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程毅番外1

程毅出生在個溫飽不愁的小康之家。

六歲之前，他也曾是爹媽心尖上的寶貝蛋，被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笑得無憂無慮。

可這好光景，就像春日裡驟然變天的冰雹，在六歲那年，被砸得粉碎。

先是奶奶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

緊接著，更深的裂縫出現了——父親在外面有了人，母親有了婚外情。

是誰先踏出了背叛的那一步？

小小的程毅縮在角落，聽著客廳裡摔砸東西的刺耳聲響和刻薄的咒罵，他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他只知道，那個曾經溫暖的家，徹底塌了。

不僅如此，還把他們的情人帶到家中嬉鬧，絲毫不在他會不會因此難過。

最終，這對怨偶像甩掉什麼燙手山芋般，毫不留戀地拋棄了他。

任憑他哭啞了嗓子，小手死死攥住母親的衣角，那雙曾經溫柔撫摸他的手，還是帶著一股狠勁，冰冷地、決絕地甩開了他。

程毅的身影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哭聲在空蕩蕩的屋裡迴響，成了童年最後的、絕望的底色。

萬幸，他還有奶奶。

奶奶是位經歷過槍林彈雨的反擊戰老兵。

在真正跟奶奶一起生活之前，程毅印象裡的奶奶總是板著臉，腰桿挺得筆直，眼神銳利，說話乾脆得像下命令，對他這個孫子也不例外。

小程毅心裡總有點怵她。

可相依為命的日子真正開始，程毅才看清了那層堅硬外殼下的柔軟。

奶奶的嚴肅，不過是幾十年軍旅生涯刻下的習慣烙印。

鍋灶間升騰的熱氣裡，昏黃燈光下縫補衣物的身影中，藏著的是無言的慈愛和堅韌。

她用那雙佈滿老繭的手，硬是把孫子拉扯大了。

少年心性，難免叛逆。

中學時，程毅也曾一頭扎進青春的迷惘裡，結識過不三不四的人，在危險的邊緣試探，差點一腳踏進深淵。

奶奶用她的陪伴，用那些看似平淡卻擲地有聲的道理，像磐石一樣穩住了他這艘差點傾覆的小船，硬是沒讓他長歪。

高考放榜，程毅的名字高懸，他考上了頂尖學府——江城大學。

當他把那張承載著無限希望的、印著江城大學校徽的錄取通知書，鄭重地交到奶奶佈滿皺紋的手上時，老人枯瘦的手指微微顫抖著，一遍遍摩挲著光滑的紙面。

程毅驚異地發現，那雙看慣生死、向來堅毅的眼睛裡，竟無聲地湧出了渾濁的淚水，順著深刻的皺紋蜿蜒而下。

送他去江城大學報到那天，奶奶站在月臺上，花白的頭髮在秋風中微微拂動。

高鐵啟動，程毅那個越來越小的、挺直卻已顯佝僂的身影，眼淚也止不住地滾落。

奶奶隔著車窗朝他揮手，嘴唇翕動，依稀在說：“好孩子，去吧，去江城大學，奶奶放心了，我的孫兒要在這裡展翅高飛了！”

但是，江城大學這片天空下，天才多如繁星。

程毅在家鄉也曾頭頂“天才”的光環，但在這裡，他只是其中普通的一顆。

別的不提，光他那個小小的四人宿舍，就臥虎藏龍。

尤其林燼，簡直就是個妖孽般的存在。

在這裡，程毅收穫了三個鐵打的兄弟，也是他四年的室友：林燼、蕭宇梁、許洲。

當然，他們的關係也一度非常“混亂”——父子關係全憑當天早起帶飯的人定！

誰第一個爬下床，頂著雞窩頭給其他三個嗷嗷待哺的“逆子”帶回熱騰騰的包子豆漿，誰就是當之無愧的“爹”！

四年大學時光，就在打打鬧鬧、挑燈夜讀、互相“認爹”的煙火氣中流淌而過。

青春萌動，程毅也曾熱烈地追逐過一個讓他心動的女孩，捧出過一顆赤誠的心。

可惜，他遇人不淑，撞上了一位手段高超、魚塘廣闊的“海後”。

看清真相的那一刻，程毅沒有絲毫拖泥帶水，果斷抽身。

程毅自嘲地想：自己只是個普通人，只想要一份純粹、彼此滿心滿眼都是對方的愛情，那片星辰大海，他這條小河溝裡的魚，遊不起。

臨近畢業，離別的愁緒像江城初夏潮溼的空氣，無聲地浸潤著每一個角落。

程毅心裡堵得慌，他從小到大，能真正走進他心裡的人不多，這三個朝夕相處的兄弟，早已是刻進骨子裡的情分。

他忍不住去想，畢業之後，天南海北，大家各奔前程。

也許還能幾個月聚一次，一年見一回？再往後呢？工作、家庭、各自的生活軌跡，交集會越來越少，交流也會漸漸稀疏。

時間這雙無情的大手，終會撫平一切痕跡，把濃烈的兄弟情沖淡成朋友圈偶爾的點贊吧？

程毅以為，這就是他們故事的最終章了。

可他做夢也沒想到，命運會在畢業分別的前一天，給他們的人生劇本，狠狠撕開一個名為“末世”的血腥扉頁。

起初，那只是一場再普通不過的夏雨。

烏雲沉沉地壓下來，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砸在屋簷上，匯成水簾。

路上行人匆匆躲避，沒人覺得異常。

除了林燼。

林燼這個兄弟，什麼都好，就是行為透著股說不出的古怪。

程毅不止一次想問他：“兄弟，高考都結束八百回了，你還這麼玩命？是打算現在就開始備戰考研嗎？”

面對這種調侃，林燼的回答總是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沉穩和疏離：“充實自己。”

程毅當時就樂了，拍著他肩膀：“行行行，你高興就好！”

但林燼的“充實”越來越變本加厲，甚至顯得有些神經質。

時間一長，程毅也被這氣氛帶得坐不住了。

靠！林燼這廝天天跟打了雞血似的，豈不是顯得我們仨在虛度光陰？

不行，捲起來！壓力很快傳導給了蕭宇梁和許洲。

於是，四個卷王互相“折磨”，倒也真把大學生活過得異常充實，

秋招時，各大公司的offer幾乎任他們挑揀。

正因如此，雖然程毅年齡稍長，但宿舍裡最有威信、說話最有分量的，始終是那個卷王之王——林燼。

所以，當林燼在那個暴雨如注的凌晨，用一種異常嚴肅的口吻，邀請他們一起去淋那場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大雨時，程毅雖然滿腦子問號，心裡嘀咕著“這傢伙又發什麼瘋”，但出於對林燼近乎本能的信任，他還是二話不說，跟著衝進了滂沱雨幕中。

冰冷的雨水瞬間澆透了全身，面板傳來一陣奇異感。

緊接著，程毅就明白了林燼的用意——那場雨，果然有問題！

身體內部像有岩漿在奔湧，骨骼發出輕微的噼啪聲，視野變得異常清晰，力量感前所未有地充盈四肢百骸。

他們，變異了！

後面兩場雨後，窗外的世界也徹底變了模樣。

高樓在雨霧中扭曲、模糊，遠處傳來非人的嘶吼和玻璃破碎的尖響。

末世，就這樣毫無預兆地降臨了！

程毅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心沉到了谷底。

這怎麼可能？明明之前毫無徵兆！

國家機器似乎也完全沒反應過來。

但更讓他脊背發涼的，是林燼那未卜先知般的舉動。

他為什麼知道？這個疑問像毒蛇一樣盤踞在程毅心頭。

他有過無數猜測：重生？穿越？但很快又否定了。

因為林燼對後續發生的事情同樣顯得茫然和警惕，他並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

唯一的解釋，他可能擁有某種類似“金手指”的神秘提示或能力。

最初的混亂過後，四個異變的兄弟背靠著背，在熟悉的校園裡開始了求生。

他們互相掩護，獵殺著那些同樣因雨變異的變異動物，在血與火的淬鍊中飛速變強。

後來，他們一路拼殺，跟著軍隊，來到了剛剛搭建起簡陋防禦的江城基地。

看著這個在廢墟中艱難挺立、他們參與建設的據點，程毅一度想過留下。

林燼他們也曾有過類似的念頭。

這裡凝聚著他們的血汗，是他們看著一磚一瓦壘起來的，接來的群眾也依賴著他們。

但程毅的心無法安寧。

他望向北方，目光彷彿穿透了基地的圍牆和瀰漫的硝煙。

那裡有他唯一的牽掛——奶奶！無論是生是死，無論路上有多少猙獰的怪物在等著他，哪怕要踏遍屍山血海，他也必須回去看一眼！

林燼理解他的執念，沒有勸阻，而是拿出了一張地圖，用筆在上面勾勒出一條艱險的路線。

那不僅僅是一條通往程毅家鄉的路，更是一條串聯起他們四人故鄉和沿途重要城市的生命線！

既然要回去，那就趁這個機會，為更多的人，開闢出一條北上之路！

這條用腳步丈量、用鮮血染紅的北上之路，充滿了難以想象的兇險。

變異獸的伏擊、詭異植物……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上。

但林燼彷彿擁有未卜先知的洞察力，他的謀劃總能料敵於先，將驚心動魄的危機化為有驚無險的插曲。

在這條血與火鋪就的征途上，他們也遇到了一些願意追隨的人，或者說，收攏了些下屬。

儘管在程毅他們這種級別的戰力面前，這些人能發揮的作用有限，但他們本就是匆匆過客，能幫一把，便幫一把。

當程毅終於衝破重重阻礙，看到那個頭髮花白、身體卻依然硬朗的老人時，他懸了一路的心，才重重地落回肚子裡。

胸腔裡湧動著難以言喻的酸楚和狂喜，上天終究厚待他，沒有奪走他最後的親人！

也正因為這份失而復得的巨大喜悅，當那個曾試圖算計他、在他離開期間對奶奶不利的女人。

程毅只是冷漠地掃了一眼，便放過了她。

這份不屑，並非仁慈，而是源於一路殺伐積累的強大自信。

螻蟻般的威脅，已不值得他動怒。

程毅沒有選擇帶著年邁的奶奶立刻踏上危險重重的北上之路。

他深知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他和兄弟們留下來，幫助奶奶熟悉覺醒的力量，指導她戰鬥的技巧，看著她從一個堅韌的老人，一步步蛻變成能獨當一面的戰士。

後來，那個女人的死訊傳來，據說其中一半原因，正是來自奶奶乾淨利落的出手。

程毅得知後，只是淡淡一笑。

再後來，好訊息接踵而至。

林燼、蕭宇梁、許洲，也都在各自家鄉的方向找到了倖存的家人。

命運殘酷，卻也在這末世中留下了一絲溫情。

帶著這份幸運和更重的責任，他們繼續北上征程，目標直指帝都——那片末世後人類文明殘存的核心之地。

在帝都，籠罩在迷霧中的真相才向他們掀開一角。

那場改變一切的“靈氣復甦”之雨，並非偶然，其背後的巨大危機——一些沉睡的、恐怖的敵人，隨時可能復甦！

為了守護腳下這片滿目瘡痍的土地，為了親人朋友，他們別無選擇，只能聽從建議，冒險進入一個傳說中的秘境，尋求更強大的力量。

但是，這個選擇，卻讓他們在未來的歲月裡，無數次悔恨得撕心裂肺。

那並非秘境，而是一個世界！

那個世界的時間流速與外界截然不同。

他們帶著一身足以撼動山嶽的力量，滿心期待地重返藍星時，眼前所見，卻如同地獄！

藍星早已淪陷，被那些復甦的敵人霸佔。

他們熟悉的城市化為焦土，無數同胞慘遭屠戮，空氣中瀰漫著絕望的死亡氣息。

儘管他們四人如同復仇天神降臨，以雷霆萬鈞之勢，很快便掃清了盤踞的敵人。

但那些逝去的生命，那些被摧毀的家園，那些被踐踏的文明……卻再也無法挽回。

這份遲來的力量，帶著沉重的血腥味和無盡的遺憾。

這場劇變，也徹底熄滅了奶奶心中更進一步、追求更高境界的火焰。

她只想守著故土，守著這來之不易的安寧，平靜地度過餘生。

程毅將那份刻骨銘心的痛楚和對敵人的滔天恨意，深深地、深深地埋進了心底最堅硬的地方，用層層冰霜封存。

他對著破碎的山河發誓，總有一天，他們要逆轉這一切！

之後，為了追尋力量，他們踏入了浩瀚無垠、強者林立的大宇宙時代。

那裡光怪陸離，法則迥異，時間彷彿失去了意義。

在無盡的戰鬥、探索和奇遇中，程毅感覺自己彷彿只是眨了眨眼，再回首時，已是滄海桑田，自身的力量也早已攀登到他昔日無法想象的高度。

歲月的流逝，在大宇宙的尺度下，快得令人心驚。

終於，帶著一身足以震懾星辰的力量和沉澱了無數歲月的滄桑，程毅再次回到了藍星，回到了奶奶身邊。

故鄉在戰後重建，已顯出新的生機。

奶奶的身體依舊硬朗，

讓程毅萬萬沒想到的是，迎接他的，除了奶奶慈愛的笑容和熱騰騰的家常菜，還有一沓厚厚的、精心整理過的照片！

“小毅啊，回來就好！”

奶奶拉著他的手，的手溫暖而有力，她笑眯眯地指著桌上那沓照片，

“快看看，這些都是好姑娘！許嬸介紹的，張阿姨推薦的，還有錢老戰友的孫女……條件都好著呢！你該考慮終身大事了！”

程毅看著那沓照片，又看看奶奶充滿期待、亮晶晶的眼睛，再感受一下自己體內那足以翻江倒海、摘星拿月的磅礴力量，一時間哭笑不得，只覺得一股荒誕感直衝腦門。

他指著自己的鼻子，幾乎要笑出聲：“奶奶！我剛回來，你就讓我去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