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靈兒……你要離開了嗎……

“哇！！！靈兒忠貞不保了！！”靈兒猛地從冰冷的地面上彈坐起來，小臉上寫滿了劫後餘生的驚恐。她第一時間伸出小手在自己翠綠色的身體上飛快地摸索、拍打，檢查著每一寸肌膚，試圖確認是否有被那些可怕的“行者”侵犯過的痕跡。“呼……還好……好像沒事……”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緊繃的小身體放鬆下來，隨後驚喜地撲扇了幾下背後那對熟悉的蜻蜓翅膀，“而且翅膀也回來了！太好了！”

旁邊，龍女則像一條被丟上岸的魚，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體不受控制地來回抽搐，覆蓋著暗金鱗片的小麥色面板上全是冷汗，嘴角還不斷溢位白色的泡沫，喉嚨裡發出“嗬嗬”的、痛苦的吸氣聲，顯然是被連續穿越的眩暈感折磨得夠嗆。

詩穗靜靜地站在不遠處，身上那件由哥哥親手縫製的、樸素的原始麻布無袖露臍小背心和短裙已經恢復如初，之前那令人作嘔的彩虹嘔吐物也消失無蹤。她紫水晶般的眼眸沉靜如水，正凝視著前方。

這裡不再是喧鬧的舞臺、光鮮的紅毯或氤氳的溫泉，而是一片異常空曠、寂靜得令人心悸的空間。腳下是盤根錯節、如同巨大血管般虯結的暗色根鬚，頭頂是高遠得望不到頂的虛空。周圍只有稀疏的、散發著微弱光芒的細長根鬚垂落。而在空間的正中央，矗立著一根龐大到難以想象的樹幹！它的直徑之巨，足以媲美一座巍峨的魔王城堡！樹幹表面佈滿滄桑的溝壑，散發著古老而沉重的氣息，然而，在這份厚重之下，卻隱隱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枯朽與衰敗。

詩穗邁開腳步，踩在冰冷的根鬚上，一步步走向那根龐然巨木。她的目光銳利如刀，穿透了那表面的古老，直視其核心的虛弱。最終，她在距離樹幹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下，清冷的聲音打破了空間的死寂：

“你……不是世界樹吧。”

不是疑問，而是篤定的陳述。

短暫的沉默。

“……哦？”一個蒼老、乾澀、如同枯枝摩擦般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驚訝，從那巨大的樹幹內部緩緩響起，迴盪在空曠的空間裡，“這……你也能想到？”

樹幹表面的紋理微微蠕動，彷彿在艱難地調整著發聲的部位，那蒼老的聲音帶著無盡的疲憊和坦然：“本源世界樹……早在一個紀元之前，便已悄然枯亡了……我，不過是它最後一點不甘消散的意志，藉助它殘留的軀殼，強撐著維持這個‘本源’的位置罷了……”聲音裡充滿了遲暮英雄的悲涼，“然而，我的力量……終究是風中殘燭。陰影的力量，源於這個世界本身的黑暗，它越來越強……我逐漸無法抑制……所以……”聲音低沉下去，帶著深深的自責。

“殺死我們的是這個世界的本身的黑暗……所以才會如此無解、如此棘手……”詩穗立刻接上了老木頭未盡的話語，紫水晶般的眼眸閃爍著洞悉的光芒，“然後你又將僅存的那點、能夠干涉時間的力量，寄託在了靈兒身上……讓她成為時間回溯的錨點，以此才能一次次地將時間拉回原點，保證後續……你最終計劃的執行吧？”她的聲音冷靜得近乎殘酷，將殘酷的真相層層剝開。

“對……”老木頭的聲音更加虛弱，彷彿隨時會消散，“我……已經行將就木，油盡燈枯……後面的時代……應該交由新一代的樹枝……去創造了……”它的話語裡充滿了託付和釋然。

“誒？什麼意思啊……你們在說什麼啊！”靈兒終於從驚恐和慶幸中回過神來，聽到這決定命運的對話，她立刻放開了還在抽搐的龍女，像道綠色的閃電般飛到詩穗面前，小小的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難道說你們的意思是……要我留下來？！接替這個老木頭？！我不要！絕對不要！”她尖聲叫道，深綠色的眼睛裡瞬間蓄滿了淚水，“我不要離開詩穗大人！我不要變成一棵動不了的樹！我不要！”

“孩子啊……”老木頭的聲音帶著一種滄桑的慈祥，試圖安撫，“上一代的世界樹……在徹底消散前曾說過，他有個非常喜歡的枝丫……雖然年紀最輕，懵懂天真，但內心純粹堅韌，潛力無窮……是真正的後生可畏……”它搬出了前代的遺言，希望能打動靈兒。

“我不管！外面有那麼多樹枝前輩！它們比我厲害多了！經驗也豐富！你給它們恢復了力量，然後種下去不就行了嗎！幹嘛非要找我！”靈兒噘著嘴，倔強地反駁，但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珍珠，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打溼了詩穗肩頭的麻布衣衫。

“孩子啊……”老木頭的聲音充滿了無奈和苦澀，“現在的我……並非真正的世界樹，我只是一縷殘魂，依附在這枯槁的軀殼上……我根本沒有力量去恢復那些樹化的樹枝……寄宿在你身體裡的那個……‘高科技’造物，應該能分析得出相同的結論吧……”它將殘酷的現實擺在靈兒面前，“如果就這麼下去……情況只會越來越糟……那源於世界本身的黑暗陰影，終將吞噬一切……即便是天堂那位至高大天使，傾盡所有……也無法應對……”

“可是……可是……”靈兒的眼淚流得更兇了，她無力反駁老木頭的話，只能死死抓住詩穗柔順的銀髮，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小小的身體蜷縮在詩穗的頸窩，發出壓抑的、絕望的啜泣。

“老木頭……”詩穗的聲音依舊清冷，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她抬起手臂，將靈兒小小的身體護在自己身前，這個動作充滿了保護欲和決絕，“靈兒是不會留下來的。希望你能明白，”她紫水晶般的眼眸直視著那巨大的枯木，“這個世界對我來說……並非唯一。我有更重要的目標要去完成。”她的目光穿透了空間的阻隔，彷彿看到了遙遠彼方那個承載著她全部執念的身影。

老木頭沉默了。空氣彷彿凝固，只剩下靈兒壓抑的哭泣聲和龍女無意識的抽搐聲在空曠中迴響。

良久，那蒼老幹澀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它的語氣變得異常平靜，平靜得近乎詭異。它沒有試圖再勸說靈兒，而是將目光投向了詩穗，那個看似最冷靜、實則執念最深的人。它的聲音很輕，卻如同驚雷般在詩穗的耳邊炸響：

“莉莉絲·深淵之裔·諾瓦……或者說，星之宮家的養女，詩穗·暗野……暗夜的公主殿下……”老木頭準確地叫出了詩穗的本名和她珍視的身份，“如果……靈兒此刻選擇留下，成為新的世界樹……那麼，她立刻就能憑藉世界樹重塑生命、調和萬物的本源之力……”

老木頭頓了頓，彷彿在積蓄最後的力量，吐出那句足以撼動任何堅固堡壘的話語：

“為你哥哥……製作一個完美的、能夠承載他靈魂的……身體容器。 她……現在就擁有這樣的力量。”

“！”

詩穗那如同深潭般沉靜的紫水晶瞳孔，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猛地收縮成了針尖大小！一股無法形容的、足以凍結靈魂的冰冷電流，瞬間從她的頭頂貫穿至腳底！她護在靈兒身前的手臂，甚至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了一下。

空氣，徹底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