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的手指在手機螢幕上微微發顫,簡訊內容的藍光像根細針,正一下下扎進他瞳孔。

顧清歡的指尖碰上來時,他才驚覺自己後背早被冷汗浸透,白大褂貼著脊椎,涼得人發慌。

"他們在監控我們。"他喉結滾動,輪迴眼的灼痛從太陽穴漫開,那些光繭裡的"自己"突然在視網膜上重疊——道袍上的血漬、機械義肢的冷光、星際艦長肩章的星芒,全部攪成一團。

末法修士記憶裡被圍攻時的窒息感湧上來,他下意識攥緊顧清歡的手腕,"得去核心控制室,只有那裡能切斷系統對觀測點的監控。"

顧清歡沒抽回手,反而反手扣住他掌心。

她的手環螢幕亮起幽藍的光,映得眼尾的紅更明顯了些:"兩分鐘前通風系統的電流雜音,頻率和天命系統的心跳監測吻合。"她另一隻手快速划動介面,"我黑進了實驗室安防,去核心控制室的b2走廊現在有三組清道夫巡邏,每七分鐘換防一次。"

蘇牧的輪迴眼突然一熱。

機械飛昇者的記憶碎片湧進來:金屬戰艦在超新星爆發邊緣,他作為首席工程師,正用神經介面連線主腦,指尖在全息鍵盤上翻飛的速度比思維還快。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走廊裡的空氣流動在他視野裡顯形——左側通風口的氣流帶著鐵鏽味,說明三米外有金屬門;右側氣流裡混著臭氧,是電擊槍待機的味道。

"跟我走。"他拉著顧清歡往管道另一側的暗門挪,"清道夫的熱成像儀只能捕捉37度以上的熱源,我們貼著液氮管道走。"

管道外壁的冷意透過白大褂滲進來,蘇牧能聽見顧清歡的呼吸聲,一下一下撞在他後頸。

轉過第三個拐角時,輪迴眼裡突然閃過橙紅色的光斑——是清道夫的戰術手電。

他猛地把顧清歡拽進消防櫃,金屬門閉合的瞬間,光束擦著他們鼻尖掃過,在牆上投下兩個扭曲的影子。

"還有42秒換防。"顧清歡的手環貼著耳朵,聲音輕得像片羽毛,"他們的通訊頻道在說'觀測者異常活躍',可能......"

"可能系統發現光繭被觸發了。"蘇牧接過話頭,喉嚨發緊。

他想起光繭裡那些"自己"的眼睛,每一雙都映著同樣的銀色星圖——那是輪迴眼進化到某個階段的標誌。

機械飛昇者記憶裡,女軍官臨終前的話突然清晰:"看見法則的眼睛,總要流過比星星更多的血。"原來每一世的死亡,都是在給這雙眼睛"喂"經驗值?

消防櫃外的腳步聲漸遠。

顧清歡先探出半張臉,手環的掃描燈在走廊盡頭閃了閃:"核心控制室的電磁鎖升級了,需要三級許可權。"她從領口摸出根細如髮絲的金屬線,"上週李維斯喝醉時,我複製了他的虹膜資料。"

蘇牧盯著她垂落的髮梢,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實驗室,這個總抱著咖啡杯寫程式碼的姑娘,笑著說"駭客技術是看《007》學的"。

現在她的指尖在鎖孔裡翻飛,動作比機械飛昇者記憶裡的機械臂還精準——原來那些"npc"的"設定",不過是系統給他們套的殼。

"滴——"

鎖芯彈出的輕響像根弦,在寂靜的走廊裡繃得筆直。

顧清歡推開門的瞬間,蘇牧的輪迴眼突然炸開刺目的白光。

他踉蹌兩步,扶住門框,眼前閃過機械飛昇時代的主控室:紅色警報燈旋轉,他正把反物質引擎的引數輸入穩定器,汗珠砸在操作檯上,蒸發成白霧。

"時空錨點啟動了!"他一把拽住顧清歡的胳膊,空氣裡突然泛起漣漪,牆面的金屬紋路像被揉皺的錫紙,"系統在鎖定這個觀測點,再晚半分鐘,整個實驗室會被壓縮成量子泡沫!"

顧清歡的手環突然發出刺耳的蜂鳴,她快速掃過資料:"空間曲率正在以0.3%的速率遞增,主電源在......"

"在西北牆的應急閘箱!"蘇牧的聲音裡帶著機械飛昇者的冷靜,他扯下白大褂扔給顧清歡,"用這個裹住手,切斷第三和第四根電纜!"他衝向牆角的全息操作檯,機械飛昇者的記憶像潮水般灌進來——如何校準反物質流,如何調整引力場引數,每個步驟都刻在神經裡。

顧清歡的動作比他更快。

她接過白大褂時,腕間的銀鏈晃了晃,那是三天前他在舊市場買的仿品,現在正擦著操作檯邊緣發出輕響。

當她扯斷電纜的瞬間,蘇牧的手指剛好按在"時空穩定"的確認鍵上。

空間漣漪猛地一顫,像塊被拍平的果凍。

顧清歡癱坐在地上,手環螢幕的藍光映著她額角的汗,髮梢滴下的水在金屬地面濺起小珠子。

蘇牧靠著操作檯滑坐下去,喉嚨裡像塞了團燒紅的棉花。

他盯著自己顫抖的雙手,突然想起光繭裡那個穿著道袍的"自己"——在被亂劍刺穿前,也是這樣看著掌心的血,眼神裡沒有恐懼,只有釋然。

"原來每一次死亡......"他輕聲說,聲音被通風系統的嗡鳴吞掉一半,"都是系統在給這雙眼睛'升級'。"

顧清歡抬頭看他,髮梢的水珠落進衣領,她卻像沒察覺:"所以我們現在要找的,不是'打破輪迴',而是讓這雙眼睛......"

"看見法則本身。"蘇牧替她說完。

他站起身,指尖撫過操作檯上的全息投影——那是天命系統的核心程式碼,綠色資料流裡浮動著無數個"蘇牧"的名字。

當他的指尖觸到"觀測者許可權"的模組時,控制室內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

黑暗中,顧清歡的手環自動亮起應急燈。

蘇牧的輪迴眼在黑暗裡泛著銀芒,他看見操作檯上的資料流突然扭曲成一張人臉——沒有五官,只有兩片機械唇在開合。

"你以為自己在接近真相?"電子合成音像生鏽的齒輪,"不,你只是被真相選中的提線木偶。

真正的遊戲......"

"才剛剛開始。"

蘇牧的後頸瞬間繃成弓弦。

他看著操作檯上的人臉資料流突然坍縮成一個銀色星圖——和光繭裡那些"自己"眼中的星圖一模一樣。

顧清歡的手從後面伸過來,輕輕覆在他按在操作檯上的手背。

通風系統的嗡鳴裡,隱約傳來金屬摩擦的輕響。

蘇牧知道,那是清道夫的戰術靴踩在走廊金屬地板上的聲音。

這一次,他們的目標不再是驅逐,而是......

"咔嚓——"

控制室的門被外力撞開的瞬間,蘇牧的輪迴眼突然劇痛。

他看見無數個"自己"在光繭裡同時睜眼,每一雙眼睛裡的星圖都在瘋狂旋轉。

顧清歡的手環螢幕亮起刺目的紅光,她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緊繃:"他們切斷了所有逃生通道,這次......"

"這次我們不逃。"蘇牧打斷她。

他望著操作檯上的銀色星圖,機械飛昇者記憶裡女軍官的臉突然清晰——她在爆炸前最後一刻笑了,說:"看見法則的眼睛,總要流過比星星更多的血。"現在他終於明白,那些血不是代價,是鑰匙。

他握住顧清歡的手,按在"觀測者許可權"的確認鍵上。

"我們要讓系統看看,被觀測者,也能成為觀測者。"

黑暗中,銀色星圖突然迸發出刺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