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無邊無際的黑暗。
張力感覺自己漂浮在這片虛無之中，沒有身體，沒有重量，只有一絲微弱的意識在無盡的混沌中隨波逐流。時間失去了意義，空間不復存在。偶爾，會有一些模糊的片段閃過：猩紅的電子眼、暗紅的血淚印記、齒輪環繞的眼睛、黑錘巨人的咆哮……但它們如同水中的倒影，稍縱即逝。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弱的光線刺破了永恆的黑暗。起初只是一個針尖大小的白點，然後逐漸擴大，變成了一條狹窄的光縫。光線中，有沙塵在飛舞，有模糊的人影在晃動，還有……疼痛？真實的、火辣辣的疼痛，從左肩的位置傳來，如同燒紅的鐵釺貫穿了皮肉。
“呃……”張力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隨著意識的逐漸迴歸，疼痛也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難以忍受。他感覺自己的左肩彷彿被整個撕碎了，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劇痛。喉嚨乾澀得像是吞下了一把滾燙的沙子，嘴唇皸裂出血。
“他醒了。”一個低沉、沙啞的男聲在不遠處響起，聲音裡帶著某種金屬摩擦般的質感。
“注射鎮靜劑，再給20ml營養液。他的熵值波動又開始上升了。”另一個聲音，女性，冷靜而專業，卻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
緊接著，張力感覺到自己的右臂被抬了起來，一陣冰涼的刺痛從肘窩處傳來。幾秒鐘後，一股舒適的暖流順著血管擴散到全身，左肩的劇痛變得遙遠而模糊，意識再次開始下沉。
“不……等等……”他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抗拒這股睡意。眼皮沉重如山，但他還是拼命地、一點一點地睜開了眼睛。
模糊的視野中，首先出現的是一盞懸掛在天花板上的、散發著昏黃光芒的球形燈。燈罩上佈滿了鏽跡和蛛網，隨著某種氣流的擾動而輕微搖晃，在低矮的金屬天花板上投下搖曳的光影。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藥水味、鐵鏽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烤肉香氣？
“別亂動。你的左肩胛骨碎了，動脈破裂，我們用了三支凝血凝膠才止住血。”那個女聲再次響起，這次離得更近了一些。
張力艱難地轉動眼球，看向聲音的來源。一個模糊的人影逐漸聚焦：中等身高，穿著某種深灰色的、看起來像是醫療防護服的連體衣，戴著半透明的護目鏡和口罩，只露出一雙銳利的、帶著深深黑眼圈的淺棕色眼睛。她手裡拿著一支空的注射器，正低頭記錄著什麼。
“我在……哪裡……”張力嘶啞地問道，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鏽火營地。地下三層醫療區。”女醫生簡短地回答，頭也不抬地繼續寫著，“你失血超過40%，能活下來是個奇蹟。更別說體內那高得離譜的熵值……按理說早該畸變了。”
鏽火營地？張力努力回憶著，但記憶如同被攪渾的水，一片混沌。狙擊手、協議七、熵結晶……這些碎片在腦海中漂浮，卻無法拼湊成完整的畫面。
“誰……救了我……”他再次嘗試問道。
這次回答的是那個低沉的男聲：“我們的偵察隊發現了你。你躺在那座廢棄的7號節點通風井旁邊，血流得像是被開膛的變異獸。旁邊還有幾個被切成碎塊的剝皮者——別告訴我那是你乾的。”
一張臉突然出現在張力的視野上方。那是一張飽經風霜的男人的臉，看起來四十歲左右，右眼被一個簡陋的機械義眼取代，金屬外殼上佈滿了劃痕。他的左臉頰上有一道長長的、蜈蚣般的疤痕，從太陽穴一直延伸到下巴，讓原本就稜角分明的面孔顯得更加猙獰。他剃著近乎光頭的短髮，發茬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灰白色。
“我是馬庫斯。鏽火營地的安保主管。”男人用那隻完好的左眼審視著張力，目光如同解剖刀般鋒利，“而你，陌生人，身上有太多不對勁的地方。比如——”
他舉起一樣東西，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暗紅色的微光。是那塊熵結晶！只是現在，它被封裝在一個透明的、充滿藍色液體的球形容器中，表面貼滿了警告標籤。
“——這塊高純度生物質熵結晶。還有這個。”馬庫斯又拿出另一樣東西：張力的鋼刀，刀刃上還殘留著剝皮者的黑色血跡，“精煉高碳鋼，單面開刃，工藝不像是廢土上任何一個聚居地或掠奪者團伙的風格。更像是……”
“更像是憑空變出來的。”女醫生突然插話，她放下記錄板，從旁邊的托盤上拿起一個小型掃描器，對準了張力的頭部，“就像你體內的那個東西。”
掃描器發出一陣刺耳的嗡鳴，投影出一片模糊的全息影象。張力驚恐地看到，在自己的大腦皮層位置，有一個極其微小、但清晰可見的幽藍色光點，周圍延伸出無數細如髮絲的光線，如同根系般深入腦組織！
“神經介面植入物。高度活躍，與你的腦電波完美同步。”女醫生的聲音冷得像冰，“技術層級遠超廢土上任何已知勢力。所以，陌生人，你最好解釋清楚——你到底是什麼人？誰在你腦子裡裝了這東西？還有，為什麼你的血液樣本顯示，你體內有古神汙染的痕跡，卻沒有發生畸變？”
張力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他該如何解釋？說這是一個莫名其妙的系統？說他能憑空造物但代價是熵值瘋長？說一個被泡在罐子裡的古神少女稱他為“鑰匙”？他們會相信嗎？還是直接把他當成瘋子或者更大的威脅處理掉？
就在他猶豫的瞬間，整個房間突然劇烈地震動起來！天花板上的吊燈瘋狂搖晃，金屬牆壁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遠處傳來沉悶的爆炸聲和模糊的尖叫聲！
“該死！又是那些瘋子！”馬庫斯咒罵一聲，瞬間拔出了腰間的手槍——一把造型怪異、槍管異常粗大的改裝武器，“醫生，看好他！我去看看情況！”
“等等！”女醫生厲聲喝止，“帶上這個！”她迅速從藥櫃裡取出一個金屬小盒，扔給馬庫斯，“新開發的抑制劑，對輕度畸變有效。別像上次那樣直接爆頭，我們的人手已經不夠了！”
馬庫斯咧嘴一笑，露出滿口參差不齊的黃牙：“儘量吧。”說完，他如同一頭矯健的獵豹，衝出了醫療室，厚重的金屬門在他身後砰然關閉。
震動還在繼續，而且越來越劇烈。遠處傳來密集的槍聲和某種非人的、如同金屬摩擦般的嘶吼。女醫生迅速行動起來，將各種藥品和器械塞進一個防水揹包，然後轉向張力，眼神複雜。
“聽著，不管你是誰，現在整個營地都遭到了襲擊。畸變者——那些被古神汙染徹底扭曲的瘋子，不知怎麼突破了外圍防線。”她語速極快，同時麻利地拔掉了張力手臂上的輸液管，“我沒時間審問你，也沒時間確保你的安全。你有兩個選擇：一，留在這裡等死；二，跟我去中央避難所，路上告訴我你體內的植入物到底是什麼。”
她解開張力身上的束縛帶，遞給他一支小巧的手槍和兩個彈夾：“選吧，現在。”
張力掙扎著坐起來，左肩傳來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但他還是咬牙接過了手槍。觸碰到武器的瞬間，一種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系統介面，那個沉寂已久的幽藍光幕，竟然再次浮現在他的視野邊緣！雖然依舊黯淡，但確實重新啟動了！
【系統重啟完成……核心協議自檢中……】
【警告！檢測到使用者熵值劇烈波動！當前值：8.3（下降中）】
【警告！檢測到外部高濃度抑制劑環境！熵值增幅減緩！】
【警告！協議七倒計時：2天23小時57分鐘……持續……】
“我跟你走。”張力嘶啞地說道，強忍著眩暈站起身。雖然女醫生的問題他依然無法回答，但至少現在，系統回來了。這是他在這片廢土上唯一的依仗。
女醫生點點頭，迅速拉開醫療室另一側的隱藏面板，露出一個狹窄的緊急通道：“跟緊我，別掉隊。還有——”她突然轉身，銳利的目光直視張力的眼睛，“如果你敢背後開槍，我保證會讓你後悔沒死在那些畸變者手裡。”
通道低矮狹窄，蜿蜒如同迷宮。女醫生在前方帶路，動作敏捷得像只貓，時不時停下來傾聽遠處的動靜。張力踉蹌著跟在後面，左肩的傷口隨著每一次移動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冷汗浸透了繃帶。手中的槍沉甸甸的，給了他一絲虛幻的安全感。
“你叫什麼？”張力壓低聲音問道，試圖分散自己對疼痛的注意力。
“艾琳。”女醫生簡短地回答，在一個岔路口停下，警惕地嗅了嗅空氣，“以前是鋼鐵穹頂的生物工程師，現在是鏽火的醫療主管。別說話，我聞到腐肉味了。”
她示意張力貼在牆壁上，自己則小心翼翼地探出頭，檢視前方的通道。幾秒鐘後，她猛地縮回來，臉色變得煞白。
“該死，通道被堵死了。”她急促地低語，“至少五個畸變者，正在啃食一具屍體。我們得繞路。”
“繞哪裡？”張力問道，感覺自己的意識又開始模糊。失血過多的後遺症加上通道內悶熱的空氣，讓他幾乎站立不穩。
艾琳咬了咬嘴唇，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下層倉庫。那裡有一條舊通風管道可以通往中央區。但……”她猶豫了一下，“那裡靠近古神汙染隔離區。你的熵值已經很高了，靠近汙染源可能會加速畸變。”
“我別無選擇。”張力苦笑道，“而且，我覺得我體內的'東西'能暫時保護我。”
艾琳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但遠處突然傳來的一聲近在咫尺的嘶吼讓她沒有時間追問。她一把抓住張力的手臂：“快走！”
他們調轉方向，沿著一條向下傾斜的狹窄樓梯快速移動。越往下，空氣變得越潮溼、渾濁，牆壁上的應急燈也變得越來越少，間隔越來越遠。黑暗中，張力幾乎看不清艾琳的背影，只能跟著她輕微的腳步聲和偶爾的指引前進。
“小心，這裡的地板有缺口。”艾琳低聲提醒，伸手扶住了差點踩空的張力，“我們快到了。倉庫門就在——”
她的話戛然而止。前方，在通道的盡頭，一扇鏽蝕的金屬門半開著，門縫裡透出詭異的、脈動的暗紅色光芒。更可怕的是，門前的空地上，躺著幾具身穿鏽火制服的屍體，他們的死狀極其恐怖——全身面板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蠟黃色，五官扭曲變形，嘴巴大張著，彷彿死前看到了什麼無法形容的恐怖景象。
“不……不……”艾琳的聲音顫抖起來，“他們已經來過了。倉庫失守了。”
張力強忍著噁心，仔細觀察那些屍體。他們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口，但每具屍體的左手腕上，都有一個奇怪的裝置：一個金屬環，中心嵌著一小塊暗紅色的晶體碎片，看起來像是他那塊熵結晶的劣質仿製品。
“那些是什麼？”他指著金屬環問道。
“熵能抑制器。”艾琳的聲音低沉而疲憊，“我們開發的簡陋裝置，用來減緩古神汙染導致的畸變速度。顯然……沒什麼用。”
她小心地靠近最近的一具屍體，檢查了一下：“體溫還是溫的。死亡時間不超過十分鐘。那些畸變者可能還在倉庫裡。”
“還有其他路嗎？”張力問道，感覺自己的左肩傷口又開始滲血。溫熱的液體順著背部流下，浸透了衣服。
艾琳搖了搖頭，眼神中透出一絲絕望：“沒有了。除非……”
她的目光落在屍體手腕上的抑制器上，突然閃過一絲亮光：“除非我們冒險穿過隔離區。那裡有一條緊急通道直通中央區，但需要高階許可權卡。”她迅速翻找著屍體上的口袋，“隊長級別的軍官會隨身攜帶。”
“隔離區？”張力皺眉，“那裡有什麼？”
“古神汙染源。”艾琳簡短地回答，終於從一具屍體的內袋裡找出了一張沾血的磁卡，“七個月前，我們在一次地表勘探中發現的。一塊巨大的暗紅色晶體，嵌在一座廢棄教堂的地下室裡。我們把它帶回研究，結果……”她苦笑一聲，“結果就是你現在看到的。超過三分之一的隊員在接觸後發生了不同程度的畸變。剩下的，比如我，只能靠這些簡陋的抑制器苟延殘喘。”
張力心頭一震。暗紅色晶體？教堂地下室？這描述讓他想起了那塊熵結晶，以及7號節點容器中的少女瑞亞。這兩者之間是否有關聯？
“走。”艾琳站起身，神情堅定，“跟緊我，別碰任何東西，尤其是那些發紅光的物體。如果感到頭暈、噁心，或者聽到低語聲，立刻告訴我。”
他們繞過了倉庫入口，沿著一條更加隱蔽、幾乎被管道和線纜完全遮擋的狹窄通道前進。隨著深入，空氣中的腥臭味變得越來越濃重，牆壁上開始出現詭異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紅色脈絡，它們在有規律地脈動著，彷彿有生命一般。張力注意到，自己視野中的系統介面開始不穩定地閃爍，熵值讀數輕微波動。
【警告！檢測到高濃度古神汙染場！】
【使用者熵值波動：8.3 → 8.5 → 8.7（持續上升中）】
【警告！精神汙染強度提升！建議立即撤離！】
“艾琳，”張力低聲說道，感覺太陽穴開始一跳一跳地疼，“我的'植入物'在警告汙染濃度過高。”
女醫生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植入物能檢測古神汙染？這……這太不可思議了。”她猶豫了一下，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型儀器，上面的讀數正在瘋狂跳動，“他說得對，汙染濃度已經超過了安全閾值三倍。我們必須加快速度。”
通道盡頭是一扇厚重的防爆門，上面佈滿了撞擊留下的凹痕和某種粘稠的、暗紅色的汙跡。門旁的生物識別面板閃爍著不祥的紅光。艾琳顫抖著將那張沾血的磁卡插入卡槽，然後按下了手掌掃描按鈕。
“識別透過。安保等級：隊長級。”一個冰冷的電子音響起，“警告：隔離區內汙染濃度超標。進入後需進行強制淨化程式。”
防爆門緩緩滑開，露出後面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這是一個巨大的、半球形的空間，中央矗立著一個透明的圓柱形隔離艙——與張力在7號節點看到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只是規模小了很多。艙內充滿了渾濁的淡綠色液體，浸泡著一塊足有成年人大小的、不規則的暗紅色晶體！晶體表面佈滿了血管般的紋路，內部有粘稠的物質在緩慢流動，散發出脈動的暗紅色光芒，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如同血海。
更可怕的是，隔離艙周圍的地面上，散落著數十具屍體！他們有的穿著鏽火的制服，有的則是簡單的防護服，每一具都呈現出不同程度的畸變：扭曲的肢體、外露的骨骼、面板上蔓延的黑色脈絡……而在空間的邊緣，幾個穿著厚重防護服、戴著防毒面具的人影倒在地上，他們的防護服被從內部撕裂，彷彿有什麼東西破體而出。
“天啊……”艾琳捂住嘴，聲音顫抖，“整個研究小組……都死了……”
張力死死盯著那塊暗紅色晶體，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和恐懼感同時湧上心頭。那東西……在看著他！不是比喻，不是錯覺，那塊晶體內部流動的物質，真的在形成某種類似“視線”的聚焦點，牢牢鎖定了他！
“鑰匙……”一個冰冷的聲音直接在張力腦海中響起，與7號節點中瑞亞的聲音一模一樣！
“你聽到了嗎？”張力猛地轉向艾琳，發現女醫生正困惑地看著他。
“聽到什麼？除了通風系統的噪音，什麼都沒——”她的話突然中斷，眼睛瞪大，驚恐地看向張力身後，“小心！”
張力本能地向前撲倒！一道黑影帶著腥風從他頭頂掠過！他狼狽地翻滾著轉身，看到襲擊者的真面目時，胃部一陣痙攣！
那是一個畸變者，但與他之前見過的任何變異體都不同。它保持著基本的人形，但全身面板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蠟黃色，佈滿了皸裂和膿瘡。最恐怖的是它的頭部——整個顱骨向後拉長，形成一個橢圓形的、光滑的弧面，沒有五官，只有三個呈三角形排列的、黑洞般的孔洞！它的手臂異常修長，末端是五根鋒利如刀的骨質利爪！
“三級畸變體！”艾琳尖叫著後退，手中的槍瘋狂開火！子彈打在畸變體身上，濺起黑色的膿血，但似乎無法阻止它的前進！
張力掙扎著舉起手槍，扣動扳機！後坐力震得他左肩傷口一陣劇痛，但子彈精準地擊中了畸變體的一個“眼孔”！黑色的液體噴濺而出！畸變體發出一聲刺耳的、如同金屬摩擦般的尖嘯，踉蹌著後退了幾步！
“打它的感知器官！”張力大喊，連續扣動扳機！剩下的子彈全部傾瀉向畸變體的頭部！艾琳也反應過來，集中火力攻擊那三個黑洞！
畸變體在彈雨中瘋狂扭動，黑色的膿液四處飛濺！最終，它發出一聲不甘的嘶吼，重重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後不再動彈。
“還有更多！”艾琳驚恐地指向空間另一側的陰影處。果然，又有幾個類似形態的畸變體從黑暗中浮現，它們扭曲的身體在暗紅光芒中顯得格外恐怖。
“通道在哪裡？！”張力一邊換彈夾一邊大喊。
“那邊！隔離艙後面！”艾琳指著一個幾乎被管道完全遮擋的小門，“但我們必須繞過——”
她的話沒能說完。一個畸變體突然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衝了過來！艾琳只來得及開一槍，就被狠狠撞飛出去！她重重摔在隔離艙的基座上，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艾琳！”張力想要衝過去，卻被另外兩個畸變體攔住了去路！他瘋狂地扣動扳機，但手槍子彈很快就打光了！一個畸變體揮動利爪，狠狠掃向他的頭部！張力勉強側身躲過，卻被另一隻畸變體從側面撞倒！他重重摔在地上，左肩傷口傳來撕裂般的劇痛，眼前一陣發黑！
兩個畸變體居高臨下地逼近，骨質利爪閃爍著寒光。張力絕望地摸索著身上，希望能找到任何可以當做武器的東西。就在這時，他的手碰到了懷裡的某樣物品——那塊被封裝在球形容器中的熵結晶！
沒有時間思考了！張力猛地掏出那個容器，用盡全力砸向最近的那個畸變體！容器在撞擊下碎裂，藍色液體四濺，暗紅色的熵結晶直接貼在了畸變體的胸口！
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熵結晶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紅光！畸變體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充滿痛苦的尖嘯！它蠟黃色的面板下，無數暗紅色的脈絡如同活物般瘋狂蔓延！它的身體劇烈抽搐、膨脹，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從內部破體而出！
【警告！檢測到高純度熵結晶啟用！】
【警告！偵測到古神汙染共鳴效應！】
【使用者熵值急速上升：8.7 → 9.3 → 9.8……】
【警告！熵值即將突破協議七閾值！】
張力驚恐地看著那個畸變體在紅光中扭曲、變形，最終“砰”地一聲炸裂開來！黑色的血肉和膿液四處飛濺！更可怕的是，那塊熵結晶懸浮在空中，散發出越來越強烈的紅光，如同一顆微型太陽！
另一個畸變體似乎被這一幕震懾，猶豫著不敢上前。張力抓住這個機會，連滾帶爬地衝向艾琳。女醫生已經掙扎著站了起來，但左臂無力地垂著，顯然骨折了。
“那是什麼？！”她驚恐地看著懸浮的熵結晶，“它怎麼——”
“沒時間解釋！”張力一把抓住她的右臂，“跑！趁它們被嚇住了！”
他們跌跌撞撞地衝向隔離艙後方的小門。身後，懸浮的熵結晶突然發出一陣刺耳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高頻噪音！整個空間的暗紅色脈絡同時亮起，如同被注入了生命！更多的畸變體從陰影中湧出，但它們似乎對熵結晶充滿了恐懼，不敢靠近。
“許可權卡！”艾琳將磁卡塞給張力，“插進去，旋轉閥門！”
張力照做了。小門發出沉重的“咔噠”聲，緩緩開啟。他們擠了進去，身後傳來畸變體憤怒的嘶吼和熵結晶發出的越來越尖銳的嗡鳴。
小門後是一條陡峭向上的金屬樓梯，盡頭是一扇標有“中央區-緊急入口”的厚重閘門。他們用盡全力向上爬，身後的通道里，紅光越來越強烈，整個地下空間都在劇烈震動！
“它要爆炸了！”艾琳驚恐地回頭，“那塊晶體極不穩定！”
他們終於爬到閘門前。艾琳輸入了一串密碼，閘門緩緩滑開。刺眼的白光從門縫中湧入，照亮了他們血跡斑斑、驚恐萬分的臉。
就在他們衝進閘門、門即將關閉的最後一刻，張力回頭看了一眼。整個地下空間已經被刺目的紅光吞噬，那些畸變體在光芒中扭曲、尖叫，如同置身地獄。而在這片紅光的中心，那塊熵結晶已經膨脹到了不可思議的大小，表面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如同人臉的輪廓……
閘門重重關閉，將恐怖的一幕隔絕在外。張力癱坐在地上，劇烈地喘息著。系統介面在他眼前瘋狂閃爍：
【警告！熵結晶啟用導致古神汙染場共振！】
【使用者熵值：10.1！！！】
【協議七倒計時：2天22小時11分鐘……】
【收割程式初始化完成……目標鎖定……】
三天後，他將被這個該死的系統“收割”。而在這之前，他必須找到答案——關於瑞亞，關於齒輪眼組織，關於古神汙染，以及自己體內這個系統的真正目的。
閘門後，是一個寬敞的、燈火通明的大廳。幾十個全副武裝的鏽火士兵正嚴陣以待，槍口齊刷刷地對準了他們。站在最前面的，是滿臉陰沉的馬庫斯，他的機械義眼閃爍著危險的紅光。
“解釋。”他冷冷地說道，槍口紋絲不動地指著張力的眉心，“否則我現在就崩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