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縈風和張獵戶在山間的小屋暫住,小屋是張獵戶之前建的,後面沈縈風來了,又多搭建了一間,師徒二人進山打獵若是回不去,就會在這裡暫住。張小奴也是知道這個地方的,他這次趁著夜色不顧危險進山,就是為了通知沈縈風,燕王把沈老夫人帶走的訊息。

沈縈風正坐在火堆旁,小心翼翼地處理今天的收穫。忽然她耳尖動了動,看向動靜傳來的方向:“師父,有人。”

張獵戶側耳凝神,放下原本攥在手裡的弓箭:“是小奴。”

沈縈風有些吃驚,直到她看清來人才驚訝地問道:“小奴,你怎麼來了呢?”

張小奴連口氣都來不及喘就說:“縈風,你趕緊回去,你奶奶被那個燕王帶走了。”

沈縈風站了起來,她當下就想立刻回去,卻又想到什麼轉頭看向了師父。

張獵戶思索片刻之後問:“你把具體的情況說一下,什麼都別漏下。”

張小奴將白日裡的情況,自己能記得的都說了。沈縈風心裡焦急,恨不能直接就往山下趕去。張獵戶卻說:“你現在去也追不上車隊,不如從長計議。”

“師父!”

“既然是大隊人馬來請人,那就表示老夫人那邊暫時沒有危險,燕王殿下的目標是你。”

張小奴看了看被火光映紅一張俏臉的沈縈風:“難道他想娶縈風?”就知道那個小白臉不是什麼好人。

“娶?只怕是要納。”那都算是好的,就怕是始亂終棄。

張獵戶看著徒兒:“縈風,我問你。若是你去尋燕王,他以老夫人威脅你,讓你一定要從了他,你當如何?”

沈縈風沉默,倒是張小奴在一旁焦急地說:“那當然是不同意了,縈風怎麼能……”

“若他以老夫人的性命相要挾呢?”

一句話就讓張小奴熄了火,他知道,沈縈風和奶奶相依為命,以前沈夫子在的時候,她每天的日子過得跟仙女一樣,沈夫子從不讓她幹活,那一雙手細嫩地跟白豆腐一樣。自從沈夫子去後,沈縈風拜入張獵戶門下,跟他學習打獵的技術,原本白嫩的手起血泡,結繭子,週而復始,再也看不出原先的模樣。

張小奴看向沈縈風,見她還是不說話,便著急的說:“縈風,你說話。”

沈縈風看看他,再看向張獵戶:“我先去試一試。”

她不知為何,覺得江載聿不是那麼不講理的人。

張獵戶雖然不看好,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天剛矇矇亮,沈縈風就輕裝簡行下了山,她先是到家裡看了看,發現家中的確如張小奴所說被蒐羅一空,連一張褥子都沒剩下。她趴到火炕底下,從左側第三塊地磚下面,拿出自己藏著的銀錢,然後跟著村長的老牛車進城。

從村長口中知道了更多當天的情況,事情越發清晰起來。

沈縈風心下有了計較,而渝州城也到了。她跳下牛車,謝過村長,揹著自己的小包袱抬頭看向那燕王王府的匾額。

王府燈火通明,好似張開血盆大口等待獵物到來的毒蛇。沈縈風握緊了自己的小包袱,坐在門廳裡等著,她仔仔細細打量著這府邸,院牆高深哪怕是她也得借力兩次才能上去,帶著逃走,更是想都不用想。奶奶年紀大了,身子孱弱,經不起那折騰。

外面有小黃門的呼號聲,是燕王殿下到了。沈縈風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看向從廳外進來,身上披著厚厚大氅的江載聿,只一眼便垂下目光。

江載聿今日穿著一身黑底金絲的錦衣,身上的刺繡在燭光之下熠熠生輝,長髮以金冠為束,玉帶固定腰身,面色比之前紅潤了不少。江載聿看到她,嘴角勾起弧度:“你來了。”

“沈縈風拜見燕王殿下。”沈縈風規規矩矩地行禮,這些禮她之前看到徐大人他們做過,自己現在也跟著有樣學樣。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起來吧。”

小黃門幫江載聿褪掉大氅,江載聿在主位上坐下,見沈縈風臉上帶傷不由得問:“這臉怎麼了?”

“進山打獵時被刮傷了。”沈縈風沒有去遮掩額頭的痕跡,“小傷而已。”

雖說是小傷,在那白淨的臉上卻格外礙眼。江載聿看了她一會:“你看你,都不會照顧自己。女孩子臉上傷了,可不是小事。待會讓府醫給你看看。”

“我已經上了藥,不礙事的。”

“哪能不礙事呢,留下疤可不好了。”

江載聿見沈縈風不說話,便笑道:“你是來尋老夫人的吧,怪我沒跟你說。老夫人在後院養病,沒有什麼大事。”

“奶奶生病了?”

“畢竟年紀大了,之前居住的環境也不好,所以身上有些病痛也實屬正常。府醫給看過,並沒有什麼大礙,只需精心調養便可。”

精心調養。

沈縈風垂下眼簾,起身給江載聿行禮:“多謝王爺。”

“我說了,你我之間不必言謝。你救過我的命,這點事情不過舉手之勞。”

“草民只不過恰巧遇上,哪有見死不救的道理,王爺不必過於掛心。”

江載聿卻沒接她的話,改口問到:“弓好用麼?”

怎麼說到這來了?

“好用的,謝謝王爺。”

“那是我年少練弓箭時,皇兄所贈,由工匠為我量身打造的。現在你能用得這麼順手,也是我們的緣分。”

“草民不知這弓如此貴重,還請王爺收回。”

“既然送你了,自然就是你的,哪有收回的道理。”

“草民……”

“餓了吧?我可是餓了,咱們先用膳。”這一回,江載聿沒有再給她說完話的機會。

江載聿帶著人去偏廳用膳,全程沒有說話,連帶著沈縈風也不敢多言。用完膳後,江載聿說自己還有公務要處理便離開了,然後暗香來領著沈縈風去後院,終於見到了奶奶。

“奶奶。”沈縈風快步走到老婦人身前,“奶奶,你可還好。”

“奶奶一切都好。”老婦人仔仔細細看過孫女的臉,果然發現她額頭上長長的傷疤。老婦人摸摸頭的額頭,“這是怎麼了?”

沈縈風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笑著搖了搖頭,等到確認暗香他們都走了之後,沈縈風才開口說:“奶奶別擔心,這是我自己撞的。”

老婦人吃了一驚:“你瘋了?”

“我沒有。”沈縈風摸摸額頭受傷的地方,“燕王殿下不就是喜歡這一張臉嘛。現在臉毀了,就沒有那麼多麻煩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