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海峽上,舷號為“73”的航空母艦——美國海軍太平洋艦隊第七艦隊隸下“喬治·華盛頓”號航空母艦。
它的甲板早已清空,艦載機悉數入庫,不見一個人影。此刻,在edc的作戰態勢圖上,她本應乖乖地待在帝汶海,一刻不停地派出艦載機聯隊執行對地支援任務。無人知曉這支航母戰鬥群究竟以何種方式,神不知鬼不覺地越過了整片澳大利亞大陸,在巴斯海峽佈下了天羅地網。
空曠的甲板上,唯有七個漆黑的身影。那是七具比“壹號”的塗裝更為深邃的奈米武裝,色澤無限接近海鬼那令人心悸的黑。他們的武裝造型怪異嶙峋,裝甲佈滿尖刺,彷彿某種節肢動物貼身的外骨骼,面甲更是被蝕刻成猙獰的羊骨骷髏模樣。
其中一具奈米武裝被圍在中央,無數粗大的管路和線纜如同血管與筋絡,將其與一門足有60米長的誇張發射器連線在一起。發射器末端延伸出一根成年男子腰身般粗壯的電纜,粗暴地刺入甲板一處突兀的缺口。電纜在艦體深處蜿蜒,最終扎進了航空母艦底層的心臟——安裝著兩部a4w壓水式核反應堆的動力艙。
電纜並未直接連線反應堆,而是悍然截斷了發電機的輸出線路,將原本驅動整艘鉅艦的澎湃電力盡數掠奪。這艘十萬噸級的鋼鐵巨獸,此刻確如一口漂浮的棺材,其生命力正被瘋狂榨取。
藉由核裂變反應產生的高達200兆瓦的功率,盡數轉化為射向遠方聯合尖兵部隊的毀滅光束。
操縱發射器的尖兵——姑且稱之為尖兵——正一次次痙攣般地扣動扳機。熾白的高溫等離子束撕裂空氣,每一次從航空母艦特種鋼甲板上方一米處掠過,都在堅硬的金屬表面犁出一道刺目通紅的熔痕。
空氣在極致高溫下扭曲沸騰。那具與發射器相連的奈米武裝則在劇烈顫抖,如同癲癇發作。面甲下,操縱者的眼球佈滿血絲,瞳孔因神經連結過載而擴散成不祥的墨黑。
“看到了……我看到了……”他破碎的囈語透過面甲傳出,夾雜著刺耳的電子噪音和癲狂的笑聲,“二、四、六……十!十具軌道!是她,就是她!她在那兒!她終於來了!”
突然,他抽搐的動作僵住。發射器功率驟降,暗色的冷卻液從爆裂的管路中噴湧而出,在甲板上腐蝕出嘶嘶作響的煙霧。
“沒中?沒中!這一發沒打中!”他猛地仰頭扯斷頸後的神經連結線纜,粘稠的液體夾帶著幾縷鮮血順著破口滲出,“那個俄國佬……該死的俄國佬躲開了?!”
甲板上其餘六個黑影聞聲,頭顱齊刷刷轉向,毫無交流動作卻精準同步,如同被同一根無形絲線操控的提線木偶,令人毛骨悚然。
右側的黑影發出嘿嘿嘿的乾澀笑聲:“脫靶。你輸了,換人、該換人了。”
話音未落,中央的奈米武裝劇烈抽搐,連線他的電纜嘭嘭繃斷,發射器如同嘔吐般將裡面溼漉漉、粘膩不堪的人形吐了出來。
那人掙扎著站起,一把撕開胸甲,露出下方面板上密密麻麻的針孔注射器殘留痕跡。他尖叫著扯下頭盔狠狠摔在甲板上,露出一張年輕得過分、卻扭曲瘋狂的臉:“不!她是我的!我先發現的!不愧是她,要不是她礙事,那個俄國佬早成灰了!”
“嘿嘿嘿,規矩就是規矩。遵守遊戲規則嘛。”右側的黑影刻意邁著誇張的步子,擠過年輕人面前,笨拙地爬上了發射器。而那龐大的武器彷彿擁有生命,蠕動著將他吞了進去。
“回來,belph!我還沒同意讓你代替我!”年輕人氣憤不過,正要攀上去把人扯下來。
但緊接著,一個冷漠的聲音阻止了他。
“別光顧著玩,幾位。”後方又是一人上來走到憤懣的年輕人面前,面甲射出兩道猩紅的光直勾勾盯著年輕人又縮成針尖大小的瞳孔,“m,你,看見了嗎?”
m的氣勢瞬間萎靡,身體控制不住地哆嗦起來,沒有了剛剛對belph的那股氣勢:“是、是的,我看到了,bee。不、不是看到‘一號’,而是看到那個……”
“很好。”bee滿意地點了點頭,帶著尖刺的寬厚手掌撫上m此刻沒有佩戴頭盔毫無保護的頭顱,然後……溫柔的愛撫起來,“‘一號’那傢伙會留給你的,但前提是把重要的工作做好……”
說著,bee寬厚的手掌猛地收緊,金屬手指扯住頭髮,指尖幾乎要陷進m的頭皮、刺入他的頭骨,強大的力量將對方提離地面與自己平視。
“你,不想讓我們失望吧?
m痛得眼球凸出,卻不敢發出一絲慘叫,只能從喉嚨裡擠出破碎的回應:“明、明白!我……不會讓你們失望!”
“很好。”bee滿意地點了點頭,驟然鬆手放任m摔在甲板上,然後轉身回到佇列,繼續如一尊雕像一般站立不動。
m摔在甲板上狼狽不堪,顧不得順著額角淌下的鮮血和被扯下的幾縷頭髮,在周圍響起的、毫不掩飾的譏笑聲中,手忙腳亂地抓起自己的頭盔。他怨毒的目光掃過眾人,尤其是代替自己登上發射器的belph,可在掃過bee那冰冷的羊骨面甲前化為了徹底的怯懦。
他縮了縮脖子,最終沒敢發出任何聲音。
發射器上,belph接管了控制權,漫不經心地掃描著聯合尖兵部隊藏身的懸崖,猩紅的光點在面甲上跳動。
“嘁,烏龜殼,幾發就能剷平了,真沒意思。”他嘟囔著,手指隨意地搭在扳機上。
就在這時,地平線上,三個微小的黑點驟然升起,如同撲火的飛蛾暴露在射界中,徑直衝向龐大的航母戰鬥群。
“哈!自暴自棄了嗎?真夠蠢的!”belph發出一聲乾澀的嘲笑,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滋——”
熾白的光束撕裂空氣瞬間跨越了遙遠的距離。視野中,三個黑點中的一個不出意外地徹底消失。
“誒,還要來兩次……”belph苦惱地晃了晃腦袋,對這種毫無挑戰的“重複勞動”感到厭倦。
然而,他的抱怨戛然而止。
因為在他的視野裡,更多的黑點如同燎原的星火驟然湧現!它們相互拉開距離,如同散開的蜂群,從不同的高度、不同的角度,朝著“喬治·華盛頓”號——朝著belph——發起了全力的衝鋒!
“嘿!這全由我來處理嗎?”belph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愕然,但並非恐懼,而是單純覺得麻煩——目標太分散了,需要頻繁調整發射角度。
“末端防禦系統會給你支援,做好你的事,belph。”bee冰冷的聲音在通訊頻道響起,不容置疑。
幾乎同時,拱衛著航母的伯克級驅逐艦上,密集的垂直髮射單元蓋板瞬間彈開,一道道火光沖天而起。“海拉姆”防空導彈拖著長長的尾焰迎向那些孤注一擲的尖兵!
衝鋒的尖兵背後,黃蜂揹包的格鬥彈艙作為回應開啟,一枚枚小巧但極其靈活的格鬥彈呼嘯而出,針鋒相對。
空中瞬間爆開無數絢爛而殘酷的火球,格鬥彈精準地撞上“海拉姆”導彈,引發連鎖的殉爆,爆炸的衝擊波撕扯著空氣,碎片如雨般灑落海面。成功的攔截意味著一個尖兵暫時躲過了致命的防空網,而失敗……
就像一個班級裡總會有跟不上進展的差生一樣。在“海拉姆”頂尖的鎖定效能下,不斷有尖兵被追上、被擊中,化作一團團燃燒的火球墜入冰冷的海水,只留下層層擴大的漣漪和嫋嫋黑煙。
況且格鬥彈數量有限,提前耗盡存量的尖兵們只能將寄希望於黃蜂揹包,在空中做出各種匪夷所思的、違揹物理直覺的極限機動,試圖甩掉追蹤的導彈。
但更致命的永遠在後頭——來自甲板上的光束!
belph已經不再抱怨,或者是沒空抱怨。他如同一個高效的殺戮機器,驅使電機轉動著龐大的發射器,猩紅的光點鎖定一個又一個衝鋒的身影。
“嗡——”
一道光束射出,一個正在奮力規避“海拉姆”的尖兵連同他的武裝瞬間汽化。他甚至來不及反應,連一絲痛呼都未曾傳出。
“嗡——”
又是一道光束,一個剛剛險險避開導彈、正試圖拉起高度的尖兵,被攔腰截斷,如果他能再快一點,或許能避開只有上半身翻滾著墜向大海的結局。
“嗡——”
“嗡——”
……
每一次光束亮起,都伴隨著一個呼號的消失,一個生命在萬分之一秒內被徹底抹除。通訊中斷的聯合尖兵部隊本就只能從雷達螢幕上確認友軍的位置,可如今防空導彈混雜其中使他們連這點情報都無從獲取。
他們中的大部分連與敵人面對面的機會都沒有,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從海天之間徹底消失。
犧牲巨大,慘烈得令人窒息。但衝鋒的勢頭竟然完全沒有被遏制的跡象!
那些倖存下來的尖兵,目睹著戰友在自己身邊化作虛無,眼中沒有恐懼,只有被血與火淬鍊出的、更加瘋狂的決絕!
他們利用每一次光束髮射後的短暫冷卻間隙,利用每一次“海拉姆”被成功規避或攔截創造的混亂,利用這唯一的機會,甚至不惜熔燬核心爐都要推動著傷痕累累的武裝瘋狂地逼近航母戰鬥群!
空中的戰場在漸漸朝著另一邊移動,爆炸的火光不再僅僅侷限於懸崖與艦隊之間,而是如同步步緊逼的海潮,逐漸向著“喬治·華盛頓”號本身蔓延。
belph的面甲上,代表目標距離的數值在瘋狂跳動,越來越小。他扣動扳機的頻率也越來越快,光束如同死神的鐮刀瘋狂揮舞卻不見成效。
“煩死了!這些蟲子!” belph的聲音帶上了不易察覺的焦躁。他從未見過如此悍不畏死、頂著如此恐怖傷亡率依然能持續衝鋒的敵人,同樣的攻勢他只在海鬼身上見過。
突然!
刺耳的警報聲在“喬治·華盛頓”號的艦橋和所有護航艦隻上淒厲響起。
分佈在航空母艦艦島四周、各艘驅逐艦和巡洋艦上的“密集陣”近程防禦武器系統,那些六管的20毫米機炮炮塔如同被驚醒般齊刷刷地自動抬起了炮口,炮管高速旋轉預熱,發出嗡鳴。
這些守護戰艦最後1500米空域的“金屬風暴”被啟用了?那也就意味著——
頂著belph那毀滅性的光束,頂著“海拉姆”導彈的死亡攔截,聯合尖兵部隊那如同自殺般的決死衝鋒,已經硬生生地鑿穿了外圍防禦圈!
他們,即將進入那代表最終煉獄的1500米死亡半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