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聯盟新海市,春夏之交的夜湧動著粘稠的熱浪。

東方天地人大學氣象人文學院三樓的一間實驗室鋼化玻璃上,凝結著空調外機滴落的水珠,在路燈折射下宛如垂死的螢火蟲。

實驗室裡的燈光在深夜中顯得格外刺眼,猶如探照燈一般,把每一寸空間都照得一清二楚。性格內向但富有責任感的年輕氣候科學家李墨飛的白大褂袖口被汗漬洇出雲狀斑痕,眉頭緊鎖,指尖懸在回車鍵上微微發顫。他的視線緊盯著螢幕上的全球氣溫曲線,那條曲線如一條蜿蜒的蛇,緩慢地攀升。螢幕藍光將他凹陷的眼窩照成兩個資料黑洞,那條全球氣溫曲線正在他視網膜上灼燒,直到2045年,紅色尖峰刺破所有預測區間,像條突然昂起毒牙的蝰蛇,猛然躍起,形成一道刺眼的紅色尖峰。每一個數字都在無情地宣告著氣候的危機,彷彿在向他發出警告。

“警報!海平面上升速率突破臨界值”的提示框在螢幕角落炸開時,中央空調發出哮喘病人般的嘶鳴。紅色警示燈將試管架投射成牢籠鐵柵,籠罩著他佝僂的脊背。警報聲在寂靜的實驗室中突如其來地響起,紅色的警示燈閃爍不停,猶如緊急撤離的訊號,幾乎要撕裂整個夜晚。“這不可能……”李墨飛低聲喃喃,手指在鍵盤上僵住,目光死死鎖定那跳動的資料。

他的喉結滾動著嚥下某種金屬味的恐懼,發現連呼吸都開始模仿那條曲線的震盪頻率。他的心跳隨著那條紅色曲線急劇加速,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全球氣溫的上升速度遠超預期,甚至比最悲觀的氣候模型預測得還要快。他迅速調出過去十年的資料,想要找到某種解釋,但無論怎麼分析,結果都一樣——氣候正在失控。

“墨飛,你還在加班?”門口響起輕微的開門聲,唐振華教授的亞麻西裝帶著雪松香氛闖入實驗室,這個永遠保持22c體感溫度的男人,連影子都比別人淡三分。他掃過螢幕時鏡片反出資料流的冷光,唐振華教授是李墨飛的氣候動力學博士生導師,也是國際氣候委員會的首席科學家之一。雖然頭髮花白,但眼神依舊銳利,彷彿能穿透一切資料的迷霧。

“唐教授,您看看這個。”李墨飛沒有回頭,聲音中透著急切,指著螢幕上的氣溫曲線,幾乎是哀求,“全球氣溫的上升速度……完全超出了我們的模型預測。這不僅僅是自然波動,必須有某種我們忽視的因素。”

唐教授走到螢幕前,沉默地盯著那些跳動的數字,神情一如既往的冷靜,甚至帶著些許淡漠。“墨飛,你太緊張了。氣候系統是複雜的,短期內的波動並不意味著會形成災難。我們曾經遇到過類似的情形,最終證明不過是自然波動。”

“但這次不一樣!”李墨飛的聲音提高了幾分,激動地用手指滑過螢幕上的資料,“您看,過去十年的資料都在這裡,氣溫上升的速度越來越快。如果這個趨勢繼續,2050年,全球氣溫可能會上升3度以上,完全超出《巴黎協定》的目標!這不只是自然變化,而是一個即將爆發的危機。”

“墨飛,把北極冰蓋消融模型疊加進去看看。”他的聲音冷靜沉穩,帶著一絲疲憊,似乎不曾察覺到實驗室中瀰漫的緊張氣氛。

“疊加過了,教授。”李墨飛調出全息投影,顫抖的紅色尖峰貫穿三十層模擬大氣,“連平流層冷卻效應都壓不住升溫,除非……”他突然噤聲,想起上週被學術會議否決的“海洋甲烷爆發說”。

唐教授凝視著螢幕,沉默片刻後輕輕敲了敲桌面,似乎在斟酌著什麼。“墨飛,我理解你的擔憂,但科學研究需要冷靜。不能因為一時的異常資料就做出急功近利的反應。氣候系統有自我調節機制,我們需要更多的資料才能下結論。”

李墨飛感到一陣無力感湧上心頭。他知道唐教授一向冷靜理智,但此刻,這種理性卻讓他感到深深的挫敗。他張了張嘴,想要爭辯,然而最終只是低下頭,輕嘆一口氣:“可是……如果我們不採取行動,等到資料完全確鑿時,可能已經來不及了。”

唐教授用鋼筆輕敲著咖啡杯,杯底殘漬在桌面畫出同心圓:“三年前西伯利亞凍土帶資料異常,五年前大西洋經向翻轉環流減速——最後不都回歸均值了麼?”他摘下眼鏡擦拭,露出罕見的疲憊神色,“國際氣候委員會最不需要的就是恐慌。”

玻璃幕牆外突然劃過閃電,李墨飛在瞬間的慘白中看見教授手背浮現的老年斑,像撒在資料洪流裡的黑沙。他猛地抓住滑鼠調出太平洋浮標陣列資料:“可這次是全域同步突變!2876個監測點有92%出現……”

“夠了!”陶瓷杯底與金屬檯面碰撞出銳響,唐教授頸側血管突突跳動,“你知道貿然公開不成熟結論會引發什麼後果?去年糧食危機已經讓三十國暫停碳稅政策!”

死寂中,空調再度發出尖銳嗡鳴。李墨飛發現教授的影子正在警報紅光中扭曲拉長,如同正在融化的冰川投下的最後輪廓。

唐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墨飛,科學研究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你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討論。”

當李墨飛最終妥協關閉主機時,整棟樓的電源突然跳動。備用應急燈從天花板睜開血紅的獨眼,將他們的身影釘在滿地紅色網格線上——那是由通風口柵格投射的詭異圖案,宛如某種古老文明留下的氣候讖語。

“明天把異常資料包發我。”唐教授的聲音混著電子裝置重啟的嗡鳴。李墨飛望著老教授消失在紅色網格盡頭的背影,突然想起兒時在敦煌見過的日蝕壁畫,那些古人用硃砂描繪的“天狗食日”場景。

李墨飛無言地點了點頭,最終關閉了螢幕,紅色的警示燈隨之熄滅,實驗室再次陷入昏暗。他拿起外套,走出了實驗室。

唐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墨飛,科學研究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你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討論。”

李墨飛無言地點了點頭,最終關閉了螢幕,紅色的警示燈隨之熄滅,實驗室再次陷入昏暗。他拿起外套,走出了實驗室。外面的夜風微涼,拂去他額頭的汗水,卻無法驅散他內心的焦慮。他站在實驗室的臺階上,抬頭看向天空。城市的燈光像冷漠的眼睛一樣,在夜空中閃爍,注視著這個悄然變化的世界。

李墨飛深吸一口氣,試圖讓冷冽的夜風帶走一絲煩躁,卻發現內心的焦慮愈發劇烈。他知道,這不僅僅是資料的異常,更是一場深深的危機——如果現在不採取行動,可能一切都為時已晚。

外面的夜風微涼,裹挾著龍柏樹苦澀的香氣,拂去他額頭的汗水,卻無法驅散他內心的焦慮。李墨飛站在臺階上仰望城市天際線。霓虹燈在溼熱空氣中暈染成色塊,他數到第七次心跳時,西北方天空突然出現玫紅色極光——這本不該出現在北緯31度的妖異天象,此刻正像資料峰值般無聲暴漲。

實驗室玻璃幕牆在他身後漸次熄滅,最後一點光源消失的剎那,某個通風管道深處傳來冰層開裂般的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