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沈縈風第一次住這麼好的房子,雕樑畫棟。

屋子的正中央燒著炭,卻一絲煙也不見。

沈縈風左看看右看看,連身後進來了侍女都沒察覺。

“請姑娘寬衣。”

沈縈風嚇了一跳,轉頭看向自己身後的人。

那人長著一張桃花面,身上的衣服一看就不便宜。

她身後還跟著幾位侍女,手裡都捧著東西。

那面似桃花的侍女微微一笑:“奴婢名叫暗香,伺候姑娘沐浴更衣。”

沈縈風看著那人朝自己走過來的,抓緊了小木弓的弓弦:“不,不用。我自己來。”

暗香也沒有強迫,而是領著沈縈風轉了三處地方在走到沐浴之所。

沈縈風緊張得看著這偌大的池子,比她家的小院還要大呢。

她謹慎得繞了一圈,把所有門窗都關上,確認沒問題了。

這才回到原始的地方開始沐浴更衣。

暗香領著幾個侍女在外候著,也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沈縈風便開了門,

她的長髮散開,用布巾包裹著,面上帶著沐浴後的紅光。

“我,我的衣服呢?”

“姑娘的衣服,奴婢已經送洗了。這是殿下為姑娘準備的。”

沈縈風看著那華麗的衣服,撇了撇嘴,倒也沒拒絕。

換了一身華美宮裝,沈縈風感覺哪兒都彆扭。

她摸了摸那衣服的材質,滑不溜手的,與她素日裡穿的麻布衣服有很大不同。

暗香給她烘乾頭髮,剛想給她編髮髻。

誰知那沈縈風手腳乾淨利落給自己編了個麻花辮。

她一愣,倒也沒說什麼。

“姑娘餓了吧,殿下已經在偏殿等候姑娘用膳了。”

沈縈風卻問:“我師父呢?”

暗香一愣,她還真不知道一個外男的情況。

這小姑娘被恭恭敬敬送進來,王公公還特意囑咐了小心伺候。

這是小殿下的救命恩人。

但凡心思活絡的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王府裡從不隨意留人,能讓王公公都小心伺候的姑娘,還能是什麼身份。

可這姑娘卻不知道,一臉純良地問著自己的師父。

暗香垂下眼眸:“這奴婢不知,或許是也在殿下那兒呢。”

沈縈風皺著眉,她和師父分開了,她還不知道師父在哪兒。

在陌生的地方,獨自一個人,這是很危險的。

沈縈風自從十歲能拿拉得開弓的那天起,就牢記這點。

但她並沒有大吵大鬧,而是牢牢抓住了自己的小木弓。

師父說:“在山裡,別想著有人能來救你,只有你手中的弓,才是保命的藥。”

一身宮裝卻帶著木弓,暗香回頭看一眼錯愕出聲的小婢女,眼神冷漠。

隨即她回頭微笑道:“姑娘莫怕,這沁顏宮是不會有危險的。”

但沈縈風並沒有鬆開手裡的弓,暗香也不強求,另外說到:“那請姑娘隨奴婢來,殿下等久了。”

沈縈風跟著暗香繞過三廊兩屋,這才到了吃飯的地方。

江載聿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整個人看起來更是清俊。

即便是沈縈風與他相處兩月有餘,初見他這副模樣還是覺得晃眼。

但她同時也看到了坐在江載聿左手邊的張獵戶。

她高興得跑到他身邊:“師父!”

“嗯。”張獵戶看著她身上的衣服,目光沉沉。

江載聿則看著她耳畔的花兒微笑:“這花好看,襯你。”

“是嗎,剛才暗香姐姐給戴的。”

江載聿目光掃過暗香,後者微微躬身。

畢竟是侍候了多年的貼身婢女,很是瞭解自家殿下的心思。

路過花園時便摘了一朵給小姑娘戴上,不然若是真的素著來見殿下。

只怕要吃著落。

沈縈風見到了張獵戶,放下心來。

這才感覺自己是真的餓了。

她坐在自己師父身旁,目光死死地盯著面前的美食,但沒有動。

江載聿微笑道:“吃吧,就跟在家裡一樣。”

這話裡有話,沈縈風看一眼自家師父,得到肯定之後才開始吃東西。

王府規矩,講究食不言寢不語。

剛好沈縈風吃飯也講究一個專心,全程就沒搭理過除了食物以外的事情。

反倒是張獵戶心中隱隱擔心起來。

他曾想過,若是尋常大富大貴人家,或許事情還好解決。

那徐大人也是明理的大人,不至於做出強搶民女的事情。

沒成想居然是燕王。

燕王乃是今上第六子,為皇后嫡出,太子親弟。

守封於燕,鎮守北域。

莫說他想要沈縈風入王府,哪怕是始亂終棄也無人敢說他一句不是。

張獵戶垂下眼簾,在他不算短的人生裡,第一次遇到無能為力的事情。

少年慕艾,心思並不難猜。

一頓飯吃得,三個人三種心思。

沈縈風想跟著張獵戶,卻被告知男女七歲不同席,不過一夜明日便可見了。

張獵戶對她搖了搖頭,只說:“天冷,注意關窗。”

沈縈風似懂非懂地點頭,乖乖跟著暗香回到後殿。

王公公來到江載聿的身後:“殿下,今日宿哪兒?”

“一心樓。”江載聿看一眼王公公,“可有給南邊報信?”

“送去了的,按照殿下的吩咐,寫得清楚。”

那就行。

江載聿看向沈縈風離去的方向,心思百轉。

有些事情,不急於一時,那傻姑娘都沒開竅,強留何用。

徐徐圖之才好。

沈縈風睡得極好,第二日起床時都有些不捨。

暗香已經帶著侍女拿著她的舊衣服候著了。

她一問時辰,趕緊起身換衣服,帶上自己的小木弓。

暗香領著人來到前殿,小黃門已經在外等候,暗香沒有跟著出門。

沈縈風回頭看一眼,心裡不解為何她不出來。

一旁的小黃門說:“姑娘,這是王府的規矩,後院的婢女是不能出前三門的。”

沈縈風還想說什麼,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所以,那美麗的姐姐,就只能守著那方寸一樣的院子嗎?

來到前庭,江載聿、徐志輝還有張獵戶都在等她。

江載聿見人來了,便揮揮手,立刻有數名士兵捧上幾把精緻的小弓上前。

“我也不知道你的握力多少,這些弓你挨個試一試,挑自己喜歡的吧。”

沈縈風欣喜上前,各個愛不釋手。

試了又試,這才挑了其中握力最強的那把。

徐志輝都不免驚訝,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居然能拉開四力的弓。

見小姑娘下了決心,江載聿便讓人退下。

“這些日子勞煩你照顧我了。”

“給你請賞的文書已經在路上,過些日子便到了。到時候還會有賞賜下來的。”

“我給你的謝禮,來時的馬車怕是裝不下,我讓徐大人派人跟著你們回去。”

“哦。”

沈縈風看著不遠處的數人小隊:“他們得吃多少乾糧啊。”

“呵,放心。他們自己帶乾糧。等送你回到了家,他們便會自行回來。”

“哦。”那就好。

“你不是賣皮毛嗎?曾大人是此地司農,你可將皮毛賣給他,他會給你好價錢的。”

一名紅衣官員上前,躬身道:“沈姑娘見禮。”

“你好。”

沈縈風有些目不暇接,好在江載聿也沒繼續說,簡單說一句問候老夫人,便放人走了。

沈縈風坐在馬車上跟自家師父說:“師父,這小王爺看著也沒有說書先生說的那麼高高在上啊。”

張獵戶頭疼的看一眼自家徒弟,他那心思明顯地在場誰看不出來。

也就你這個不開竅的腦袋沒聽懂弦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