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幕散開。

眼前的畫面瞬間變得真實了起來。

不再像夢境那般朦朧,如同身臨其境。

映入眼簾的也不再是外邊的景象,而是在一座官署之中。

看這視角,飛頭倀鬼似是藏身於房梁之上。

此刻阮虎順著目光穿透房梁,正看著下面的一群人在密謀著什麼。

“陵津。”

阮虎看到了後面掛著的牌匾,飛頭倀鬼竟然都已經飛到這邊來了。

此處是裴元驍掌握的陵郡下屬的一處要地。

下面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阮虎終於知道這些人在說些什麼了。

一個穿著官服的男子站在匾下,另一個穿著戎服的人帶著幾個人正在勸說。

“周帝如此看重參軍,願以鎮守使之位許之,參軍還有什麼顧慮?”

“劉都尉,裴柱國對我可不薄啊!”

“如今裴元驍將兵馬都調到了西邊去了,內部正是空虛的時候,可謂是天賜良機,不可錯過啊!”

“裴柱國正對西成用兵,若是成了便可入主西成,手握西成和陵郡,說不定真能成大事了。”

“就算那裴元驍能成事,又有你我何事,他會讓參軍做這鎮守使麼?”

“只要參軍下定主意,天兵一至,裡應外合,裴元驍便瞬間化為齏粉。”

在西邊,阮虎的兵是天兵。

到了這東邊來,天便變了。

周帝的兵是天兵了。

聽著聽著,阮虎差點聽笑了,當真是哪都有亂賊。

“這裴元驍內部也有人想要叛亂,正想著賣了他,換個大周的鎮守使噹噹。”

果然,如今這世道。

亂臣賊子那是遍地都是啊!誰手底下沒有幾個腦後生反骨的。

下面兩個,那穿官服的是裴元驍幕府裡的司兵參軍,另一個是陵津的鎮將都尉。

兩人應當是接到了東邊周帝的旨意,說不得此刻大廳旁邊的偏廳之中,就藏著對方的密使。

裴元驍和這周帝可謂是血海深仇,昔日滿門都被周帝給殺了,這才帶著陵郡投到了大晟這邊來。

所以之前阮虎才說,是先帝收留了他。

而如今。

周帝也不知道哪裡得到了訊息,派密使來挖裴元驍的牆角來了。

阮虎這邊局面危急,感覺拆了東牆倒西牆,這個破大晟朝四面漏風。

這一看裴元驍。

他這局面也比阮虎好不到哪裡去。

別看他對外似乎虎視眈眈,如果不能立刻開啟局面,他可能亡得比阮虎還要快。

官署大廳裡。

都尉再三勸說,但是參軍還是猶豫躊躇。

“不行不行,不可倉促啊!”

“得再看看。”

“如今這兵還沒有入西成呢,若是此時動手,你我豈不是首當其衝,死無葬身之地?”

這參軍嘴上說著裴元驍待他不薄,好似還有些忠心,此刻這話一出瞬間便漏了餡了。

哪裡有什麼忠心,這兵在旁邊震懾著呢。

所有人都想著吃肉,可不想做捱打的那個。

裴元驍這邊的確也有大問題,但是如今看起來,這問題爆發與不爆發,似是在兩可之間。

不過,這個雷讓阮虎的飛頭倀鬼給發現了,局面就不一樣了。

“倀鬼倀鬼,果真是好樣的。”

那為虎作倀的傳言不假。

這倀鬼,果真是他這個惡虎最得力的助手。

官署裡的密謀告一段落,那飛頭倀鬼傳回來的畫面也漸漸停息。

西京城。

阮虎睜開了眼睛,翻身而起。

不用他說什麼,宮人立刻湊近上前,然後點亮一盞盞宮燈。

沒多久,王如便跪在了腳下。

“召尉遲崇武進京!”王如:“是!”——要真正打仗了。

阮虎激動得徹夜難眠,他感覺自己渾身上下血氣蒸騰翻湧。

那一輪銀月之下,阮虎直到練武至天矇矇亮,直至汗水遮目才終於停下。

並非恐懼,而是激動和渴望。

阮虎一坐下,便有兩排寺人上前站立在兩側,其中一人上前將披風披在其身上。

兩個宮人跪在地上,一左一右地,輕柔地將手伸進阮虎的衣內擦拭著汗水。

剛剛鍛鍊過的肌肉此刻如同精鋼一般,阮虎撥出的熱氣吹在那貼著的宮人臉上,讓她感覺到發燙。

隨著阮虎的呼吸宮人總感覺,對方好像猛獸一般隨時都有可能一口咬在她那纖瘦白皙的脖頸上,就像是老虎叼起獵物。

她不敢直視阮虎的眼睛,感覺自己渾身緊繃著。

似是在恐懼,又像是期待。

其他人沒有說話,只有身旁的宦官擔憂地說道。

“陛下,趕緊回去吧!”

“這夜風刺骨,萬一傷了龍體可怎麼得了?”

阮虎可絲毫不覺得這夜風刺骨,甚至恨不得這風來得更大更猛烈一些。

一個沒有神通,一個體魄氣血衰弱,不夠強大到湧出無限野心的人,是很難理解阮虎這個虎狼之君此時此刻的這種心態。

身懷利器,殺心四起。

單純地當一個昏君已經刺激不到阮虎的興奮點,奴役和駕馭一般人也讓阮虎覺得不屑一顧。

只有將那自古以來高高在上的神祇拉下神壇,將其所有的尊嚴和威勢踩踏在塵埃裡。

斬殺那世間最勇猛的武將,以不可匹敵的武力將對方自以為的強大徹底擊碎。

掠奪著人世間所有最美的東西,從那些千年世家、累世門閥手中奪來,讓那些曾經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存在跪倒在腳下。

驅使駕馭那這人世間最強大、邪異、狡詐的存在,讓他們臣服。

那一刻,才能夠讓阮虎這個妖魔感覺到興奮。

而戰爭,則是這種征服和掠奪最直接的體現。

“可惜,這一次我不能親自去。”

不過,阮虎也不著急。

因為他知道,這環首蠻亂不過是一道開胃菜,接下來真正的厲害角色才會登場。

他還要積蓄力量,拿到最厲害的東西。

那時。

才是九州真正的人間殺伐場,龍蛇生死局開啟之時。

天一亮,尉遲崇武便匆匆趕到了宮內覲見。

他激動不已,雖然那召他的人沒說天子為何召他,但是他已然猜到了。

進入宮中。

他迫不及待地跪倒在那天子腳下,高聲呼道。

“陛下!”

他用力地磕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他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半天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殿上天子已經先替他說了。

“你的本事,朕最清楚。”

“朕不需要你說什麼,朕只需要替我將那環首蠻的蠻首和作亂之人的首級帶回來,將其全族上下俘送到西京來,讓西京上下所有人聽到他們的哀嚎和哭喊。”

阮虎這話說的相當直白,血淋淋的,殘酷無比。

但是身為武人的尉遲崇武,喜歡這種直白,他懂得武人的渴望。

“臣定不負陛下所望!”

尉遲崇武感激涕零,在他看來天子高深莫測,令他敬畏。

同時對方又是親手提拔了他,短時間內讓他走到了這個位置。

而此時此刻,天子又展現出了對他的信重和理解。

對於尉遲崇武來說,此時此刻只剩下一個心思。

為天子效死。

而後,阮虎又和尉遲崇武談論起了關於出兵的事情,同時還將偵緝府拿到的情報都給了尉遲崇武。

看到那情報,尉遲崇武更是一驚。

別說是對方內部的情形,甚至連其和裴元驍勾結的信件寫的是什麼,天子竟然都知道。

這一下,尉遲崇武對於天子的敬畏變得更深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