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空腔的金屬穹頂正滲出詭異的藍光,像被揉皺的錫紙般扭曲震顫。

蘇牧的指尖離時空錨點還有三厘米,耳畔的嗡鳴聲突然拔高了三個音階,震得他耳膜生疼——那不是普通的聲波,更像是某種能量共振直接轟擊神經。

"抓緊固定物!"他嘶吼著撲向最近的金屬支架,掌心剛扣住凸起的鉚釘,整個人突然失去了重量。

顧清歡的馬尾辮在失重中炸開,她反手拽住張琳的戰術背心,張琳的急救包"啪嗒"砸在虛空中,卻沒有落地聲,反而像被按了慢放鍵般緩緩飄向扭曲的牆面。

蘇牧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量子輪迴眼在意識深處發燙,視網膜上自動浮現出無數綠色光流——那是糾纏態的時空線,此刻正像被火烤的蛛絲般斷裂、重組。

他猛地咬破舌尖,血腥氣竄進鼻腔,疼痛讓混沌的思維驟然清晰:必須在空間徹底坍縮前切斷錨點的能量輸出!

"輪迴眼,開!"他低喝一聲,左眼虹膜瞬間化作星圖般的銀色紋路。

記憶碎片如潮水倒灌——機械飛昇時代的自己,站在崩壞的星際躍遷引擎前,右手是替換了三分之二的機械臂,正將量子穩定器刺入核心能源艙。

"頻率共振!"蘇牧突然抓住錨點外殼上的凹槽。

那些刻痕原本只是裝飾,此刻在輪迴眼視角下卻顯露出精密的量子編碼。

他的機械臂記憶告訴他,這種錨點本質是多元宇宙的"縫合器",維持穩定需要輸入與當前宇宙熵值同頻的震盪波。

"清歡!"他轉頭看向懸浮在半空的顧清歡,後者正用奈米繩將張琳綁在支架上,髮梢沾著從急救包漏出的醫用酒精。"給我你的量子手錶,調至3.太赫茲震盪模式!"

顧清歡的瞳孔微微收縮——這個數字是圓周率無限不迴圈的起始段,完全不符合常規量子裝置的頻率設定。

但她沒有猶豫,指尖在手錶錶盤上快速滑動,藍色光帶從錶冠射出,精準沒入蘇牧按在錨點上的左手。

能量順著面板下的神經末梢竄入大腦。

蘇牧的機械臂記憶突然變得清晰可觸:那時的自己也這樣站著,機械胸腔裡的核反應堆發出同樣的震顫,左手是連線穩定器的介面,右手正輸入一串反物質湮滅公式。

"就是這個!"他的指尖開始在錨點外殼上敲擊,不是普通的摩斯密碼,而是用指節骨與金屬碰撞的頻率傳遞震盪波。

第一下,第二下,第三下——當第七下敲擊聲響起時,錨點核心的嗡鳴突然變調,像卡帶的老唱片般發出尖銳的嘯叫。

張琳被甩在支架上,額角磕出血痕,卻強撐著抬頭:"蘇哥!

它在吸收你的敲擊頻率!"

蘇牧的後背滲出冷汗。

他能感覺到錨點在"學習"自己的震盪波,就像機械飛昇時代那臺叛逆的躍遷引擎。

必須在它完成頻率複製前,注入一個無法被計算的變數——

"π的第764位!"他突然對著虛空大喊。

顧清歡的手錶藍光暴漲,自動調取了資料庫中圓周率的百萬位序列,第764位數字精準投射在錨點表面:9。

震盪波在"9"這個數字上出現了0.001秒的畸變。

錨點核心的光流猛地收縮,像被掐住脖子的巨獸般發出悶響。

蘇牧趁勢將整隻手掌按在錨點上,輪迴眼中的時空線突然凝聚成一束金色光箭,精準刺入錨點最深處的能量節點。

"轟——!"

所有扭曲戛然而止。

重力突然迴歸,張琳的急救包"咚"地砸在地上,顧清歡的奈米繩繃直又鬆弛,發出"嗡"的一聲。

蘇牧踉蹌著後退兩步,扶住牆壁,左手掌心裡全是血——剛才那一下,他用血肉之軀硬扛了錨點最後的能量反噬。

"穩住了?"張琳抹了把臉上的血,聲音發顫。

她踢了踢腳邊的急救包,裡面的止血噴霧滾出來,在地面上彈了兩下。

顧清歡已經蹲在錨點前,指尖輕觸外殼。

原本滾燙的金屬此刻涼得刺骨,表面的量子編碼全部暗了下去,像被抽乾了靈魂的機械。"能量輸出歸零,時空波動指數降到安全值以下。"她抬頭看向蘇牧,目光灼灼,"你剛才用的頻率...是機械飛昇者的技術?"

蘇牧沒說話。

他靠著牆慢慢坐下,左手的傷口還在滲血,卻感覺不到疼。

腦海裡不斷回放著機械臂記憶中的畫面:那個自己在引擎爆炸前最後一刻笑了,機械眼球裡流轉著與現在相同的銀色星圖。

原來每一次"死亡"都不是終點,是這雙眼睛在收集不同宇宙的生存法則,像拼圖般一點點拼出對抗天命系統的鑰匙。

"該撤離了。"顧清歡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她已經把張琳的傷口簡單處理完畢,戰術揹包甩在肩上,"這裡的空間穩定性最多維持兩小時,我們得回實驗室。"

回到實驗室時,暮色正漫過落地窗。

李維斯教授的白大褂沾著咖啡漬,坐在控制檯前,面前的全息屏上跳動著他們在地下空腔的實時監控畫面。

"你們比預計時間晚了47分鐘。"他推了推眼鏡,目光掃過蘇牧纏著繃帶的左手,"但至少沒把整個城市的時空結構扯碎——算你們走運。"

蘇牧扯下戰術頭盔,汗水順著髮梢滴在地板上:"教授,我需要知道更多關於天命系統的事。"

李維斯的手指在控制檯輕叩,全息屏突然切換成無數重疊的星圖,每個星圖中心都標著"輪迴錨點"。"你以為自己是第一個覺醒輪迴眼的?"他的聲音放輕了,像在說一個古老的秘密,"二十年前,我也站在你現在的位置,左手同樣纏著繃帶——那是第一次啟動輪迴眼的代價。"

蘇牧的呼吸頓住。

他想起李維斯總說自己"經歷過三次實驗室爆炸",想起教授辦公桌上那張泛黃的照片裡,年輕男人的左眼有和自己一樣的銀色星圖。

"天命系統不是神。"李維斯調出一段模糊的影像,畫面裡是無數透明的"繭",每個繭裡都漂浮著沉睡的人類,"它是個收集多元宇宙資料的程式,而我們...是它培養的'觀測者'。

你每死一次,眼睛就多吸收一個宇宙的法則;我每活一年,就多破解一段系統程式碼。"

實驗室的燈光突然暗了一瞬。

蘇牧盯著全息屏裡的"繭",喉嚨發緊:"所以我們的'死亡',其實是系統在給眼睛升級?"

"更準確地說——"李維斯關掉全息屏,目光穿透暮色看向窗外,"是你在借系統的手,讓自己進化到能看穿它的本質。"

深夜,蘇牧躺在實驗室的行軍床上,盯著天花板上的光斑。

手機在枕頭下震動時,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抓起來——螢幕亮起的瞬間,心跳漏了一拍。

簡訊內容和之前那道神秘資訊如出一轍:"真正的遊戲才剛剛開始..."但這次,發件人不再是亂碼,而是明明白白的兩個字:陳明。

他的拇指懸在螢幕上方,遲遲沒有點開。

陳明是李維斯教授的關門弟子,三年前在量子對撞實驗中"意外"死亡。

可現在,這個本該消失在粒子流裡的名字,正用蘇牧熟悉的字型,在深夜的簡訊裡對他說"遊戲開始"。

窗外的月光爬上床沿,在手機螢幕上投下一片銀白。

蘇牧望著"陳明"兩個字,突然想起機械飛昇記憶裡,那個在引擎爆炸前對自己笑的男人——他的機械眼球裡,似乎也有和陳明相似的眉骨輪廓。

風從窗戶縫隙鑽進來,吹得桌上的實驗日誌嘩嘩作響。

蘇牧翻身下床,撿起被吹落的紙張,最上面一頁是李維斯的筆記,用紅筆圈著一行字:"當觀測者開始觀測觀測者,系統的鏡子,就該碎了。"

手機在掌心再次震動,這次是未讀簡訊的提示音。

蘇牧低頭,螢幕上的"陳明"兩個字在黑暗中泛著冷光,像一把已經上膛的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