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的晚霞還未褪盡,孫小朵的腳步卻先急了起來。

她攥著定海神珠的手心裡沁出薄汗——珠子表面不知何時爬上了蛛網狀的紅紋,像有人拿血筆在青玉上畫了符咒,剛才在雲階上還好好的,這會子竟燙得她指尖發疼。

"哎哎哎小朵!"蕭逸小跑著追上,髮梢被風掀得亂糟糟,"你看珠子!"他湊過來的瞬間,紅紋突然暴漲,在三人眼前綻開團刺眼紅光。

韋陽下意識護在孫小朵身前,掌心佛印嗡鳴著亮起金光,倒把那紅光壓下去幾分。

"我就說祖師爺沒嚇唬人吧?"蕭逸摸著下巴繞著珠子轉圈,鞋跟在雲階上敲出急促的響,"上次他說珠子鎖著怨氣,現在怨氣都快冒泡泡了!"

孫小朵把珠子舉到鼻尖聞了聞,皺著眉頭直撇嘴:"哪有怨氣,明明是股子腥味兒,像...像龍王殿裡那堆發黴的珊瑚?"她話音未落,珠子"咔"地輕響,紅紋順著指縫鑽出來,在半空凝成條小蛇模樣,"嘶"地吐了吐信子。

韋陽的佛印突然燙得厲害,他悶哼一聲,抬手一拂,金光裹著蛇形紅霧"噗"地散了:"這...這珠子在動。"他喉結動了動,平時圓乎乎的臉繃得發緊,"剛才我摸它的時候,好像...好像有東西在敲我手心。"

"敲你手心?"孫小朵眼睛一亮,立刻把珠子塞給韋陽,"再敲敲看!

是不是要給你發摩斯密碼?"

"小朵!"蕭逸一把拽住她後領,"正經點!

祖師爺說過這珠子能引劫數,現在它自己鬧脾氣,咱們得找他老人家問清楚!"他話音剛落,珠子突然"嗡"地震顫,紅紋順著韋陽的手臂往上爬,在他袖口繡了朵血花。

孫小朵的笑容僵在臉上。

她望著韋陽胳膊上的紅痕,突然想起菩提祖師說"蛟龍怨氣未消"時的眼神——那是她闖禍被追著打時,祖師爺看南天門天兵的眼神,又無奈又危險。

"走。"她抓過珠子塞進懷裡,金箍棒往肩上一扛,"去斜月三星洞。"

菩提洞外的老松樹還在打盹,可洞門剛推開,就有陣檀香裹著銀杏葉撲出來。

孫小朵剛喊了聲"爺爺",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頓住——洞中央擺著八卦陣,每根陣旗都纏著金絲,在燭火下泛著暖光;最中間的蒲團上,菩提祖師盤著腿,手裡的菩提子串成了個小塔,正"叮叮噹噹"往下掉。

"來了?"祖師頭也不抬,指尖一彈,最後顆菩提子"啪"地落在塔尖,"把珠子放陣心。"

孫小朵吐了吐舌頭,輕手輕腳把珠子擱在陣眼。

剛鬆手,八卦陣突然亮了!

青、赤、黃、白、黑五色光從陣旗裡竄出來,在珠子周圍纏成光繭。

蕭逸踮腳扒著韋陽肩膀看,被光晃得直揉眼:"我去,祖師爺這陣比我家傳的羅盤高階多了!"

"那是先天八卦陣。"菩提祖師終於抬眼,目光像穿過千年迷霧,"當年伏羲畫卦時,這陣能照見天地因果。"他屈指一彈,光繭"唰"地裂開道縫,珠子"呼"地飛起來,在半空轉著圈,投下團模糊的影子。

孫小朵屏住呼吸。

那影子慢慢清晰——是個身披龍鱗戰甲的人,腰間懸著柄斷劍,正站在翻湧的海面上,手裡舉著的...竟是定海神珠!

他的臉被霧氣遮著,可孫小朵分明看見他眼眶發紅,嘴角淌血,像是在喊什麼。

"那是海淵魔君。"菩提祖師的聲音沉得像壓了塊鐵,"這珠子不是龍宮鎮水的寶貝,是上古時期用來封印他的鎖魂釘。"他伸手接住下落的珠子,指腹撫過紅紋,"當年他攪動四海,淹死八州百姓,伏羲用這珠子鎖了他的魂。

可怨氣這東西,最會鑽空子..."

"所以珠子裡的紅紋是他的怨氣?"蕭逸湊近看珠子,被祖師爺瞪了一眼,又縮回去,"那剛才韋陽胳膊上的紅痕..."

"是怨氣在找宿主。"菩提祖師把珠子遞給孫小朵,"它在試探,看誰能被它啃動。"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韋陽掌心的佛印,"好在這小娃有佛力護著,不然..."

韋陽下意識攥緊手心,佛印在掌心裡燙出個淺紅印子。

他望著孫小朵懷裡的珠子,突然開口:"那...那如果怨氣跑出來,四海會怎麼樣?"

"四海會變成血海。"菩提祖師說這話時,洞外的老松樹突然"咔嚓"斷了根枝椏,"魚龍翻肚,珊瑚成灰,連天庭的天河都得被怨氣汙染。"

孫小朵的後頸起了層雞皮疙瘩。

她想起在龍宮偷珠子時,龜丞相偷偷眨的左眼;想起蝦兵追來時,韋陽第一次用符光護著大家;想起剛才珠子裡那個渾身是血的影子——原來她以為的"鬧著玩",早就在碰要命的東西了。

"爺爺,我要查清楚。"她把珠子抱得更緊,聲音卻沒了平時的蹦跳,"是我把珠子帶出來的,要是真出了事,我...我扛著!"

"小朵..."韋陽伸手碰了碰她的肩膀,"我也去。

上次在龍宮,我覺得自己終於能保護人了。

這次...這次我要保護得更穩當。"他說著攥緊拳頭,佛印在指縫裡閃了閃,像顆小太陽。

蕭逸掏了掏耳朵,突然笑出聲:"合著就我是湊數的?"他拍了拍腰間的玉牌——那是他爹送的避火珠,"我蕭逸別的不行,探訊息、解機關最在行!

再說了..."他湊近孫小朵,壓低聲音,"要是你被怨氣纏上,我還能拽著你跑啊!"

菩提祖師望著三個孩子發亮的眼睛,突然笑了。

他抬手摸了摸孫小朵的腦袋,白髮掃過她的額頭:"行。

但記住——海淵魔君的怨氣最會騙人,它能變成你們最親的人,最想要的東西。"他指了指珠子,"你們要查,就去東海。

當年封印的缺口,在龍宮主殿的珊瑚柱下。"

話音剛落,珠子突然劇烈震動!

孫小朵差點沒攥住,就見道黑影"唰"地從珠子裡竄出來,擦著蕭逸的鼻尖飛過,撞在洞壁上又彈回來,最後"哧溜"鑽進珠子裡,紅紋瞬間爬滿了整個珠身。

"它...它剛才在看我們。"韋陽盯著珠子,聲音發顫,"我能感覺到,它在笑。"

孫小朵咬了咬嘴唇,把珠子塞進懷裡。

她抬頭看向菩提祖師,眼裡的光比剛才更亮:"爺爺,我們明天就去東海。"

"別急。"祖師爺揮了揮手,洞門"吱呀"一聲開了,晚風捲著銀杏葉撲進來,"先去吃頓好的——你們啊,得攢足了力氣。"

可孫小朵知道,這力氣不是用來吃飯的。

她摸著懷裡發燙的珠子,想起黑影掠過蕭逸時,那傢伙嚇得蹦起來的樣子;想起韋陽攥緊的拳頭,佛印燙得他直甩手卻不肯鬆開;想起自己剛才說"我扛著"時,祖師爺眼裡那絲欣慰的光。

她望著洞外漸濃的夜色,突然笑了。

"蕭逸,"她撞了撞好友的肩膀,"明天去龍宮,你得把你那套'如何避開蟹將巡邏'的口訣再背一遍。"

"得嘞!"蕭逸拍著胸脯,"保證比上次還利索——哎韋陽,你那符能不能多畫兩張?

我幫你磨墨!"

韋陽摸著發燙的佛印,低頭笑了。

他望著孫小朵發亮的眼睛,突然覺得,這趟冒險...確實才剛開了個頭。

洞外的老松樹沙沙作響,彷彿在應和什麼。

而東海的浪,已經開始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