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得沒錯。

景凝再次見到姜遙的時候還是在丹丘行宮,雲隨也來到此處,以禮相待於姜遙,相處甚是融洽。

“以你的判斷,他應該背叛陳觀殊,然後東山再起。”小鬼王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如今看來,你猜錯了。”

景凝深深地看了一眼垂花門內,轉身即走。

小鬼王喚她,“誒,你不偷聽了。”

“要聽你自己聽。”無非就是雲隨妄圖聯合魔族,來來去去都是那些陰謀詭計,景凝頓時心生厭煩。

走出丹丘,景凝忽然止步,回頭問道:“長鏡呢?”

小鬼王有模有樣地整理衣袖,“他啊,埋了。”

“……”景凝無言片刻,問:“為何埋他?”

“他那麼大一個人,我如何能拖動?自然是找到地方安置,等離開時再一齊帶走。”小鬼王理正詞直。

景凝扶額,“他埋在哪你能記得嗎?”

“當然。”小鬼王驕傲仰頭,“我可是做了標記的。”

“別廢話,帶路。”景凝找不到言語罵他,拔高聲音命令道。

“他已經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乾脆把人放回去當個臥底得了。”小鬼王甩了甩衣袖,飄飄然在前頭領路。

“我在想,要不要抹掉他的記憶?”

小鬼王吊兒郎當的模樣一頓,視線掃向她,“兩者的差別在於慘以及更慘。這段記憶相當一種折磨,他會更加畏懼你。那你說說抹掉記憶的好處是什麼?”

景凝反問他,“他留著這段記憶對我有什麼好處?”

兩人一路討論,尋到標記處時,那裡只留下一個深坑。

“好了,現在輪不到你做決定。人都跑了。”

景凝蹲下來碾著地上的沙子,觀察良久,道:“像被人挖的。”

“這坑本來就是我挖的。”小鬼王翻了個白眼,“指甲都快給我刨斷了。”

“我是說——”景凝拿眼神剜他,“有人把他救走了!”

“那怎麼辦?”

小鬼王真心實意地擔憂,誰知景凝語氣平靜,“救走就救走了。”

“……”一口氣哽在咽喉處上不去下不來,小鬼王瞪她,“那你這麼嚴肅幹什麼?”

須臾,他好像想到了什麼,驚聲道:“那女的是魔族,既然這樣你當時為何不攔下她,從中作梗,破壞她和雲隨的合作?”

“區區一個魔族罷了。”何足她掛齒?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念及那些金銀,小鬼王摩拳擦掌,幾乎是迫不及待起步返程。

二人穿過潁川樹林,未走到岸邊,海上的守衛早已按捺不住,箭矢如同暴雨,集中在兩人身上。

“真是廢物。憑你們拉弓射箭的那點力氣,能攔得住誰?”

一個旋身,小鬼王快景凝一步,旋轉間帶出勁風將箭反彈回去,如此幾個來回,他悉數把箭矢還了回去。

“好大的口氣!”此言猶如巨雷從頭頂壓下,一個熟悉的身影落在他面前,候姬冷冷一笑,“終於找到你們了。”

“真是好久不見。”景凝朝她揮手,不藏不躲。

“是啊。”候姬咬牙切齒,自從破廟那次圍剿,她若不出現,都以為她死定了。

“說實話,這麼多年我們倆互惠互利,你也沒吃虧。難道是因為你兄長的立場,所以才要追著我打?”

候姬簡直氣笑了,“你騙我上神界那次,足以證明,你一直都在防著我,我又何苦熱臉貼冷屁股?

像我這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你身邊一大把。我才不要淪為其中一個!”

小鬼王聽著這話不太對勁,直白吐槽:“你把她說得像始亂終棄的無情無義之人一樣。你們兩個又不是才子佳人,到底在瞎說什麼?”

“閉嘴!”候姬處於惱怒中,聞言呵斥一聲,轉頭又看景凝,“要怪,就怪你自己。今天,我要你葬身於此。”

小鬼王被她吼得險些耳聾,估計海上那邊的護衛都能聽到。

只見紅綢應聲而動,兩人的身影在半空交纏,打得不可開交。

小鬼王仰頭看著,那光暈晃眼得很,他揉了揉眼睛,依稀捕捉到銀蝶的痕跡。

他吹了一聲口哨,銀色光芒一閃而過,轉眼間銀蝶停在虎口處。

“你想說什麼?”

小鬼王急得抓狂,朝天上喊:“能不能別打了,來個人幫我翻譯一下!”

忽然之間,四面八方的飛禽走獸倉皇出逃,似乎預知到可怕的事情,林子裡落葉翻飛,怪風肆虐,短短片刻轉為死氣沉沉。

銀蝶慢吞吞地在小鬼王掌心畫出一行字,隨即飛快鑽入他的衣襟裡。

光是看到其中二字,足夠小鬼王驚心動魄了。

“厄……厄運?厄運!”

再看周圍的詭異現象,他哇哇直叫,轉念一想,讓厄運滅了陳觀殊那撥人豈不更好?

與此同時,候姬落了下風,直直墜入林子裡。

小鬼王尚未給景凝報信,她一落地抓住人再度騰空而起,將候姬中氣十足的狠話拋之腦後。

“你們兩個打了那麼久,到底打出什麼了?”

“你別管。”景凝往後面望了一眼,露出一個小鬼王難以理解的笑,“有大事發生。”

“你笑什麼?你在搞什麼鬼?”小鬼王勢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你們是不是談和了?”

飛勢忽然一頓,小鬼王撞上她的腦袋,結結實實地一擊,二人停在屋脊之上,來不及出聲,前方一片灰濛濛。

那東西動勢如老牛破車,正以烏龜慢爬的速度向這邊蔓延。

“這便是厄運?”小鬼王心說長見識了。

景凝默然,眉心緊鎖。

縱使她不願回想那段記憶,可不得不說,眼前的這團東西,與五百年前所見的厄運,似乎有哪裡不太一樣……

“這種東西到底怎麼出現的?”

景凝緩緩道來:“傳言,它來自上古時候的地獄。據我所知,有一部分是被東冥族所儲存,世代看守至今。”

“那他們豈不是監守自盜?”提及東冥,難免會想到長荷。小鬼王咂舌,“可惜那小子了。”

“東冥容不下他。”

小鬼王莫名品到這話的言外之意,詫異道:“所以他會死於同族之手?還是…已經遭殃了?”

景凝淺淺勾唇,“沒關係,他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