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傾城的膝蓋重重砸在地上，戰術手套在玻璃上留下模糊的掌印。
“蝶兒……”他呼喚著，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
晶體表面的紋路突然泛起幽藍微光，像某種神秘的呼吸般起伏不定。下一秒，一道全息投影驟然浮現，冰冷的機械音在密閉空間裡迴盪：【身份驗證透過：卓傾城醫生】【請輸入喚醒密碼】
卓傾城的指尖懸在虛擬鍵盤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深吸一口氣，率先輸入的是南宮蝶的生日——那串他爛熟於心的數字曾是他們無數次共享的密碼。然而投影紋絲不動，只跳出一行刺眼的紅色提示：【密碼錯誤】
心臟猛地一縮，他立刻輸入他們的結婚紀念日。那年在西西里島的懸崖教堂，南宮蝶穿著潔白婚紗，在海風裡對他笑的模樣還歷歷在目。可投影依舊冰冷：【密碼錯誤】
冷汗順著額角滑落，滴在晶體表面洇開一小片水霧。卓傾城的目光落在晶體中沉睡的女人臉上，她的睫毛上還凝著細小的冰晶，彷彿只是小憩。最後，他顫抖著伸出手，指尖在虛擬鍵盤上敲下那句話——他們最後一次在直升機上擁吻時，南宮蝶貼在他耳邊說的那句低語：“一起走，或者一起留。”
尾音消散的瞬間，晶體突然發出刺眼的白光，隨即化作無數細小的冰晶，如同碎裂的星辰般在空氣中汽化。
失去支撐的南宮蝶身體向前傾倒，卓傾城早有準備，雙臂穩穩接住她。懷中的人睫毛輕輕顫動，像破繭的蝴蝶抖落翅尖的露珠，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曾盛滿星辰大海的眸子此刻蒙著一層薄霧，卻精準地鎖定了他的臉。“你遲到了，醫生。”她的聲音虛弱得像風中殘燭，卻帶著慣有的戲謔，手指輕輕撫上他滿是胡茬的臉頰，“七天零五小時二十分鐘，換算成秒的話……你遲到了秒。”
卓傾城將她緊緊摟住，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兩人揉碎，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確認懷中的溫熱不是幻覺。這七天來的絕望、瘋狂與掙扎，在這一刻都化作滾燙的淚水，砸在南宮蝶的發頂。
南宮蝶在他懷中輕笑出聲，笑聲牽扯到傷口，讓她忍不住蹙了蹙眉：“輕點，你的戰術背心硌到我了。”
休眠艙的螢幕突然亮起幽綠光芒，一段預設影像在空氣中展開。影像裡的南宮蝶同樣躺在這個艙內，嘴角掛著未乾的血跡，臉色蒼白如紙，眼裡卻燃著倔強的火苗：“醫生，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我的計算誤差沒超過0.5秒。”她咳了兩聲，血沫子沾在唇角，“低溫休眠系統在基地爆炸前0.3秒啟動，防護罩擋住了大部分衝擊波……不過這次你得準備最細的縫合線，我後肩的傷口估計得留疤了。”
卓傾城的手已經按在緊急釋放閥上，指腹因用力而泛白，卻強迫自己盯著影像裡的她。這是她留給他的最後訊息，每一個字都重逾千斤。
“‘蝴蝶計劃’不是武器……”影像中的南宮蝶突然壓低聲音，目光銳利如刀，“是量子意識轉移技術……趙慕堯早就開始用了……他的每個克隆體都承載著部分意識碎片……找到原始樣本……在瑞士銀行地下三層的實驗室……”
話音未落，影像突然扭曲成雪花狀，戛然而止。卓傾城毫不猶豫地扳動閥門，“嘶——”的一聲，休眠艙蓋緩緩滑開，冷霧如幽靈般湧散，帶著淡淡的消毒水和血腥味。
他小心翼翼地將南宮蝶抱出，她的身體輕得像一片羽毛，體溫低得幾乎測不出來，只有脖頸處微弱的脈搏在證明她還活著。
醫療包裡的奈米機器人被注入她的靜脈，淡藍色的液體順著導管緩緩流入，在面板下暈開細小的光點。
保溫毯裹住她冰涼的身體，卓傾城將耳朵貼在她胸前，屏住呼吸——幾秒鐘後，他聽到了那聲微弱卻堅定的心跳，像寒冬裡頑強跳動的火種。
“堅持住，老婆。”他低聲說，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卻帶著一個星期來第一次出現的溫度，“我帶你回家，回御灣別墅，外公外婆還在等你吃餃子，香香的肚子應該都顯懷了……”
就在這時，整個地下空間突然劇烈震動，頭頂的管線發出刺耳的嘶鳴，碎石混著灰塵簌簌墜落。
卓傾城本能地側身，用後背護住南宮蝶，一塊尖銳的混凝土擦著他的肩胛骨砸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凹痕。耳機裡傳來ai急促的警報聲，帶著電流的雜音：
“檢測到大規模熱能反應！十二個武裝單位正在接近，距離200米！速度每秒5米！”
卓傾城低咒一聲，抱著南宮蝶衝向另一側的緊急出口。通道里的應急燈忽明忽暗，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南宮蝶在他懷中微微動了動，睫毛顫了顫，艱難地睜開一條縫。她的瞳孔在強光下劇烈收縮，佈滿血絲，卻在看清卓傾城側臉的瞬間，柔軟得像融化的雪。
“……就知道……你會回來……”她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被震動聲淹沒，氣若游絲，嘴角卻勾起那個熟悉的、帶著挑釁的微笑，“……太慢了……醫生……換做是我……早就……”
卓傾城低頭吻了吻她冰涼的額頭，唇齒間嚐到淡淡的血腥味，腳步卻絲毫未停：“閉嘴儲存體力。等我們活著離開這裡，你有一輩子的時間嘲笑我的速度。”
身後的爆炸聲越來越近，氣浪掀得他幾乎站立不穩。轉過最後一個彎，碼頭的輪廓終於出現在視野裡——停泊在幽暗湖面上的小型潛艇泛著金屬冷光，像一頭蟄伏的巨獸。
但與此同時，碼頭另一端的陰影裡走出了全副武裝計程車兵，黑色的作戰服與夜色融為一體，槍口反射著寒芒。
“放下她，卓醫生。”一個冰冷的聲音從士兵後方傳來，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士兵們聞聲分開，露出中間那個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趙慕堯，或者說，是他無數個克隆體中的一個，面容與資料照片上別無二致，只是眼神裡多了幾分非人的空洞。
卓傾城將南宮蝶輕輕放在冰冷的地面上，自己則上前一步擋在她身前，同時右手在身後悄悄摸索，將一把掌心大小的手槍滑到南宮蝶手中。金屬的觸感讓她蜷了蜷手指，那是他們之間無需言說的默契。
“量子意識轉移。”卓傾城冷笑道，目光掃過對方脖頸處若隱若現的移植痕跡，“所以你才這麼執著於‘蝴蝶計劃’。從三十年前開始，你已經轉移了多少次？每次身體老化就換一個新的軀殼，像換衣服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