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史聞研究員所言,自覺理屈詞窮,卻又心有不甘,遂擺起官架子,臉色一沉,怒目而視,喝道:“大膽狂徒!汝不過一介草民,竟敢在此與本官巧言爭辯。本官身負朝廷重任,所行所言皆為社稷考量,豈容汝等肆意置喙!”

“汝雖出自邊防學院,然於為官之道、家國大義所知幾何?本官所執者,乃祖宗之法、聖人之教,豈會輕易為汝這等新奇邪說所動。”

“今日之事,本官念汝年輕無知,暫不與你計較。但汝須明白,在這朝堂天地之間,上下尊卑有序,不可僭越。日後休要再以這等荒誕之論,妄圖擾亂視聽。否則,定當嚴懲不貸!”

言罷,張御史昂首挺胸,一副高高在上、不容置疑之態。

恰此時,身後忽傳一聲:“哦?這位御史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張御史正怒火中燒,聞此語,猛回頭,大聲怒喝道:“誰在多嘴!?”

御史旋即轉身,入目處,見一男子身形偉岸,面容自帶威嚴。其衣著雖非奢華錦繡,然舉止間盡顯不凡氣度,令人一望便知非常人。

御史素未識常孤雛,心下暗忖,此人於遼東恐具頗高身份地位。然其身為朝廷御史,當即端起架子,神色倨傲,目含審視,靜待對方開口。

常孤雛卻緘口不言,其身後親衛見狀,疾步上前,左右分開,行至張御史身側,猛抬足朝著他膝蓋踢去。張御史猝不及防,“撲通”一聲,瞬間跪倒在地。

御史雙膝吃痛,頓覺鑽心之痛襲來,面容瞬間扭曲,五官仿若絞作一處,如麻花般可怖。

張御史痛呼數聲後,破口大罵:“大膽狂徒!吾乃朝廷御史,汝竟縱容下人對本官如此無禮,莫非不懼陛下降罪殺頭?”

常孤雛冷笑一聲,道:“這御史大人適才不還向人擺官威麼?那本公今兒也給你擺擺官威。”

張御史聞此言語,心下一驚,瞬間恍然,眼前之人必是遼國公常孤雛無疑。

張御史面色驟變,惶恐不已,急忙伏地叩拜,顫聲道:“下官見過遼國公。”

目睹這般情形,先時倨傲非常,此刻卻謙卑伏地,前後反差之大,著實令人忍俊不禁。

常孤雛負手來回踱步兩步,目光如炬,看向張御史道:“你此番前來遼東,想必是奉旨在查本國公所謂‘妖人’一事。不知張大人,調查得如何了?”

張御史身軀止不住地哆嗦,待真切直面常孤雛,那股無形壓力如排山倒海般襲來,心中暗忖:這可是威名遠揚的殺神啊!

張御史渾身戰兢,如篩糠一般,雙唇哆哆,良久方結結巴巴道:“遼……遼國公,此……此事……”

語不成句,氣息紊亂,額間冷汗涔涔而下。

常孤雛目光如電,直射張御史,冷冷道:“汝欲為孔家驅使,充作鷹犬,亦當深思其間代價。孔家之勢,雖盛極一時,然行事若有差池,累及者眾。汝食朝廷俸祿,當思忠君報國,而非盲目附從。此舉若釀大禍,身家性命、祖宗顏面,皆毀於一旦,望汝慎之。”

張御史渾身篩糠,顫顫巍巍,哆哆嗦嗦答道:“國公明鑑,下官……下官實非有意與國公作對,只是……只是受人指使,一時糊塗。下官……下官已知錯,還望國公……國公饒命,下官定……定不敢再有此念。”

言罷,伏地叩首,額頭觸地砰砰作響。

常孤雛見狀,忽展顏一笑,道:“哎,張大人何至於此?你我同為朝廷命官,理應和衷共濟。快快起身,切莫失了體統。”

話雖如此,卻無一人上前攙扶張御史。

張御史只得緊咬牙關,強忍著痛楚,身軀顫慄著緩緩起身。

其頭始終低垂,目光死死盯著自己腳尖,不敢稍有抬起。

常孤雛旋即轉身,負手而言:“張大人,汝自可隨意調查,本國公絕不阻攔。然行事後果,還望大人深思熟慮。”

語罷,拂袖而去。

直至常孤雛離去一刻之久,張御史猶自怔忡,仿若失魂,回過神時,才發覺褲襠已被尿溼,一片焦黃。

御史惶離遼東記

自遭遼國公常孤雛威懾後,張御史整日惶惶不可終日。每念及常孤雛之威,及那隱晦卻凌厲的警告,便覺如芒在背,坐臥難安。

於遼東府邸中,張御史如困獸般來回踱步,腦海中盡是常孤雛冷峻面容與那親衛狠厲一腳。

“後果”二字,如重錘敲擊心鼓。他深知,若執意調查,以常孤雛之能,自己恐無葬身之地;若就此放棄,又恐孔家怪罪。

權衡再三,恐懼終佔上風。

是夜,月色昏黃,秋風瑟瑟。

張御史遣散僕從,僅帶一名親信小廝,收拾數件細軟,牽出兩匹快馬,趁著夜色悄然出府。

城門守衛見御史大人這般狼狽模樣,雖心有疑惑,卻也不敢多問,匆匆放行。

一路之上,張御史縱馬狂奔,風聲在耳邊呼嘯,似有無數鬼魅追逐。

他不敢停歇,生怕常孤雛派人追來。

小廝在旁氣喘吁吁,卻也不敢言語。

行至黎明,二人已遠離遼東地界。

張御史回首遙望,見那遼東城樓漸隱於晨霧之中,心下稍安,卻仍未敢放鬆。

雙腿因長時間騎行痠痛難忍,褲襠處那尿漬早已風乾,散發著難聞氣味,卻也無暇顧及。

又行了數日,張御史終於回到京城。

入城時,他形容枯槁,面色憔悴,全然不復往日身為朝廷御史之威嚴。

偷偷回到府邸,閉門不出,仿若驚弓之鳥,只盼這場風波能就此平息,不再波及自己。

然待上朝之時,即便千般不願、萬般懼怕,他終是躲無可躲。

晨鐘敲響,宮闕巍峨,張御史身著朝服,卻步伐沉重如灌鉛,神色灰敗,硬著頭皮踏入朝堂。

朱元璋目光如炬,望向張御史,沉聲問道:“此番你往遼東一行,可有所獲?”

張御史趕忙趨步出列,躬身行禮,誠惶誠恐道:“陛下,微臣此次遼東之行,已將諸事徹查明晰。遼國公絕非妖人,其推行之水力發電,實乃開天闢地之創舉,於國於民,皆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