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四年(621年)三月二十四日,頡利可汗在進攻汾陰縣受挫後僅隔八日,便揮師轉攻石州(隋離石郡),這並非倉促之舉,而是基於其整體南侵戰略的靈活調整。頡利的核心目標始終是迫使唐朝屈服、掠奪財富並削弱其北方防禦。汾陰雖扼守要衝但唐軍已有防備,強攻堅城損失大且效率低。頡利迅速將矛頭指向石州,意在發揮突厥騎兵的機動優勢,實施“避實擊虛”戰術,即避開汾陰這類已高度戒備的城池,轉而攻擊唐軍防禦相對薄弱或增援不及的區域,透過多點襲擾製造恐慌,破壞河東地區的穩定,同時尋找新的突破口。
石州(隋離石郡)在唐代的戰略地位同樣關鍵,其治所位於今山西省呂梁市離石區。該地處於呂梁山脈中段腹地的東川河谷地,是穿越呂梁山、溝通黃河東西兩岸的重要通道節點。石州控制著數條穿越呂梁山的古道,如通往黃河磧口渡(今臨縣磧口鎮)的路線,是連線河東(山西)與河西(陝北)的樞紐之一。對突厥而言,奪取石州意味著能打通一條深入唐朝腹地的新路徑,既可西渡黃河威脅關中的北方門戶(延州、綏州),又可向東俯衝太原盆地西緣。
從方位上看,石州(今離石區)位於太原(唐北都)的西南方向,兩地直線距離約200公里。太原地處太原盆地北端,而石州則位於太原盆地以西的呂梁山區。突厥若控制石州,便能從西側直接威脅太原的安全,因為翻越呂梁山即可進入太原盆地的核心區域。相較於汾陰在太原的西南方(約350公里),石州顯然更靠近太原(200公里),且地形上居高臨下,對太原構成的軍事壓力更為直接和迅速。
石州與八日前被攻打的汾陰縣(今萬榮榮河鎮)的相對位置也值得關注。石州位於汾陰縣的西北方向,兩地直線距離約150公里。從汾陰所在的汾河入黃口區域北上,經呂梁山南麓的丘陵地帶即可抵達石州所在的離石河谷。這條路線雖非平川大道,但呂梁山間的河谷通道足以讓熟悉地形的突厥騎兵快速機動。頡利選擇從汾陰轉戰石州,正是利用了這兩地之間相對便捷的交通聯絡,在唐軍注意力仍集中於汾陰方向時,迅速將主力調往西北方,攻敵不備。
頡利選擇石州作為次攻目標,更深層的戰略思維還在於試探唐朝在呂梁山區防線的虛實,並試圖開闢第二戰場。呂梁山是太原的西面屏障,如果突厥能在此開啟缺口,不僅可以分散唐軍在汾河谷地(太原正南方)的防禦力量,還能與北部馬邑(朔州)方向的突厥勢力形成潛在的夾擊太原之勢。同時,石州靠近黃河渡口,若能在此立足,突厥便能獲得新的渡河點,繞過唐軍重兵佈防的河東南部(如蒲州、汾陰),直接從西部威脅關中,這比強攻汾陰更具戰略靈活性。
石州刺史府議事堂內,更漏指向三更,燭火搖曳,照映著眾人凝重的臉龐。案几上攤開著石州城防圖和幾份緊急軍報。窗外隱約傳來遠處城門關閉的沉重聲響和城中急促的腳步聲。
王集將一封軍報重重拍在案上,聲音低沉而急促,說道:“諸位!禍從天降!頡利可汗,狼子野心,汾陰未能得手,竟不過八日,便以迅雷之勢撲向我石州!前鋒探馬已報,突厥輕騎前鋒距我境已不足百里,其主力明日恐至城下!形勢岌岌可危!”
守城司馬眉頭緊鎖,捋須道:“使君所言甚是。突厥此來,必是洩汾陰之憤,且欲速掠我石州以補充。彼等皆為騎兵,來去如風,利在野戰、突擊。我軍多為步卒,守城尚有一線生機,出城接戰斷無勝算。依下官之見,當以龜縮死守為上策!將城外所有糧秣、牲畜、百姓盡數遷入城中,令突厥無所得!吾等據城死守,待幷州援軍!”
統蕃鎮將聞言,霍然起身,手按腰刀,大聲道:"司馬之言固是正理!然守城非止決心,更需器械與兵丁!使君,末將早已命人清查武庫。現存強弩尚有三十餘張,弓一百二十副,箭矢不足五千!滾木礌石倉促間備不齊整!守城精兵,連同城防兵、州府衙役及能戰之民壯,勉強可湊兩千!然敵騎如潮,若無充足箭矢、檑石,如何支撐持久?突厥攻城,必先以騎射壓制城牆,再驅俘虜、降人填壕蟻附!此乃彼之慣技!"
王集眼神銳利地掃向鎮將,言道:“箭矢檑石不足,便無計可施?將軍不可大意,城中之磚瓦、樑柱、甚或滾水沸油,皆可為利器!立即徵調全城所有可用之物!青壯民夫編組成隊,歸屬你直接指揮,日夜不休加築城防,收集石塊磚木!告知百姓,家國一體,守城即是保家!有膽敢違令或製造恐慌者,軍法從事!”
刺史王集所說不是沒有道理,武德初年,唐朝尚未統一天下,治下兵農未分,府兵平日務農,戰時自備武器集結,每火備六馱馬,兵器糧草自給。尤其是邊城胡漢混編,邊州軍中突厥降人、稽胡獵戶佔比可達30%。而且軍中層級精簡,一州常備戰鬥兵力大約2000人,依賴臨時徵發團結兵作為補充,當年石州之戰動員五千民夫即此例。
在王集部署防禦之時,一旁參軍參快速記錄,此時抬頭,語速飛快道:“使君,將軍!下官已按令執行堅壁清野,四鄉百姓十之七八已入城安置。然…然倉促間湧入如此多人口,現有存糧只怕僅夠軍民…支撐半月有餘!水源雖在城內,暫無憂慮。但藥材、火油、牛馬草料、守城器具所耗木料,缺口甚大!城中富戶、糧商處…”
說罷,他看向刺史王集。
王集果斷揮手,語氣不容置疑,道:“不必瞻前顧後!此非尋常時日,乃存亡之秋!即刻以本州名義徵調所有富戶存糧、商鋪物資!告訴他們,突厥破城,玉石俱焚!今日助我守城,來日本官必上奏朝廷,加倍償還!若有不從,休怪王集無情!參軍,你親自督辦,務必在明晨前將所有可用守城物資分發至四面城牆!將庫中所有麻布、獸皮取出,趕製皮簾、布幔,遮擋敵軍箭矢!”
待刺史王集說罷,司馬補充道:“使君明斷!另外,當傳令全城:入夜後嚴格燈火管制,除必要崗哨外,全城戒嚴!其次烽燧必須時刻保持警惕,若有援軍或敵情異動,速速來報!且城內要廣佈巡查,嚴防奸細作亂!突厥慣於派細作入城製造混亂、裡應外合!”
鎮將抱拳道:“末將遵命!末將這就去安排,將最精銳士卒置於突厥主攻方向(預計為北門、西門),強弩手集中使用。箭矢必須省之又省!守軍輪番登城,養精蓄銳。另,末將提議在城內主要街巷,利用車駕、石料設定街壘,步步為營,萬一…萬一城破,亦可在巷戰中阻敵!’
王集目光灼灼地看向眾人甚;‘’好!將軍思慮周全!當如此!此戰並無花巧,唯‘死守’二字!我王集誓與此城共存亡!頡利在汾陰受挫,此來氣焰雖兇,然其深入我境,亦懼被抄後路!幷州援軍雖未至,秦王(李世民)大軍在關東掃平諸雄,威名赫赫!頡利豈敢久留?我等只需咬牙堅持數日,突厥銳氣必挫!河東豪傑亦未必坐視!城內人心穩定,同仇敵愾,方是根本!我即刻親自巡視城防,安撫民心!”
司馬、鎮將、參軍等將領齊齊躬身抱拳:“諾!謹遵使君鈞令!我等必死守石州,以報國恩!”
天剛放亮,刺史王集迅速集結州兵及地方武裝,依託石州城(今離石古城遺址)及周邊山險進行防禦。突厥騎兵在呂梁山區的複雜地形中難以完全展開其野戰優勢,攻城能力不足的弱點再次暴露。而王集部眾憑藉地利頑強抵抗,挫敗了突厥的攻勢,迫使其在未能達成戰略目標的情況下再次退走。
雖然石州之戰同汾陰之戰一樣以突厥撤退告終,但頡利在短短八日內連續發動兩次大規模攻勢,深入河東腹地數百里,充分展現了突厥軍隊的機動性和頡利可汗的侵略野心,同時也暴露了唐朝在廣袤的河東地區仍存在防禦空隙,迫使李淵不得不持續投入資源加強北部邊防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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