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突然變得鹹澀,楚星煥眨了眨眼睛,不確定臉上的是海水還是淚水。

羊皮紙在他手中微微顫抖,百年前的墨水與當下的陽光形成奇妙的呼應。

"你......"他的聲音哽住了,"你等了這麼久。"

沈宴取下呼吸器,溼冷的手指撫過他的臉頰:"值得。"

他們之間突然變得沉默,只有海浪輕拍礁石的聲音填補空隙。

楚星煥小心地捲起羊皮紙,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對人類而言的"永恆",對吸血鬼來說不過是短暫的一瞬。

終有一天,他會老去、死去,而沈宴......

"血誓能讓我活多久?"他直接問道。

沈宴的表情變得複雜:"兩百年,也許更久。太陽之血延緩了你的衰老速度。"

"那之後呢?"

海鷗在頭頂盤旋,叫聲刺破晨霧。

沈宴望向遠方,金色的瞳孔倒映著無垠的海面:"到時候你會面臨選擇,成為完全的血族,或者......"

"或者自然死亡。"楚星煥替他說完,"而你會獨自度過剩下的永恆。"

沈宴沒有否認,只是拿回那捲羊皮紙,輕輕抵在楚星煥的胸口:"1821年的我已經給出了答案。"

楚星煥突然明白了。

他撲過去抱住沈宴,差點讓兩人重新跌入海中。

沈宴穩穩地接住他,溼漉漉的擁抱在晨光中閃閃發光。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楚星煥在他耳邊發誓,"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

沈宴的回應是一個帶著海水鹹味的吻。

潮水慢慢漲高,淹沒了剛才站立的礁石。

"該回去了。"沈宴幫他重新戴上呼吸器,"還有一片珊瑚礁想帶你看。"

他們再次潛入水下,這次沈宴帶著他遊向更深的地方。

陽光透過海面形成搖曳的光柱,照亮了海底的一片玫瑰園。

那是成千上萬朵紅色珊瑚組成的奇觀,在蔚藍的背景中如同燃燒的火焰。

楚星煥驚歎地繞著它們遊動,手指不敢觸碰,生怕破壞這自然的奇蹟。

沈宴遊到他身邊,從潛水服口袋取出一個小巧的銀環。

那顯然是用什麼金屬絲臨時彎成的,形狀並不完美,但在海水中閃閃發光。

他拉過楚星煥的手,將銀環套在他的無名指上,然後指了指自己的心臟位置。

楚星煥的心臟在胸腔裡瘋狂跳動,幾乎要蓋過調節器的呼吸聲。

他點點頭,用力到差點把脖子扭傷,然後撲過去抱住沈宴,兩人在珊瑚花園中旋轉下沉,驚起一群閃著磷光的魚。

浮出水面時,楚星煥迫不及待地扒下呼吸器:"這算是求婚嗎?"

沈宴的銀髮在陽光下幾乎透明,水珠順著尖削的下巴滴落:"你覺得呢?"

"我覺得——"楚星煥故意拖長音調,"某個吸血鬼需要補補現代求婚禮儀課。"

沈宴挑眉:"比如?"

"單膝跪地,至少要說你願意嫁給我嗎,最好還有一枚真正的戒指。"

他們爬上小艇,沈宴突然單膝跪在溼漉漉的甲板上,抓住楚星煥的左手:"楚星煥,你願意接受一個過時的、脾氣糟糕的吸血鬼作為伴侶嗎?"

陽光,海水,以及沈宴眼中的金色光暈,一切都太過明亮。

楚星煥拉起他,溼漉漉的擁抱讓兩人都打了個哆嗦:"我願意。"

午後,在別墅的露臺,楚星煥躺在遮陽傘下的躺椅上,研究著手指上那枚粗糙的銀環。

沈宴坐在他身邊,正在用專業工具打磨一枚真正的戒指。

那是他從海底箱子裡取出的另一件物品,一枚未經雕琢的紅寶石原石。

"1820年從印度帶回的,"沈宴解釋道,銀質工具在寶石表面輕輕敲擊,"一直沒想好做成什麼。"

楚星煥看著他專注的側臉,陽光在那長長的睫毛下投下細小的陰影:"你什麼時候開始計劃求婚的?"

"從你第一天住進我對面的公寓。"沈宴頭也不抬地回答。

"什麼?那時候你明明——"

"想喝乾你的血?"沈宴終於抬頭,嘴角勾起一個危險的弧度,"慾望有很多種形式,親愛的。"

楚星煥的耳根瞬間發燙。他轉移話題:"所以箱子裡的其他東西呢?"

沈宴從腳邊的防水袋裡取出幾件物品:一把生鏽的鑰匙,一枚古銀幣,還有一個小小的肖像畫盒。

他開啟畫盒,裡面是一幅微型畫像,已經模糊得看不清五官,只能辨認出是一個黑髮年輕人的側影。

"他叫艾倫,劍橋大學的詩人。"沈宴的聲音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1832年死於霍亂。"

楚星煥突然明白了什麼:"你愛過他。"

"我以為那是愛。"沈宴合上畫盒,"直到遇見你,才知道真正的愛不會讓人想著一同毀滅,而是一起活下去。"

海風突然變得溫柔,帶著鹹澀的水汽拂過露臺。

楚星煥伸手握住沈宴的手腕,感受那緩慢但有力的脈搏:"我們會活下去,很久很久。"

沈宴反手與他十指相扣,紅寶石在兩人相貼的掌心間微微發燙。

遠處,潮水來了又去,白色的沙灘上留下交錯的印記,如同命運交織的軌跡。

而在陽光與海風之間,一個曾經畏懼光明的吸血鬼,正為他的人類愛人打磨一枚永恆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