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夜深人不靜。

盛著豬肉皮的木匣子靜靜地擺在窗簾後面的窗臺上,孤孤單單的,形單影隻。暗夜寂靜無聲。一個人總是孤獨的。

一粒石子,一個箱子,一塊石頭,一隻蒼蠅亦或一隻蚊子同樣也是孤獨的。

就在半夜三更之時,不知道從哪裡飛來了一隻蒼蠅。噢!居然是一隻綠豆蠅。綠豆蠅並沒有嗡嗡嗡地叫著,而是悄無聲息地在半空中飛舞著,幾乎聽不到它扇動翅膀的聲音。莘國君心裡有些納悶,大國師怎麼變成了綠豆蠅?真噁心!

綠豆蠅喜歡腐肉的味道,大概是它聞著味就來了?可是我的豬肉皮並沒有腐爛變質啊?怎麼引來的綠豆蠅?

莘國君不解地小聲問道:“大國師,你想幹什麼?”

綠豆蠅並沒有回答,而是從上方的空隙鑽進了窗簾的後面,飛到了木匣子的上面。莘國君“咦”了一聲,忖道,大國師要幹什麼?大國師在搞什麼鬼?莫非大國師發現了什麼?莘國君睜大了眼睛,他開始目不轉睛地盯著窗簾後面窗臺上的木匣子,他的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了……

正在這時,窗簾後面突然出現了一隻動物的身影。——這分明就是一隻狸貓嗎?狸貓是從哪裡來的?難道是那隻綠豆蠅變化的嗎?

俗話說捉賊能藏,捉姦拿雙。看來就應該是這隻狸貓無疑了?只見狸貓用兩隻前爪開啟了木匣子,從裡面抓出了豬肉皮,它湊上嘴去嗅了嗅,然後開始吞食和撕咬豬肉皮。此時床底下的大國師白頭翁衝了出來,他揮舞著手中的拂塵去捉拿狸貓,“哪裡來的野貓?哪裡走?著打!——”

狸貓撕咬豬肉皮,還沒有完全吃下去,它一見有人撲來,急忙叼著豬肉皮躲閃。看來這隻狸貓是記吃不記打啊!抱著金元寶跳井——捨命不捨財。

自古以來都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養家餬口首先要填飽肚子,解決溫飽問題,捱餓的日子可不好受啊!

狸貓四處奔跑逃竄,大國師白頭翁緊追不捨。莘國君大聲呼叫,命人掌燈,抓狸貓。王子石化率領著埋伏在寢宮外面的侍衛一股腦衝了進來,開始圍追堵截狸貓。狸貓一見不好,上躥下跳,上了房梁屋脊,在高處逃竄……並且狸貓可以見縫插針,有縫就能鑽進去,專門往旮旯衚衕跑,往傢俱後面鑽……

當狸貓再露面的時候,豬肉皮已經不見了,顯然是進了狸貓的肚腹之中。

莘國君從床上下來了,他親自指揮,在大聲吼叫著:“快快把這隻狸貓抓住了,不要讓它跑了!誰抓住了狸貓,本王大大有賞!——抓住它!抓住它!——”

大國師白頭翁和王子石化都要大顯神通,他們對狸貓是緊追不捨,幾次他們險些得手,都被狸貓僥倖逃脫了。

莘國君在大呼小叫:“抓活的!我要抓活的!——”

如果不是莘國君要抓活的,也許大國師白頭翁就能夠結果了狸貓的性命,既然莘國君要抓活的,大國師白頭翁、王子石化和眾侍衛當然不敢傷及狸貓的性命,這就給了狸貓可乘之機。門窗雖然被封死和堵住了,但是狸貓變成了一隻蒼蠅,鑽進了牆壁和傢俱之間的縫隙之中,侍衛們拿它沒有辦法,只好移動傢俱,蒼蠅見縫就鑽,桌椅板凳被弄得東倒西歪,寢宮裡面是一片狼藉啊!

大國師一見狸貓變成了一隻蒼蠅,大國師白頭翁嘿嘿一聲冷笑,他變化成了一隻蚊子,去追蒼蠅。王子和侍衛們手拿蒼蠅拍拍打蒼蠅。

蒼蠅一見有蚊子追過來了,它也變成了一隻蚊子,兩隻蚊子一模一樣,真假難辨。

兩隻蚊子在空中打架,王子石化和眾侍衛不知道拍打哪個才好?他們怕誤傷國師。

眼看著兩隻蚊子飛到了窗戶上面,其中一隻蚊子從窗戶縫鑽了出去,另外一隻也要從窗戶縫往外鑽。王子石化手疾眼快,一蒼蠅拍把這隻蚊子打落下來,蚊子下落到地上馬上變成了大國師,只見他氣急敗壞的叫道:“王子,你打我幹什麼?”

“對——對不起國師,我打錯了,打錯了……”

“還不快去追狸貓?不要讓它跑了!——”

大國師白頭翁和王子石化率領著幾十個侍衛開始在王宮裡面追捕狸貓。莘國君又調來了一百多個侍衛加入到了搜捕大軍之中,他們是志在必得啊!

黑燈瞎火,半夜三更,王宮的侍衛們不睡覺開始全力搜捕狸貓。可是問題來了,侍衛們是抓蚊子啊還是抓狸貓?寢宮裡面沒有蚊子,王宮裡面蚊子可是不計其數,數不勝數。蒼蠅也是隨處可見。

莘國王宮可大著呢,不但有幾百間房屋,並且還有亭臺樓閣,花園假山,花草樹木,花園裡面還有人工湖,誰知道狸貓跑到哪裡去了?

大國師白頭翁和王子石化幾乎搜遍了整個王宮,也沒有發現狸貓的蹤跡,他們折騰了一宿,只好暫時停止了搜捕。莘國君又另外派出一撥人繼續搜捕。

為了搜捕一隻狸貓,莘國君出動了幾百人在王宮裡面搜查,也算是天下奇聞了。

莘國君的命令是,即使是挖地三尺,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抓住這隻狸貓。

俗話說人在做,天在看,頭上三尺有神明啊!

就在整個王宮忙著抓狸貓之時,夜遊神、大力神回來覆命了,因為是白天,夜遊神不見了影蹤,大力神帶著寶姐貝妹和伊尹回來了。大力神和寶姐、貝妹可以直接進王宮見莘國君,伊尹只能等在外面,莘國君這兩天心情不好,不但沒有吃到伊尹的大紅公雞,又被一隻貓折騰了個半死,所以他一氣之下,命人把伊尹關進了監獄。

即使是他的兩個掌上明珠寶姐和貝妹求情也沒有用。

現在莘國君的首要任務就是抓狸貓。至於莘國君關押伊尹的理由也很荒唐,並且是無稽之談。莘國君給出的解釋是因為伊尹做的飯菜太好吃了,莘國君這幾天沒有吃到伊尹做的菜,所以才要把他關起來,以儆效尤。

人一有能耐就成了眾矢之的,槍打出頭鳥,出頭的椽子先爛啊!

也許有人要問夏朝時候的監獄是什麼樣子的?

夏朝的監獄叫“圜土”。圜土是監獄的形象名稱,在地下挖成圓形的土牢,或在地上圍起圓形土牆。據說夏朝在都城陽翟“均臺”還設有中央直轄的監獄。均臺也叫夏臺。後文書中夏桀囚禁商侯天乙的地方就是夏臺。

伊尹被關進的監獄有許多牢房,每個牢房裡面都關押著犯人。牢房裡面有門沒窗戶,牢房四面是土牆,門是金屬柵欄門或者木頭門,被銅鎖鎖著。外面有看守日夜守候,看守也就是獄卒。重刑犯被單獨關押,戴著枷鎖和鎖鏈。

伊尹被關進了普通的牢房,裡面關押的都是一些普通罪犯,和現在的拘留所差不多。伊尹一被獄卒送進了牢房,就被裡面的一群犯人圍了上來,他們紛紛詢問伊尹犯了什麼罪?是因為什麼進來的?伊尹說沒什麼事,只是得罪了人,我沒有犯法?

別人不信,沒事怎麼會進來呢?是偷雞摸狗啦?還是做什麼壞事啦?反正沒事肯定不會進來的?

犯人們紛紛做著自我介紹,瘦猴模樣的人說自己叫小狗子。當時的人有名無姓。只有國姓,姓和氏也是不同的。

“我叫老豬,我是養豬的。”

“我叫大牛。我是放牛的。”

“我叫小馬,我家有高頭大馬。”

“我是放羊的羊倌!叫我小羊也行。”

“我是種葫蘆的,別人叫我葫蘆頭。”

一個身材偏胖的大胖子說道:“我們四個是農夫,我叫阿大,他們分別叫阿二阿三和阿四——”

瘦猴模樣的小狗子說道:“大家到了一起就算認識啦!這也是緣分啊!過不了幾天,我們都會出去的。日子還得過下去,生活還得繼續嘛!——”

伊尹想著心事,沒心思理會他們,但是也不能失禮,只好自我介紹道:“我是空桑兒伊尹,我是一個廚子。——”

胖胖的老豬說道:“我們聽說過你,你是王宮裡面的廚子,你是被採桑女從空桑樹洞裡面撿來的,聽說你的手藝不錯啊?”

“哪裡哪裡?只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

伊尹懷才不遇,並且被稀裡糊塗關進了監獄,他有些上火。不過著急上火也沒有用,這都是命啊!人的命,天註定,胡思亂想沒有用!

在牢房裡面每天兩頓飯都是喝粥,白天還要下地幹農活,和勞動改造差不多。古人每天只吃兩頓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養生的人過午不食。但是普通人家還是早晚各吃一頓飯。並且晚上除了年節,是宵禁的。

有時也吃乾飯,否則沒有力氣幹活。

當時已經有了牛奶羊奶和雞蛋。炒雞蛋自古以來都是不可多得的下酒菜。

牢房的廁所在牢房的最左邊,用柵欄隔成了一個小房間,犯人們吃喝拉撒睡都在牢房裡面,不能出去。犯人們睡的是板鋪,鋪蓋的是草蓆子。有的牢房沒有板鋪,只能睡在草蓆子地面上,就和豬窩差不多。

一到晚上牢房裡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在牢房與牢房之間的過道和走廊裡面,掛著幾盞氣死風的燈籠。昏昏沉沉的燈籠沒有多少光亮。在黑暗的牢房裡面,勞作了一天的犯人們都已經昏昏欲睡了。大地陷入了到了一片沉寂之中。

伊尹所在的牢房裡面,伊尹睡在最外邊,挨著他的是瘦猴模樣的小狗子。老豬、大牛、小馬、羊倌、葫蘆頭、和阿大、阿二、阿三、阿四依次排開,他們睡在長條的木板鋪上,是一個挨著一個。

伊尹分不清他們誰是誰?

每個人的睡姿和睡態是各不相同。有咬牙放屁打呼嚕說夢話的……廁所的尿臊味和臭腳丫子味混合在一起,再加上陰暗潮溼牢房裡面的黴味,令人作嘔的氣味讓伊尹喘不過氣來。他感覺呼吸困難,令人窒息。

伊尹輾轉反側,躺在床鋪上折騰了不知道有多久?也許午夜時分,或者是到了後半夜,伊尹才昏昏欲睡。

在黑暗之中,無法分辨時間,突然間在牢房床鋪上面坐起了一個人。不知道他要幹什麼?難道是要起夜去解手?黑影起身了,他緩緩從床鋪上下來了,他揮舞著雙手,在漫無目的行走。在黑暗中,此人行動自如,並沒有發出什麼聲響——

包括伊尹在內的所有人都睡著了,他要幹什麼?他在做什麼?

黑影好像在睡夢中,似乎沒有意識一樣。他分別從眾人的頭頂旁邊走過,嘴裡不知在嘀咕著什麼?

“天怎麼這麼黑?茅房在哪裡?憋死我啦!——”

呼嚕聲此起彼伏,可以說是鼾聲如雷。

當黑影到了一個熟睡的人的面前時,他突然間伸出雙手,死死掐住了這個人的脖子。黑影的一雙大手就像一雙鉗子一樣,掐的人喘不上氣來,並且發不出一點聲音。起初被掐住脖子的人還在掙扎,雙手亂舞,雙腳亂踢亂蹬……

過不了多久,被掐住脖子的人就頭一歪,腳一蹬,身體僵直不動了。

黑影終於鬆開了手,他喘著粗氣說道:“這個西瓜好大啊!怎麼摘不下來?我再找一個試試……”

黑影在繼續尋找著目標。口中唸唸有詞:“好大的一片西瓜地啊!——”

在半夢半醒之間,伊尹感覺脊背生涼,似乎有什麼聲音傳入到了耳朵之中。當伊尹睜開眼睛時,他什麼也看不見。過了一會兒他才感覺到牢房裡面好像有一個黑影在遊動。黑影正在向自己緩緩走來。

伊尹的眼睛多少適應了一些黑暗,他屏住了呼吸,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伊尹感覺頭皮發炸,毛骨悚然!他的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開始冒汗。伊尹不知道黑影來自哪裡?更不知道黑影要做什麼?

黑影背對著自己走了兩圈以後,自言自語地說道:“西瓜好像沒有熟的啦?我先睡一會兒……”

黑影回到了鋪位上,接下來沒有了聲息。

靜夜裡,依然有人在打鼾兒,打呼嚕的聲音忽大忽小,斷斷續續;咬牙的人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的牙齒肯定會痛的;只是沒有了放屁聲和說夢話的聲音。多了吧嗒嘴的聲音。吧嗒嘴的人好像在吃東西,他嚼得津津有味!

即使在做夢娶媳婦又能怎麼樣?反正也不是真的!

伊尹被半夜的黑影給嚇著了,他一直無法入睡。只好閉上眼睛眯一會兒。伊尹感覺總有一個黑影在他的眼前直晃……

伊尹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隨著羊倌的一聲驚呼聲,整個牢房裡面沸騰了起來。

“不好啦!殺人啦!死人啦!——阿二死了!阿二死了!——”

緊接著牢房裡面是一陣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