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刀童降世（二）

《五律.星隕痕》

星墜孤鋒冷，青霄玉魄沉。

刃寒凝碧血，星紋印素襟。

斷柱驚刀意，問心引劍吟。

光繭封刀魄，天隙待君臨。

沐雪瑤解下月白色外袍裹住童子時，發現這孩子輕得不可思議。他心口嵌著的刀尖碎片泛著幽藍冷光，將她的指尖凍出一層白霜。戰場上的星墜餘暉還未散盡，四周斷刃殘甲間飄著磷火般的星芒。

"先帶回南華學院。"她捻訣封住童子心口要穴，那碎片卻突然嗡鳴震顫，將她的靈力盡數吞噬。童子無意識地抓住她一縷髮絲，纏繞在蒼白指尖——這個動作讓沐雪瑤呼吸一滯。三年前雲辰重傷歸來時，也曾這樣攥著她的頭髮說"別哭"。

回程途中，童子時不時在空中劃出弧線。沐雪瑤凝視那些軌跡，霜語劍在鞘中輕顫。每個動作都是"星河九轉"的起手式，但比劍譜記載的更加古拙，像是從刀法初創時代穿越而來的原始印記。

南華學院的白玉山門在暮色中泛著微光。值守弟子剛要行禮，童子突然掙脫沐雪瑤懷抱凌空躍起。他右手並指成刀劈向石柱，動作行雲流水——星河九轉第二式"斷江"竟被他使得比當代掌門還要圓融。石柱表面應聲浮現寸許深的刀痕，與練武場上雲辰當年留下的痕跡分毫不差。

"刀意化形！"值守弟子跌坐在地。沐雪瑤扣住童子脈門，卻發現內力如泥牛入海。更詭異的是，整座青霄峰的兵器都在鞘中震顫，與她腰間霜語劍的嗡鳴形成奇特的共振頻率。

靜室內，銀針在距刀尖半寸處融成鐵水。沐雪瑤擦著冷汗記錄："辰時三刻，碎片溫度升至熔金化鐵，然童子體表如常。"窗外忽然傳來破空聲，她推窗看見海蘭正握著童子的手比劃基礎劍招。向來迷糊的小師妹眼神空茫，木劍軌跡卻帶著"青霄問心劍"的道韻。

童子左手隨劍招起落，右手自發擺出星河九轉的架勢。刀光劍影在兩人周身三丈形成藍青交織的光繭，天穹雲層突然裂開縫隙，熔金般的陽光傾瀉而下。沐雪瑤手中毛筆"啪"地折斷——這分明是典籍記載的"刀劍共鳴"，傳說唯有心意相通的武道伴侶才能引發的異象。

光繭持續九息後消散。童子眉間刀痕已化作完整星辰圖案，而海蘭茫然跌坐，彷彿大夢初醒。沐雪瑤扶起童子時，他後頸浮現出與雲辰本命刀如出一轍的星紋。

"師姐..."童子眼神突然清明，聲音卻蒼老得駭人，"魔尊沒死...她在找天隙..."話音未落，刀尖爆發的星光將整個房間染成星海。沐雪瑤腰間的霜語劍自動出鞘半寸，劍脊上雲辰留下的星芒印記與刀尖交相輝映。

在星光構築的幻境中，她看見記憶碎片如走馬燈閃回：雲辰染血的微笑，魔尊手中吞噬光明的黑霧，最後定格在那道橫貫天地的猩紅裂縫前。裂縫中有什麼在蠕動，像即將破繭的怪物。

"沐師姐！掌門召見！"敲門聲驚醒了她。指尖殘留的星輝粉末正滲入面板，形成細小的星紋。沐雪瑤突然想起雲辰戰死那日，漫天星雨墜向魔淵的詭異景象。

掌門大殿內，玄冥子大長老的幽冥袍無風自動。這位向來與雲辰不和的長老，此刻正用探查術法掃視她周身："聽說那孩子能施展完整的星河九轉？"

"只會前兩式。"沐雪瑤不動聲色地撒謊，袖中手指掐緊了雲辰留下的星紋玉佩。玉佩正發出只有她能感知的灼熱——這是當年雲辰教她的辨謊之術，若對方心懷惡意，玉佩便會發燙。

青雲子掌門嘆息著展開一幅星圖："三日前天機閣預警，魔淵封印鬆動。而云辰當年碎刀之處，正是封印核心。"他指尖劃過星圖上那道猙獰的裂痕，"若那孩子真是..."

"刀魂轉生乃禁術！"玄冥子突然厲喝，"雲辰若敢逆天而行，就該把轉生體交給長老會處置！"

沐雪瑤心頭劇震。她終於明白玉佩為何燙得驚人——玄冥子想要的不是查明真相，而是掌控雲辰的轉生體。離開大殿時，她注意到玄冥子的影子比常人濃重三分，像藏著什麼活物。

當夜子時，童子突然坐起演練星河九轉。沐雪瑤隱在暗處，看著月光在他指尖凝成實質般的星流。第九式"歸墟"完成的剎那，青霄峰頂的星力如銀河倒瀉，透過刀尖灌入童子體內。這絕非模仿所能達到的境界——只有創出這套刀法的人，才知道如何引動周天星斗之力。

藏書閣的發現更印證了她的猜測。《星象纂要》中關於天隙的記載被雲辰批註得密密麻麻，最新墨跡分明是三個月前所留。書頁自燃後，灰燼中的星輝融入童子眉心，令他短暫恢復了雲辰的神態："雪瑤，我把自己碎成星辰..."

話音戛然而止。童子蜷縮著發抖，心口刀尖變得滾燙。沐雪瑤用寒玉為他降溫時，發現他背上浮現出"周天星斗大陣"的陣圖——這正是青霄門失傳的護山大陣，當年雲辰花了七年時間才從古籍中復原。

窗外樹影微動。沐雪瑤假裝整理被褥，霜語劍卻已在鞘中輕鳴。她想起白日裡玄冥子反常的急切，以及那件會吞噬光線的幽冥袍。三更時分，童子突然睜眼，瞳孔中星河流轉："最後一塊碎片在星墜之地...魔尊的爪牙已經去了..."

彷彿回應他的話，整座青霄峰的兵器同時發出悲鳴。沐雪瑤抱起童子破窗而出時，身後傳來瓦片碎裂的聲響。玄冥子帶著十二名戒律堂弟子圍住院落，幽冥鎖化作黑蟒撲來。

"星河九轉·終式——"童子掙脫她的懷抱凌空而立，聲音與雲辰完全重合，"星隕！"

萬千星光從他體內迸發，在夜空中繪出雲辰本命刀"寒星"的完整形態。玄冥子的幽冥鎖寸寸斷裂，黑袍下露出魔氣森森的鱗爪。沐雪瑤的霜語劍自動飛入童子手中，與心口刀尖合二為一。

當星光散去，童子昏倒在她懷中。他眉心的星辰印記幾乎消失，但心口刀尖已補全最後缺口。遠處山巔，一道橫貫天地的裂縫正在緩緩睜開，裡面流淌著與魔尊黑霧同源的猩紅光芒...

（續寫結尾，987字）

霜語劍歸鞘的剎那，童子眉心血珠滴落劍穗。沐雪瑤突然看清劍穗上糾纏的銀絲——那是三年前她用雲辰斷髮編就的同心結。星光在繩結間流轉，竟與童子心口刀尖形成微妙共鳴。

"原來你早把半魂寄在劍穗裡..."她顫抖著割開發結，銀絲頓時化作星鏈纏住童子手腕。玄冥子的幽冥袍在月光下片片剝落，露出佈滿星痕的軀體——這位大長老的脊骨處，赫然嵌著半截魔尊的黑鱗尾骨。

童子突然睜眼，指尖星芒直指玄冥子咽喉："當年魔淵決戰，是你用幽冥鎖絆住了寒星刀。"他每說一字，天空裂縫就滲出更多猩紅，山間兵器架紛紛爆裂，碎鐵如群鴉般聚向裂縫。

沐雪瑤的霜語劍突然自行出鞘，劍身映出驚心動魄的真相：三年前雲辰的刀並非碎於魔尊之手，而是被玄冥子用魔淵秘術生生折斷了本命刀魄。此刻那些離散的刀魄正從裂縫中湧出，在童子周身凝成星光鎧甲。

玄冥子狂笑著撕開人皮，魔尊尾骨暴漲成十丈黑鞭："星墜之地早被本座煉成陣眼，今日就用你們的魂魄補全天隙！"黑鞭掃過之處，地面浮現出用星骸繪就的邪陣——正是當年雲辰在《星象纂要》裡警示的"噬星大陣"。

童子卻踏著星河九轉的步伐，將霜語劍插入陣眼。劍穗銀絲突然延展成光索，與心口刀尖共同織就星網。沐雪瑤終於明白雲辰的計劃：他故意讓刀魄被魔淵吞噬，實則是將本命刀化作封印之楔。

"現在！"童子抓住沐雪瑤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刀尖刺破她掌心，鮮血與星紋交融的瞬間，三年來散落各處的星墜餘暉全部升空，在裂縫處拼出完整的周天星斗大陣。魔尊慘叫著想縮回裂縫，卻被銀絲光索拖住尾骨——那上面纏著的，正是雲辰戰死時被她扯斷的頭髮。

當最後一顆星辰歸位，童子身體開始透明化。沐雪瑤死死抱住他，發現他後背陣圖正轉移到自己身上。"刀劍共鳴需要載體。"童子撫過她凝淚的眼角，動作與雲辰分毫不差，"你才是真正的陣眼。"

天隙閉合的轟鳴中，沐雪瑤感到有什麼在經脈裡甦醒。霜語劍自動分解成三百六十枚星釘，將她與大地釘成封印。玄冥子的軀殼在星光中風化，露出核心處跳動的魔種——竟是半塊染血的寒星刀碎片。

"他把自己碎成星辰..."沐雪瑤在劇痛中大笑，終於懂得雲辰最後傳音的深意。星紋在她面板下蔓延，與地脈相連成新的封印網路。恍惚間有人為她披上月白外袍，袖口殘留著熟悉的星芒。

南華學院的晨鐘響起時，弟子們發現練武場中央多了尊星輝凝成的雕像。沐雪瑤保持著按劍跪坐的姿勢，心口插著半截刀尖。海蘭跌跌撞撞跑來，懷中童子已化作星光消散，只在地面留下九個深達三尺的足印——那是星河九轉最後的收勢。

每年星墜之夜，雕像周圍會浮現藍青交織的光繭。有弟子信誓旦旦地說看見光繭中有雙人影演練刀劍，但走近時只剩沐雪瑤雕像掌心的一縷銀絲，在風中輕輕搖曳，如嘆息，如私語。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