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我不要!不要!”

“不要?我告訴你,婇琳,魯特大人能看上你是你的福分!看看周圍這幾個東西活的,都不如大人的一條狗!現在讓你上魯特大人的床你還抗拒上了?就是讓你媽慣的!去了趟星落城覺得自己見過世面了?我告訴你,你一天是賤民,你這輩子都是賤民!走!”

婇琳緊緊地抓著地面,手掌被強大的摩擦力蹭破開來,鮮血和塵土混到一起,那雙小手硬生生地被扯下來一整塊血肉,可即便如此,這個小小的小女孩還是用盡全力不顧疼痛地死死抓著地面。

“真是跟你媽一樣的賤人!我這就……”

那地痞模樣的下人抬起手上的棍棒就要掄上。

你們想象中的英雄救美並沒有出現。

在棍棒即將落在這個單薄的小小身體上的前一刻,一道倩影忽的閃過,一劍將棍棒彈開。

“姐……姐……?”

婇琳愣愣地看著眼前挺立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小小的單薄身體僵在了原地。

那下人皺著眉打量了一遍眼前的人,而後瞪大了眼,有些慌張地往後退了一步。

“婇霞?你回來了?”

那婇霞同婇琳長得十分相像,一頭灰色長髮直至腰間,褐色的瞳孔中是翻遍整座城池也找不到的堅毅。那挺拔的身影身著著灰色長袍,執劍立於那下人與婇琳之間。

“給他們當狗,屆時黃泉下你有何顏面去見你的父母?”

“顏面?”

那人嗤笑一聲。

“我父母在黃泉下見到我,也只會覺得我做得好,做了正確的選擇,不必再與你們這些賤民一同吃了上頓沒下頓!周圍的人都聽好了!給我按住她!事成之後一個人十個銅幣!”

那幫剛剛伏在地上的類人生物剛剛看到一個男人對一個體弱的小女孩施暴而無動於衷,聽到苦痛的哀嚎與求救而沒有任何反應,卻在聽到“十個銅幣”之後像是詐屍一樣地從地上立起來,不要命地朝眼前這個帶著劍的女人衝去。

婇霞握著劍,卻是怎麼也不能朝湧過來的人們砍下。

“你們?鄉親們!你們難道不知道是因為貴族才讓你們食土度日嗎!你們難道要在今天為了十個銅幣就去迫害自己的鄉親,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女孩嗎!”

他們當然明白,那些麻木的殭屍什麼都明白,但他們更明白自己需要這十個銅幣活命,跟眼前的小女孩悲慘的遭遇相比,他們自然是認為自己的命更加重要。

“呵,一個個賤民,都是賤到骨子裡的賤骨頭!”

那下人不屑地笑了幾聲,而後抓起婇琳就要將其帶走,而婇霞已經被人流埋沒,她不敢隨便動手,眼前這些皮包骨似的人輕輕推一下怕不是就要散落一地。

婇琳掙扎著,用微小的力道強迫著自己抓住又髒又糙的土地。

“現在都把手從婇霞身上拿下來,去打那個……額……就是那個長得跟哈巴狗似的那個,一枚銀幣,現打現結。”

話音未落,眾人從彩霞身邊一鬨而散,轉身全都撲到那個下人身上,隨後便開始憑藉本能地抓咬起來。

與走向婇霞不同,那抓向下人的雙手幾乎可以用“狂熱”來形容。或是對婇琳的愧疚,或是對貴族的憎恨,但更多的,只會是對金錢的渴望。

“你們這群賤民!你們敢動我?到時候魯特大人不會放過你們的!不許再靠近了!都不許!唔……!你竟敢!嘶啊!”

見那人被淹沒在人群當中,我也是從懷裡拿出來了我的零花錢袋,或者說是我在夏家這麼多年剩下的最後一點錢。

五枚金幣零七十枚銀幣。

而後極為心疼地抓出來一把銀幣交到趙慍手上,示意她分發下去。

“那個,那……”

“怎麼了,少爺?”

“沒事……”

“好的,少爺。”

隨後趙慍便一枚一枚地發了下去,沒有任何不捨與遲疑。

多少再讓我看它們最後一眼吧。

我在心裡請求著。

他們慢慢散開,一個一個接過趙慍給的銀幣,眼中這才有了些人該有的光芒。

“謝謝你。”

“謝啥啊,這幾十個銀幣你不想還了?”

婇霞聞言先是一愣,似乎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回答,但她還是撓了撓頭,有些尷尬的弱弱地說:

“我現在沒有太多錢,以後會想辦法還給你的。”

我挑起眉頭,饒有興趣地看了她一眼。

剛才那話本來就是逗她玩的,不過既然她既然答應了,那我以後就肯定會找她要的。

“那個,叔叔,姐姐沒有錢,婇琳還你,婇琳可以打工還你錢。”

“你剛叫我什麼?”

“那……姐姐?”

“叫,我,哥,哥。”

我對著眼前的笑婇琳露出了十分“和善”的微笑。

“那那,哥哥!哥哥!”

婇琳害怕的頻頻答應著。

我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等會,怎麼背後突然涼颼颼的?

稍稍一扭頭,嗯……趙慍的衣角……

“咳咳,也,也不用,其實……喊姐姐也行。”

“啊?”

玩笑至此,剛剛沉重的氛圍也是稍稍緩和下來。

“謝謝,但,你是誰?”

婇霞走到我和婇琳之間,雖沒有拔出劍來,但還是把婇琳護在了身後,繃緊神經,警戒起來。

這不是她不信任我,而是趙慍剛剛散發出了少許氣息,驚到了這個小劍士。劍道四重劍技三段的她自知不是趙慍的對手,但又不能放任幾個不知什麼人,還有一個自己看不出境界的人在城裡搞些什麼事情。

“我?你不知道?”

“不知道。”

我長舒一口氣,看來我這個三公子還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臭名昭著。

“我知道我知道,是夏家的那個廢物!”

場面一度十分寂靜。

“家妹不識禮數,還請見諒。”

被打上兩個負面標籤的我雖然很是不爽,但我還不至於跟小孩子一般計較。

“沒事的,我們認識的。”

隨即扭頭看向地上的小婇琳,啟口問道。

“那十二枚銀幣呢?”

婇琳的身體明顯的顫抖了一下,眼眶霎時間便變得通紅,呼吸也在一瞬間急促起來。她費勁力氣才從哭腔中搜羅出些許聲音,後再努力地吐出來。

“花了……”

“埋媽媽,花的……”

婇琳此時已經梨花帶雨,根本抑制不住的淚水如決堤般不斷流下,那模樣實在是孤單而又可憐。而一旁的婇霞則是攥緊了雙手,那面容上先是不可置信,而後是無奈與惋惜,最後一切都歸於寂靜中。

我也知道我不該再問下去了,於是扭過頭,又拿出了一枚銀幣。

“哪個還有點理智,出來告訴我這座城的事,還有婇琳的事。”

周圍的人們經此也是恢復了些許理智,沒有一擁而上地來搶我的這枚銀幣,也或許是他們有些害怕剛剛散發出些許氣息的趙慍,一時間竟是,沒人敢動。

直到從人群中走出來一個年輕人。

他看起來和周圍其他的人都不一樣,他的眼中還有些“人性”,看起來更像是“人”。

他先是把手裡的一枚銀幣交到婇琳手裡,而後又給了我個手勢,示意我同他到別處再聊。

我對著他點了點頭,而後快步走到了一處房屋間的縫隙中。

在我消失在婇琳與婇霞的視野中的同一刻,我注意到了身後的又一道哭聲。

“對不起!對不起!我回來太晚了!”

“姐姐……嗚嗚嗚……!”

兩姐妹抱在一起痛哭著,就那麼不顧一切地痛哭,什麼也不顧了。

只是,除這對姐妹外……

還有某處傳來的陰暗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