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人動作麻利,如同訓練有素的獵豹,悄無聲息地靠近那隻鑲嵌著寶石的木箱。他們合力將沉重的箱子抬起,步伐穩健地朝門外走去。

緊接著,他們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張擺滿了珍饈佳餚的長桌上,桌上的山珍海味,一瓶瓶封存著歲月醇香的美酒,也被他們一一拿起,小心翼翼地包裹好,準備帶走。

就連朱光手中緊握的那隻金黃酥脆的雞腿,也未能倖免於難。他正啃得津津有味,滿臉幸福之色,突然間,一隻強有力的手從他手中奪走了那最後的美味,留下他一臉愕然。

“你們這是幹什麼?咱家還沒吃飽呢!”朱光氣急敗壞地喊道,聲音中帶著幾分難以置信和憤怒。

他圓睜雙目,試圖用身份壓人一頭,“誰讓你們把酒席撤了?知不知道我是誰?”

然而,那些人彷彿聾了一般,對他的抗議充耳不聞,繼續著他們的“大掃除”,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望著瞬間變得空空如也的桌子,朱光的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最終定格在一種近乎猙獰的憤怒上。

“你們好大的膽子!我可是陛下身邊的人,竟敢如此對我!”

這時,隨從緩緩上前,臉上掛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我還以為你是秦國公的人呢,沒想到竟是皇帝身邊的人。”

朱光眼神中閃爍著不解與憤慨,質問著面前的隨從:“你這是什麼意思?為何如此怠慢於我?難道,竟是看不起我們大宋的陛下嗎?”

那隨從聞言,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眼神中滿是輕蔑:“你們大宋的皇帝?哼,算個屁!不過是個毫無實權的擺設罷了。在這個亂世,我們真正要談的事,只和秦國公有關,他那才是真正的決策者。”

朱光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怒目圓睜,彷彿一頭被激怒的雄獅:“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隨從見狀,非但沒有退縮,反而更加囂張:“再說一遍怎麼了?你們大宋的皇帝,不過是個只懂得躲在深宮之中,沉迷於酒色財氣的無能之輩,真正掌握大權,能在這亂世中翻雲覆雨的,唯有秦國公!”

“你大膽!”朱光怒喝一聲,他的雙手緊握成拳,青筋暴起,彷彿下一刻就要揮拳而出,將眼前這狂妄之徒擊潰。

隨從卻不為所動,依舊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我們談事情,自然要找能做主的人,秦國公才是我們該見之人。至於你,還是請回吧,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朱光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怒火,雙眼如同燃燒的火焰,死死地盯著眼前的隨從:“好,你等著!今日之辱,我朱光銘記於心,他日必當十倍奉還!”

說完,他猛地轉身,大步流星地離去,每一步都踏出了不甘與決心。

兩個時辰後,宣政殿。

朱光踏著夜色,一臉憤慨地踏進了劉坤的書房,燭光搖曳之下,他的身影顯得格外沉重。他壓低了聲音,卻難掩心中的激盪,向劉坤細細道來在館驛中所遭遇的種種不公。

“陛下,您可知我此行所見所聞,實乃令人髮指!”朱光的聲音裡帶著難以抑制的憤怒,“那人,那人竟是囂張到了極點,他口出狂言,說我們大宋朝堂之上,盡由秦國公一手遮天,陛下不過是虛設其位,有名無實!”

劉坤聞言,眉頭緊鎖,雙目如炬,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燭火一陣搖曳。

“豈有此理!這等狂悖之言,簡直是對朕的大不敬!簡直是放屁!”

朱光繼續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苦澀:“陛下,您以為這就完了?他竟還口出更加無禮之辭,直言陛下連個屁都不如,即便是給秦國公倒馬桶,也是高攀不起!”

劉坤聞言,臉色鐵青,額頭上的青筋暴起,彷彿一頭被激怒的雄獅。

“豈有此理!這等狂徒,簡直是目中無人,膽大包天!我大宋威嚴何在?朕聖明何在?”

朱光嘆了口氣,神色複雜地補充道:“更令人心寒的是,我剛到館驛之時,他們誤以為我是秦國公派來的人,那叫一個殷勤備至,美酒佳餚,奇珍異寶,應有盡有,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可當我亮出陛下身邊人的身份,表明身份後,他們的臉色瞬間變得比翻書還快,那些美食佳餚、璀璨珠寶,彷彿一下子蒸發了一般,全被撤了個乾乾淨淨。這前後的待遇,簡直是天壤之別,讓人心寒吶!”

劉坤怒視著跪在下方的朱光,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這幫人,竟然只知道有個秦國公,竟忘卻了這天下之主,是朕!”

言罷,他狠狠地拍了一下龍椅的扶手,金漆雕龍彷彿也隨之震顫,發出低沉的迴響。

朱光聞言,身軀微微一顫,臉上滿是憂慮之色,他抬頭望向劉坤,道:“是啊,陛下。如今這秦國公在大宋,幾乎是一手遮天,朝野上下,誰人不懼?他,已然成了大宋實質上的真皇帝。”

劉坤的眼中閃過一抹冷冽的光芒,語氣堅定而決絕:“是,這天下,是朕的江山!天下姓劉,不姓魏!秦國公權勢再大,也不過是朕的臣子,怎敢妄圖竊國?”

朱光見狀,心中五味雜陳,他緊跟幾步,跪行至劉坤腳邊,道:“陛下,那魏國使者前來朝拜,一聽是秦國公的人,便笑臉相迎,極盡殷勤之能事;而一聽是陛下的人,竟冷漠如霜,態度判若兩人。這,不正說明了他們心中那桿秤,早已偏向了秦國公嗎?”

劉坤轉過身,目光如炬,直視著朱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哼,看來,他們是真的看不起朕這個坐在龍椅上的天子啊。以為朕軟弱可欺,或是被秦國公的陰影所籠罩,便可以肆意妄為,無視朕的存在。”

朱光重重地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是啊,陛下。打狗還需看主人,他們如此輕視陛下,便是公然挑釁皇權,不將陛下放在眼裡。此風不可長,否則我大宋的江山社稷,恐將不保啊!”

劉坤目光如炬,心中湧動的怒火幾乎要將這龍椅上的雕龍灼傷。

“看來,朕,這天下共主,再也不能讓魏無疾這奸佞小人如此一手遮天,肆意踐踏朕的威嚴與這片江山的安寧!”

朱光聞言,眼神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是啊,陛下,魏無疾的野心已如脫韁野馬,不可遏制。我們若再不行動,只怕陛下的安危與這大好河山都將危在旦夕。解除他的權力,已是刻不容緩之事!”

劉坤緊握的拳頭輕輕敲打著扶手,疼痛而又清醒。

“是啊,若再任由魏無疾這般胡作非為,濫用職權,欺壓百姓,朕早晚會被他編織的陰謀所吞噬,死於無形。這不僅是朕個人的榮辱,更是關乎社稷存亡的大事!”

朱光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

“陛下所言極是,魏無疾如今一手遮天,朝野上下,無人不懼其威。長此以往,他早晚會篡權奪位,到那時,我大好河山將易主,祖宗基業毀於一旦啊,陛下!”

劉坤猛地站起身,龍袍隨風擺動,宛如一頭即將覺醒的雄獅,威嚴而不可侵犯。

“好,朱光,你即刻著手,秘密調查魏無疾的所有罪證,不論大小,務必詳盡無遺。我們要以鐵證如山,將他從權力的寶座上拉下來,徹底扳倒這個國家的蛀蟲!”

朱光深深一拜,聲音堅定而有力:“好,陛下,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為了黎民百姓的福祉,臣定當竭盡全力,誓要除掉魏無疾這個禍國殃民的奸賊!”

說完,他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大殿,背影中透露出一種悲壯而又決絕的意味。

劉坤望著朱光遠去的背影,心中的怒火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冷靜與堅定。

翌日,齊國公府,偏廳。

陽光正好,灑落人間,為這平凡的一日添了幾分暖意。在這樣的好天氣裡,蕭瑾言與褚良辰兩位智者,悄然匯聚於一處,心中卻醞釀著一場風雲突變的“陰謀”。

近來,劉坤的身影頻繁地與大奸臣庾進交織在一起,悄然拉近了彼此的距離。而與昔日親信魏無疾之間,卻漸行漸遠,嫌隙叢生。

褚良辰,這位心思深沉的謀士,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微妙的變局,認為剷除魏無疾的契機,已如弦上之箭,一觸即發。

於是,他踏著輕盈的步伐,踏入了齊國公府那深邃的門檻,與蕭瑾言共謀大計。

偏廳之內,大門緊鎖,彷彿隔絕了外界的喧囂,只留下一室靜謐與壓抑。

褚良辰手持一卷沉甸甸的奏摺,腳步在空曠的廳堂中緩緩踱,透露出他內心的深思熟慮。他的眼神時而凝重,時而閃爍,彷彿在那份奏摺的字裡行間,尋找著能夠顛覆乾坤的關鍵。

褚良辰輕握於手的,乃是一紙沉甸甸的奏摺,字裡行間躍動著魏無疾遒勁有力的筆鋒,它作為一封直諫之言,靜靜地躺在案頭,靜待呈遞至劉坤面前。這“諫折”之中,充盈的盡是那些耳熟能詳的老話兒,諸如“親附賢良之士,疏離奸佞小人,倡導節儉之風,嚴明吏治之道,以期重振朝綱”云云,皆是些歷久彌新的治世良言,卻也略顯陳規。

然而,世事無常,魏無疾心中縱有千般籌謀,萬般期許,卻也未曾料到,這滿載著他一片赤誠之心的“諫折”,非但未能如願以償地觸動劉坤,使之幡然醒悟,反倒意外地成為了壓在他肩頭那最後一抹不可承受之重,將其推向了命運的深淵。

魏無疾所呈的那篇“諫折”,言辭犀利如劍,字字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將劉坤近日裡的荒誕行徑剖析得淋漓盡致,直批得體無完膚。劉坤覽畢,怒火中燒,當即破口大罵,一股腦兒地將那“諫折”狠狠地擲於地上,彷彿要藉此洩盡心頭之憤。

恰在此時,劉坤身旁的黃門給事中嚴道袖不期然撞見了這一幕。她面上帶著幾分虛假的關切,輕聲細語地勸慰著劉坤:“陛下息怒,氣大傷身,萬望保重龍體為要。”一邊說著,一邊眼疾手快地拾起那份被遺棄的“諫折”,不動聲色地將其藏於寬大的袖中,動作之隱秘,仿若無事發生。

嚴道袖,這位出身西域、身懷異能的女巫,往昔曾是楊蓉麾下的得力助手,其後命運轉折,被蕭瑾言納入後宮之中。然而,她的心計遠不止於此,暗地裡又搭上了庾進的線,憑藉其超凡的手段,贏得了庾進的青睞,被尊為上賓。不久,庾進瞅準時機,將她引薦給了劉坤。

自踏入劉坤的勢力範圍,嚴道袖初時仍聽命於舊主楊蓉,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漸漸蛻變,成為了蕭瑾言精心佈局在劉坤身旁的一枚暗棋。

依照蕭瑾言先前的周密安排,當嚴道袖終於得手魏無疾那幅傳說中的“真跡”時,她毫不遲疑,即刻將其秘密送往了齊國公府,親手交到了蕭瑾言的手中。這一連串動作,如同行雲流水,既展現了她的幹練,也暗合了這場權力遊戲中步步為營的邏輯。

於偏廳之內,褚良辰焦躁不安,腳步在光潔的地面上來回踱動。而蕭瑾言,則悠然自得地坐於椅上,手中輕握著溫熱的茶盞,細品那一抹淡雅的茶香,神態自若,宛如置身事外的高士。

時光在這一刻似乎放慢了腳步,直至偏殿大門發出一聲輕微的“咯吱”,一束明媚的陽光穿透門縫,灑滿一地金黃。

一位面容俊朗的青年,步入這光影交錯的空間。他五官如雕刻般立體,眉宇間透著一股英氣,又不失溫文爾雅,正是眾人矚目的桓容祖。

他行至蕭瑾言面前,動作利落卻不失恭敬地行了一禮,聲音清澈道:“世子,容祖應召而來。”

言罷,靜待蕭瑾言的下一步指示,整個場景因他的到來更添了幾分生動與期待。

蕭瑾言輕輕頷首,隨即起身,以一種自然而又不失莊重的手勢引向褚良辰,對桓容祖介紹道:“容祖,這位便是聲名遠揚的吏部侍郎,褚良辰大人,你們不妨藉此機會相識相知。”

桓容祖聞言,步履從容地邁向褚良辰,舉止間透露出齊國公府門客的謙遜與教養,他微微欠身行禮,聲音中帶著恰到好處的敬意:“在下乃齊國公府一名門客,桓容祖,有幸得見褚侍郎風采,實為榮幸。”

褚良辰一聽,連忙以禮相還,面上的狐疑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誠摯的笑容:“褚良辰在此,亦感與桓先生相識之喜。”

察覺到褚良辰微妙的神色變化,蕭瑾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語氣溫和而堅定,為其打消疑慮:“褚侍郎大可安心,容祖不僅是我等摯友,更是模仿一道上的高手,其才情不容小覷。”

褚良辰心中豁然開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對著蕭瑾言輕聲道:“原來如此,倒是極為妥當。”

言罷,他急忙將自己緊握的那份魏無疾親筆所書的奏摺合上,遞至蕭瑾言面前。

蕭瑾言輕輕一笑,轉手將這份承載著重要資訊的奏摺交予桓容祖,眼神中帶著幾分期待:“容祖,你且細觀這字裡行間,能否仿其筆跡?”

桓容祖輕巧地翻開奏摺,目光迅速掠過其上,隨即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胸有成竹地回應:“不過舉手之勞,世子大可安心。”

聞言,蕭瑾言臉上綻放出滿意的笑容,語氣中滿是欣慰:“好,那便拜託容祖了。”

桓容祖微微頷首,應聲答道:“是,世子。”

言罷,他腳步匆匆移至書案邊,麻利地鋪陳開紙張,備好筆墨,細心地研磨起墨來,墨香漸濃。

蕭瑾言見狀,輕啟薄唇,語速平緩而深沉地口述起來:“致大魏皇帝陛下,展信佳。陛下自幼天資聰穎,勤勉於政,心繫蒼生,仁德之名,早已跨越千山萬水,迴響於四海之內。反觀我大宋之主,卻沉溺於奢華無度,昏聵無能,其惡行劣跡,早已成為街頭巷尾議論之資,世人皆嘆。”

“更有甚者,那宋皇竟手足相殘,弒兄篡位,又將宮闈之事弄得烏煙瘴氣,其兄襄陽王,一代賢王,竟被幽禁於卑劣之豬圈,飽受屈辱,境遇悽慘。其餘劉姓宗室親王,亦皆不得善終,或囚或逐,境遇淒涼,令人扼腕。”

“老夫隨侍今上多年,身受隆恩,自知背主求榮之路,非忠義之士所當行。然則,時下聖上沉迷於聲色犬馬,日漸昏庸,偏聽奸臣讒言,忠言逆耳而不納。朝綱廢弛,橫徵暴斂,民不聊生,四處可見流離失所之景,大宋江山,已然風雨飄搖,頗有末世之象。”

“念及大宋社稷之重,天下蒼生之安,老夫權衡再三,終覺不可坐視不理。是以,老夫決心捨棄這昏聵之主,投奔大魏皇帝陛下麾下,願以餘生之力,輔佐明君,共謀天下大治。望大魏陛下能體恤老夫一片赤誠之心,賜以信任,共圖大業。”

“大魏天子亟需運籌帷幄,揮師南下,直指建康,誓要一統這紛擾天下。老夫甘願潛伏於敵巢深處,在建康朝堂之上暗結盟友,伺機巧取兵符,掌控城門要隘,精心佈局,攪動朝綱風雲,只為那一刻——恭迎大魏天師鐵騎踏破建康城門,剷除暴君劉坤,還萬民以安寧,安邦定國。信末,魏無疾謹呈。”

桓容祖一番筆走龍蛇之後,從容地將毛筆輕輕擱下,一手執著魏無疾那封言辭激昂的“密諫”;另一手則緊握著他精心偽造的書信,信中魏無疾字字鏗鏘,誓死向大魏天子表忠心,願為馬前卒,肝腦塗地。他步伐沉穩,緩緩踱至蕭瑾言身旁,兩份信函在他掌中輕輕搖曳,似是兩股暗流,在靜默中交織著即將翻湧的風雲。

“世子,你看如何?”

蕭瑾言見狀,眼疾手快地掃視了幾遍,將兩人的筆跡細細比對了一番,隨後將這兩樣物什輕輕遞到褚良辰手中,神色凝重而謹慎:“褚侍郎,還得麻煩您再細細甄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