵值嗎?!現在!立刻!就在這裡!給我抽!”

張力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左肩的劇痛在熔爐核心的絕對寒意下變得麻木。他看著那瘋狂搏動的“苦痛之種”,感受著體內系統介面那刺目的紅光和體內沸騰般增長的熵值,一種前所未有的瘋狂和……明悟湧上心頭。

系統能強制抽取熵值,但需要“介面”,需要“容器”。之前是環境,是自身,是那塊熵結晶……但此刻,面對這滅世級的能量源,他自身就是螻蟻!唯一的容器……唯一的洩洪閘……

是這座滅世熔爐本身!是那個懸在頭頂的、等待鑰匙插入啟動的協議七!

“給我……接入控制檯!”張力嘶啞地低吼,掙扎著站直身體,眼中燃燒著決絕的火焰,“不用物理超頻!我的系統……就是鑰匙!它和守秘者同源!讓它……直接對接熔爐引導矩陣!”

馬庫斯和周圍的技術人員都驚呆了。

“你瘋了?!強行精神接入熔爐核心?你的大腦會在萬分之一秒內被燒成焦炭!”技術主管失聲叫道。

“不接……我們所有人,包括外面整個世界,連焦炭都不會剩下!只剩一片虛無!”張力推開試圖扶住他計程車兵,踉蹌著衝向那個冰冷的控制檯。每一步,都感覺腳下冰冷的金屬地面在吞噬他的體溫,耳邊的褻瀆低語變成了震耳欲聾的嘶吼!他視野的邊緣開始出現蠕動扭曲的暗影,那是現實正在被高熵值撕裂的徵兆!

“所有人!退到能量屏障後面!準備引爆所有炸藥!一旦他失敗或者失控……”馬庫斯咬著牙下令,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顫抖,“……就引爆!至少能炸塌這裡,延緩熔爐啟動!”他深深地看了張力最後一眼,那眼神複雜無比——有恐懼,有懷疑,也有一絲……孤注一擲的期望。

張力撲到控制檯前。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打了個寒顫。控制檯上沒有任何操作介面,只有幾個深不見底的、閃爍著微弱藍光的介面,以及中央一個深陷的、齒輪環繞眼睛的徽記凹槽。

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將全部意念集中到腦中的系統介面!不再去管那瘋狂閃爍的熵值警告和倒計時,不再理會耳邊的瘋狂嘶吼和身體的劇痛!他像一個溺水者,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意念化作無形的觸手,狠狠刺向那個代表【熵值操控】的核心選項!

“系統!強制連結!目標:‘熵寂熔爐’引導矩陣!能量虹吸模式!最大功率!給我開——!!!”

【使用者指令確認……執行強制連結……】

【警告!檢測到超高能級熵能場源(熵寂熔爐)!】

【警告!檢測到超高能級熵能場源(苦痛之種)!】

【警告!使用者許可權不足!精神防護屏障強度不足!】

【強制突破協議啟動……以使用者生命核心為臨時金鑰……連結建立中……】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彷彿靈魂被投入恆星核心的恐怖劇痛瞬間席捲了張力的全身!他感覺自己的大腦像一顆被投入液壓機的核桃,被無形的巨力狠狠擠壓、碾碎!視野瞬間被無窮無盡的、混亂的資料流和破碎的幾何圖形填滿!那不是光,那是純粹的、混亂的“資訊”洪流!足以在瞬間摧毀任何碳基生物的認知結構!

他張開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鮮血混合著破碎的內臟碎片從喉嚨裡湧出!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痙攣,面板表面浮現出蛛網般的、閃爍著幽藍光芒的裂紋!那是系統在強行抽取他的生命力作為連結的燃料!

【連結建立!能量虹吸通道開啟!】

【警告!偵測到“苦痛之種”熵能洪流衝擊!】

【虹吸功率:1%……5%……10%……(急速攀升中)】

【使用者熵值:11.8 → 12.5 → 13.2 → ……(失控增長!)】

【警告!使用者生命體徵急速衰竭!精神結構瀕臨崩潰!】

控制檯劇烈地震動起來!中央那個齒輪眼徽記爆發出刺目的藍光!懸浮在空中的巨大暗紅色漩渦模型,其旋轉速度驟然加快!漩渦的邊緣開始劇烈波動,如同沸騰的油鍋!一股無形的、狂暴的吸力以熔爐核心為中心爆發開來!

上方,那瘋狂搏動的“苦痛之種”猛地一滯!它表面如同岩漿般流淌的暗紅色光芒,突然有一部分被強行拉扯出來,形成一道粗大的、扭曲的暗紅色能量流,如同被無形的巨口吞噬,跨越空間,瘋狂地灌入下方熔爐核心的漩渦模型之中!

有效!虹吸開始了!

“苦痛之種”似乎被激怒了!它發出一陣撼動天地的、非人的咆哮!整個地殼都在震動!更多的暗紅色觸鬚瘋狂舞動,試圖掙脫那股吸力!它搏動的頻率驟然加快,釋放出更加恐怖的熵能輻射!整個熔爐核心空間的溫度瞬間飆升!幽藍的牆壁上開始浮現出熔融的痕跡!

【警告!“苦痛之種”熵能輸出功率激增!】

【虹吸功率:25%……30%……35%!】

【使用者熵值:14.0 → 14.8 → 15.5!!!】

【警告!使用者熵值突破終極閾值(15.0)!精神汙染實體化!肉體崩潰不可逆!】

張力的身體已經不成人形。面板如同破碎的瓷器般片片剝落,露出下方閃爍著幽藍和暗紅光芒、如同熔融琉璃般的肌肉和骨骼!他的左眼眼球完全變成了暗紅色,如同燃燒的炭火,右眼則被幽藍的資料流徹底吞噬!他的身體懸浮起來,被暗紅和幽藍兩股狂暴的能量流包裹、撕扯!他感覺不到疼痛了,只有一種靈魂被撕成億萬碎片、又被強行糅合在一起的終極混亂!

“還不夠……還不夠!”他殘存的意識在咆哮,“瑞亞……鑰匙……在靠近……阻止她!”

透過熔爐核心穹頂的巨大裂縫,可以看到那顆燃燒的暗紅色流星(瑞亞)已經近在咫尺!她所過之處,空間都發生了詭異的扭曲和摺疊!距離最後的匯合,只剩下不到十分鐘!

熔爐核心的漩渦模型在狂暴的熵能灌注下,旋轉得如同一個瘋狂的陀螺!模型中心區域的暗紅色變得粘稠欲滴,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毀滅氣息!它像一個被強行灌入過多燃料的引擎,隨時可能徹底失控爆炸!

【警告!“熵寂熔爐”引導矩陣過載!核心穩定性下降至17%!】

【警告!協議七活性指數激增!啟動臨界點迫近!】

【倒計時:17分鐘!】

“媽的!熔爐要炸了!鑰匙也要到了!”馬庫斯在能量屏障後目眥欲裂,看著懸浮在空中、如同人形火炬般的張力,又看看那即將失控的熔爐和飛速接近的鑰匙,“引爆!準備引爆所有炸藥!炸塌核心!快!”

技術人員的手指顫抖著,按向起爆控制器的紅色按鈕!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懸浮在空中、被兩股毀滅效能量撕扯的張力,他那雙異化的眼睛猛地睜開!左眼的暗紅如同血海翻騰,右眼的幽藍如同資料風暴!一個冰冷、非人的聲音,如同億萬意識碎片強行聚合而成的宣告,直接在所有人心靈深處響起:

“偵測到……鑰匙……接入請求……”

“協議七……邏輯衝突……最高優先順序……”

“執行……防火牆協議……”

他——或者說,此刻主導他身體的某種聚合意識——猛地抬起那隻已經晶體化的手臂,指向穹頂裂縫外,那即將與“苦痛之種”匯合的暗紅色流星!

“以……守秘者……零號協議……執行者……張力的生命核心……為屏障!”

“拒絕……鑰匙……接入!”

“強制連結……目標:鑰匙……瑞亞!”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超越了物理規則的恐怖精神衝擊波,以張力為中心轟然爆發!這股力量無視了空間距離,如同無形的巨網,瞬間籠罩了那顆燃燒的暗紅色流星!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那顆勢不可擋、即將撞入“苦痛之種”的流星,在空中猛地一頓!它表面燃燒的暗紅色光芒如同被潑了冷水的火焰,驟然黯淡下去!流星內部,一個模糊的、人形的輪廓在劇烈的能量波動中顯現出來,她發出了一聲穿透靈魂的、充滿了痛苦和驚愕的尖嘯!

“不——!!!”

是瑞亞的聲音!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憤怒和被強行阻斷的絕望!

【警告!強制精神連結建立!目標:鑰匙(古神血脈-純淨態)!】

【警告!防火牆協議生效!鑰匙接入熔爐引導被強行中斷!】

【警告!使用者生命核心(張力)成為連結節點及防火牆主體!】

【使用者熵值:15.5 → 16.0!!!(終極突破!)】

【肉體崩潰程序:100%!精神結構:熵能化……】

張力的身體在暗紅與幽藍交織的光芒中徹底崩解!沒有血肉橫飛,只有無數細碎的、閃爍著奇異光芒的晶體粉塵,如同星屑般散開!但在那光芒的中心,一個模糊的、由純粹能量和精神意志構成的“人形”輪廓,依舊頑強地懸浮著!它一隻手連線著下方狂暴的熔爐漩渦,另一隻手則遙遙指向空中被強行定住的瑞亞!如同一座橫亙在兩個滅世之源之間的、由生命和瘋狂鑄就的……防火牆!

熔爐核心的漩渦模型在失去了“鑰匙”的瞬間接入引導後,其狂暴的旋轉速度開始出現一絲極其細微的遲滯。而空中的“苦痛之種”,在被強行中斷了“鑰匙”匯合後,其搏動的頻率也首次出現了紊亂,釋放出的熵能輻射場出現了一絲不穩的波動。

代價是……張力這個人,在物理意義上,消失了。

“他……他……”艾琳癱軟在能量屏障後,看著那懸浮的、由光芒構成的模糊人形,淚水混合著血汙流下,眼中充滿了震撼、悲傷和一絲茫然。

馬庫斯那隻機械義眼死死盯著空中的能量人形,又看看螢幕上依舊在跳動的協議七倒計時——【16分鐘】。倒計時沒有停止,只是……被延遲了?被那座瘋狂的防火牆強行卡住了?

“他把自己……變成了防火牆……”馬庫斯的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用命……堵住了兩個滅世怪物結合的路……”

整個熔爐核心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能量導管過載的嗡鳴、熔爐漩渦的旋轉聲、以及上方“苦痛之種”憤怒搏動引發的震動在迴盪。

“倒計時……還在走……”技術主管看著螢幕,聲音充滿了絕望,“防火牆……能撐多久?”

沒有人能回答。

那懸浮的能量人形,光芒構成的輪廓在劇烈的波動,如同風中殘燭。它連線著兩個毀滅之源,承受著無法想象的熵能沖刷和古神意志的衝擊。每一次波動,都彷彿在無聲地訴說著一個靈魂被撕扯、被燃燒、被強行固定在毀滅邊緣的終極痛苦。

倒計時:【15分鐘】。

滅世的時鐘,滴答作響。而擋在它面前的,只有一個由瘋狂和犧牲鑄就的、隨時可能崩潰的……防火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