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凝——”

聽見這個聲音,景凝的手勢一頓,心中像是被什麼扼住一樣,呼吸都慢了一拍。

誰都可以看到她這模樣,唯獨……

可是,眼下是關鍵時刻,景凝不能收手。

她沒有回頭,只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有人從後面扶住她的肩膀,“孩子,這件事情交給我就行。”

趙玉仙握住她的手腕,景凝急道:“不,只有我碰它才能安然無恙,你們都不要過來。”

聽到這話,趙玉仙驀然紅了眼,緩聲道:“抱歉,當年你受苦了。是我們對不起你。”

景凝沒看她,眨了眨眼,平靜道:“有什麼關係?我本來就不是你們親生的,不過是借了張皮囊罷了。

我本不想對他趕盡殺絕,如果他再揪著我不放,那我絕不會再手下留情。”

片刻的時間過去,耳畔只有清風和低泣的聲音。

侍女忍不住上前提醒:“公主,您瞧小姐的手,再不治療就來不及了。”

趙玉仙勉強保持冷靜,強行撥動景凝的手,“放心,交給我。”

傳送到海面的霧氣被迫停止,侍女拿出一個葫蘆,竟輕而易舉將霧氣吸了進去。

景凝的注意力一時被吸引,“這是……混沌的入口?”

這葫蘆是蓬萊的舊物,外人難以想象這便是混沌入口。

混沌是如何存在於蓬萊,景凝不知。她只知一事,島上的寶物有待她挖掘。

“年幼時我教過你的,難為你還記著。”趙玉仙有些欣慰。

雖然說景凝能夠觸碰厄運,畢竟這東西封存已久,過去了五百年,威力不是當初能比。

趙玉仙看著她發黑的手掌,很是心疼,將人扶到馬車上,吩咐侍女馭馬,馬車乘風而去。

出乎意料的,馬車越過海面落在蓬萊仙島,而是去往太華峰。落地那一刻,岸上有人等候多時,中年男子正是許久未見的歐陽先生。

與景凝單獨上島那次不同,現下,他眉眼間都顯露著神采飛揚,目光更是準確無誤地落在趙玉仙身上。

“公主。”似乎連態度都完全改變了。隨後又向景凝點頭,“小姐,請跟我來。”

景凝看了趙玉仙一眼,趙玉仙心領神會,替她婉拒道:“不了。歐陽,我恐她怕生,還是我來。”

“怕生?”歐陽望著走遠的母女二人,上次來訪如此囂張的人,會怕生嗎?

他沉著臉,景凝忽然之間回頭,若隱若現的笑,勝似挑釁。

歐陽的臉色更差了。

深宮內,老人在椅上半寐,聽到動靜醒來,一點都不意外,“來了?坐吧。”

“父親,您幫小凝看看。”

趙玉仙迫不及待把景凝推到他面前。

老人的手長了層層老繭,一邊把脈,一邊侃侃而談。“你那兩個侄女真是學足了你的模樣。一個為了男人不肯回來,一個為了所謂的自由執意要走,如今也帶了男人回來。”

趙玉仙有幾分驚訝,善溪的性格她瞭解,不撞南牆不回頭。而今涼那孩子一心修習醫術,不問外事,竟會栽在男人手上?

更叫她大吃一驚的是,“父親,您居然會允許外人上島?”

老人慢慢撫須,看了景凝一眼,“你尚且可以帶這孩子回來,我為何不能允今涼的請求?”

“父親,她是我女兒!”此言擲地有聲,見趙玉仙臉色不似玩笑,老人嘆氣。

“孩子大了,現在老頭子連個玩笑都不能開。”

老人收手,緩緩說道:“她沒什麼大礙,休息休息就好了。”

“可是她的手……”趙玉仙憂心忡忡。

“我是你父親,罷了。”老人對她無話可說,轉頭對上景凝的目光,“你的身體如何,告訴你母親。”

“我真的沒事。”景凝看得出老人的疏離,無奈立下保證,隨之語氣一轉,“前輩,我能否去看看今涼公主?”

聞聲,老人沉聲道:“嗯?你認識今涼?”

景凝坦言,“有過一面之緣。”

“那你可認識善溪?”老人的聲音有些激動,不免咳了起來,趙玉仙連忙上前給他順氣。

大概是步入遲暮之年,他不把那些細枝末節放在心上,也不想計較那些恩怨情仇,只是一位思念親人的普通人而已。

景凝斟酌了一下,還是點頭道:“我們是朋友。”

老人臉上現出急切之色,“那她怎麼不回家看看?”

“我不清楚。”

“你能不能幫我把她找回來?”

景凝沒有答應。孔善溪的想法,她不甚瞭解,更不好代為擔保。

仙遊宮外,景凝謝過領路的侍女,飛石汀步旁邊立著一朵孤零零的紅花石蒜,她瞥了一眼,頓時有種移不開眼的衝動。

明明沒什麼獨特之處。她就是不由自主地盯著。

“看來姑娘也是愛花之人。”迎聲望去,年輕女子拾階而下,身後還跟了一男子。

“又見面了,景凝姑娘。”

看著她那張與孔善溪一模一樣的臉,景凝有些恍惚。

“這花是我在行醫路上撿到的,當時奄奄一息,所以只好把它帶回來了。”孔今涼蹲下來檢視它的傷勢。

景凝心念一動,問道:“它化過人形嗎?”

“我沒有見過。”孔今涼回頭問了樓雪渡,沒有得到肯定的答案,她似乎聯想到了什麼,“你認識它?”

“不重要。你們喜歡它的話,好好對它,如果有機會它以後會化形的。”

她這話像極了託付,既然不願說,孔今涼也不勉強她。轉而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聽阿爺說,你能找到我姐姐?

當初她被那東夷皇帝傷透了心,不知道還會不會再踏上這片土地回家……”

景凝不置可否,淡淡說道:“我與她認識一直到現在,很少談及私人事情,我不知道她如何想,也不會去幹涉她的選擇。”

孔今涼明白她的意思,敞開心扉,“我不是強人所難,只是阿爺年事已高,我怕他撐不了多久,見見最後一面總歸沒有遺憾。

何況,未來的蓬萊之主是從我們姐妹二人選出一位,我想問問她的意見。”

“可……”景凝滯了一刻,還是沒能叫出那個稱謂,“蓬萊的公主不止兩位。”

孔今涼定定看她,忍俊不禁,“你是說姑姑吧?她凡塵未了,對這個位置不感興趣,只會輔佐我們其中一位。”

兩人說話的時間,樓雪渡幾乎沒插嘴,估計是景凝在東夷皇宮給他留下的陰影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