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新生世界樹

老木頭那帶著最後通牒意味的話語還在死寂的空間裡迴盪，龍女那番擲地有聲、充滿豪情與友情的宣言剛剛落下——

轟隆隆隆——！！！

整個空間毫無徵兆地劇烈震動起來！彷彿沉睡的巨獸被徹底激怒！腳下盤根錯節的巨大根鬚如同活過來的巨蟒般瘋狂扭動、崩裂！頭頂高遠的虛空開始扭曲、剝落，露出後面猙獰蠕動的黑暗！四周那些散發著微光的細長根鬚紛紛斷裂、燃燒！巨大的枯木本體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表面的溝壑如同傷口般撕裂開來，噴湧出粘稠的、散發著腐朽氣息的黑色汁液！整個本源空間，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塌、瓦解！

“空間要塌了！快溜！詩穗！抓緊靈兒！千萬別讓她腦子一熱幹傻事！”龍女瞳孔驟縮，反應快如閃電！她低吼一聲，覆蓋著暗金鱗片的手臂肌肉賁張，就要去抄起詩穗和靈兒強行突圍！

就在這末日崩塌、千鈞一髮之際！

那個空靈、溫柔、帶著無盡依戀的聲音，如同穿透一切混亂的晨鐘，清晰地、固執地再次在靈兒靈魂深處響起：

“靈兒——媽媽——把我——種下——！”

這聲音彷彿帶著奇異的魔力，瞬間穿透了靈兒所有的恐懼和不捨！她小小的身體在詩穗緊箍的懷抱裡猛地一顫！

“！” 靈兒深綠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光芒！她沒有絲毫猶豫，被詩穗緊緊抱著無法動彈的小手艱難地向外一揮！

嗡！

一點柔和卻無比堅韌的金色光芒從她指尖迸發！正是那顆之前被她收進摺疊空間、神秘的金色松果！

此刻，這枚松果彷彿被注入了生命，掙脫了靈兒的掌控，化作一道純粹而溫暖的金色流光，如同歸巢的倦鳥，無視空間的崩塌與扭曲，義無反顧地、精準無比地射向那正在崩解、噴湧著黑汁的巨大枯木核心！

啵！

一聲輕響，如同水滴融入湖面。金色松果毫無阻礙地沒入了枯木那最深、最黑暗的裂痕之中！

剎那間！

時間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

瘋狂扭動的根鬚停滯了！剝落的虛空碎片凝固了！噴湧的黑汁如同被凍結！那令人絕望的崩塌之勢，竟被硬生生地遏制住了！

緊接著，一股磅礴而古老、卻又帶著嶄新生命力的柔和綠光，自枯木的核心深處猛然爆發！如同初升的朝陽驅散長夜！綠光所過之處，枯朽的樹皮開始剝落，露出下方新生的、溫潤如玉的木質；猙獰的裂痕被流淌的綠意迅速彌合、撫平；那些粘稠的黑色汁液如同遇到了剋星，發出“滋滋”的哀鳴，迅速蒸發消散！

整個空間不再崩塌，反而被這股新生的、純淨的生命力量快速修復、穩固！原本死寂腐朽的氣息，被一種充滿希望的、蓬勃的生機所取代！一根全新的、纏繞著柔和金綠光芒的嫩枝，緩緩從枯木頂端抽出，輕輕搖曳，彷彿在向這個世界宣告新生。

“……” 靈兒看著那煥發新生的巨木（或者說，新生的世界樹），看著那根搖曳的嫩枝，小小的臉上表情複雜。她最終只是撇了撇嘴，用帶著濃濃鼻音、依舊傲嬌卻無比輕柔的聲音，對著那方向低語道：“你個小笨蛋……都說了本小姐還沒被授過粉呢……亂叫什麼媽媽……”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細不可聞，“……謝謝你……”

話音未落，一股巨大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席捲而來！她小小的身體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翠綠色的眼眸一閉，軟軟地癱倒在詩穗依舊緊緊環抱的手掌中，徹底昏迷過去。

“靈兒！” 詩穗這才猛地從巨大的變故和靈兒的低語中驚醒！她低頭看去，心瞬間揪緊——自己剛才在極度的緊張和下意識的保護欲驅使下，竟然無意識地收緊了手臂！此刻，靈兒小小的、昏迷的身體被她死死地攥在手心，甚至能聽到細微骨骼不堪重負的“咯咯”聲！

“詩穗！你好像捏太緊了！鬆手！快鬆手！”龍女也發現了不對勁，驚得大叫。

詩穗如同觸電般猛地鬆開手指！看著掌心中那個氣息微弱、小小的綠色身體，紫水晶般的眼眸裡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恐慌的神色！

“急救！快！按人類的方式試試！”龍女急得團團轉，雖然毫無把握，但這是唯一的希望。

兩人手忙腳亂地將靈兒平放在相對平穩的根鬚上。詩穗冰冷的指尖帶著微微顫抖，回憶著極其遙遠記憶中的人類急救知識，嘗試著極其輕柔地按壓靈兒小小的胸膛。龍女則笨拙地俯下身，試圖進行人工呼吸（雖然比例嚴重失調，只能對著靈兒整個小身體吹氣）……

也許是世界樹新生力量帶來的庇佑，也許是靈兒本身頑強的生命力，又或許是誤打誤撞起了作用。在兩人焦急的嘗試下，靈兒小小的胸膛終於再次微弱地起伏起來！雖然依舊昏迷，但呼吸逐漸平穩。

…………

當她們帶著昏迷的靈兒，沿著新生的世界樹根鬚開闢出的、穩固而充滿生機的通道，最終回到地面時，迎接她們的是劫後餘生的景象。

營地中，那些石化的各族戰士、冒險家身上的灰白色岩石正在片片剝落，露出下面驚魂未定卻鮮活的面容。那些由樹枝前輩們化成的“假樹”，此刻枝頭也抽出了嫩綠的新芽，雖然靈智尚未完全恢復，但生命的活力已然迴歸。陽光重新普照大地，空氣中瀰漫著雨後泥土和新生草木的清新氣息。

新任的至高大天使正忙碌地穿梭在人群中，他鼻樑上的小方框眼鏡反射著溫和的光芒，雙手揮灑著純淨的水藍色魔法光輝。不再是之前那種刻板的官腔，他的聲音沉穩而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引導著治癒的甘霖灑向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檢查傷勢，撫平驚魂。

看到詩穗和龍女帶著昏迷的靈兒出現，天使立刻飄了過來。他沒有多問，只是鄭重地對著靈兒施展了一個更加柔和、充滿生命氣息的水系高階治癒術。溫和的藍光包裹著靈兒小小的身體，滋養著她過度消耗的力量。

“她只是力量透支，心神損耗過度，並無大礙，靜養即可。”天使推了推眼鏡，聲音溫和而可靠。

在天使的幫助下，詩穗和龍女默默地將那頂由迷彩北約擴充套件式戰術單兵帳篷、snugpak叢林睡袋內膽以及各種軍用模組組成的“家”仔細拆卸、打包、收納進靈兒的摺疊空間。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後的疲憊與釋然。

臨行前，龍女用力拍了拍詩穗的肩膀（這次控制好了力道），琥珀色的豎瞳裡帶著爽朗的笑意和不捨：“嘿！下次要是再遇到這種刺激的‘冒險’，記得叫我！雖然這次差點把膽汁都吐乾淨了，但跟著你們，值了！”

天使則對著詩穗和昏迷的靈兒微微鞠躬，聲音鄭重而帶著真摯的敬意：“莉莉絲大人，靈兒大人……感謝二位為這個世界所做的一切。天堂的大門，永遠為你們敞開。願前路光明，終得所願。”

詩穗抱著依舊沉睡的靈兒，對著龍女輕輕點頭，又對天使回以一絲極淡卻真誠的頷首。她沒有再多言，只是緊了緊懷中那個小小的、溫暖的身體，然後轉身。

夕陽將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詩穗抱著靈兒，揹著那個裝滿了“家”和哥哥最後遺物的樹葉小包，踏上了歸途。龍女站在原地，直到她們的身影消失在遠方地平線的餘暉中，才用力揉了揉有些發酸的鼻子，轉身走向自己族人聚集的方向。而天使則繼續留在原地，指揮著善後工作，鏡片後的目光沉靜而堅定，守護著這個剛剛從毀滅邊緣被拉回來的世界。

…………

歸途寂靜，只有詩穗平穩的腳步聲和風吹過曠野的沙沙聲。夕陽的餘暉給大地鍍上一層溫暖的金色。不知走了多久，詩穗感覺到懷中的小傢伙輕輕動了一下。

“唔……”一聲細弱的呻吟傳來。靈兒緩緩睜開了深綠色的眼睛，眼神還有些迷濛。她扭了扭小身子，在詩穗的臂彎裡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小腦袋蹭了蹭詩穗的麻布衣衫。

短暫的沉默後，靈兒帶著剛睡醒的鼻音，小聲嘟囔起來，語氣裡充滿了對詩穗的愧疚：“詩穗大人……那個新冒出來的小傢伙肯定是沒法幫您打造哥哥的身體了……它還太小太年輕……”

詩穗的腳步沒有停頓，她低下頭，紫水晶般的眼眸看向懷中那個氣鼓鼓的小妖精。夕陽的金光落在她銀色的髮絲和靈兒翠綠的身體上，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詩穗的嘴角，罕見地勾起了一抹極淡、卻無比清晰的弧度。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和……溫柔的驕傲，“它不行。”

她頓了頓，將靈兒小小的身體更穩地託在掌心，目光投向遠方家的方向，聲音雖輕，卻彷彿蘊含著穿越時空的力量：

“但是，我有你啊。”

靈兒愣住了，深綠色的眼睛眨了眨，一時沒反應過來。

詩穗低下頭，額頭幾乎要碰到靈兒的小腦袋，紫水晶般的眼眸裡清晰地映著靈兒的身影，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我有最強的世界樹枝——靈兒。總有一天，你一定能幫我……把哥哥的身體，完美地打造出來。”

沒有豪言壯語，沒有激昂承諾，只有一句平靜的陳述，卻比任何誓言都更加有力。它承載著詩穗對靈兒無條件的信任，也點亮了靈兒心中那盞名為“希望”的燈。

靈兒呆呆地看著詩穗眼中那個小小的、翠綠的自己，看著詩穗眼中那份沉甸甸的信任和期待。她的小臉先是慢慢漲紅，隨即，一個無比燦爛、帶著點傻氣的笑容在她臉上綻開，比夕陽還要耀眼。她伸出小手，緊緊抓住了詩穗垂落的一縷銀髮。

“嗯！”她用盡力氣，重重地點頭，深綠色的眼睛裡重新燃起了光，“最強的世界樹枝！包在我身上！總有一天！一定！”

夕陽下，歸家的旅人抱著她小小的、卻承載著巨大希望的夥伴，步伐堅定地朝著地平線處，那個承載著所有思念和未來的“家”走去。影子被拉得很長，彷彿連線著過去與未來，連線著失去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